在长刀飞过来的瞬间,陆灼敏锐地腾身而起,而对方见未砍中,还欲再砍,陆灼便直接一脚踩上其肩膀,双腿同时使力,在其转头时用双腿狠狠控住对方的头颅,袖箭如雨,向那敌人扎过去。
身重多箭的那人手臂被陆灼的袖箭钉住了穴道,手使不上力,长刀欲落的瞬间,被陆灼一把抓住。
陆灼大吼一声,挥起长刀砍向对方,后面顷刻之间却又冲出了数人来。
陆灼暗忖,这群人未占上风却穷追不舍,似乎意在耗尽他的心力体力再下杀手,而自己还尚有要事未能办成。
不敢再恋战,陆灼反手一挥长刀,震慑住宵小,自己匆匆然一头扎进了镇子。
陆灼到镇上时正值晌午,市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人多眼杂,那伙子追砍陆灼的人里有不少人亦受了伤,于是便悻悻然撤了退。
陆灼买好要用的东西,心念一动复又去当地的兵器铺逛了逛,来时拦住他的那伙人所用的长刀刀背甚厚,刀身较宽,刃尖发黑,全然不似邬泽常见的长刀式样。
可遍寻了一周,亦不见这样的长刀款式。
不好过于耽搁时间,天色微沉,陆灼赶回了缘木村。
所需之物已备齐,见天色已晚,吃过晚饭,暮渊嘱咐纪承锐,陆灼等人一齐养好精神,明日大家要齐上阵,帮纪承锐断骨重接。
陆灼自是唯唯,只是明显心不在焉。
舒月暗暗纳罕,见大家都睡下,陆灼却兀自在窗外踱来踱去,舒月披衣也往外行去。
“你今日怎么了,是去购置东西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陆卓哑然,摸了摸鼻子,他忙推书月回去睡,此事事出突然,是他没处理好,他并不想她平添忧愁。
舒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淡声道
“陆少安,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其实很不会撒谎?”
陆灼愣住
“你若是撒谎,就会挠头发,耳尖也会红。”
舒月笑着眨眨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你很不会撒谎的,快别瞒着我了。”
陆灼只好把事情告知了舒月。
舒月气恼不已,当下便呸了一口。
“又是他吗?”
陆灼不置可否,他心中倒是还有个疑点。
“现下还不好说,咱们还需得把太子殿……”
咣当一声,屋后砖石滑落的声响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陆灼蓦地停住了话头,起身查看。
周遭安静,并无异样。
翌日晨起,暮渊便要开始为纪承锐治腿。
因着治腿需剥/掉/长/k,陆灼、阿康并青松三个男子留于室内协肋暮渊,舒月陪着宋青荷在外面等。
早在初次为纪承锐诊治腿伤之时,暮渊便说过他这腿需得断骨重接,断骨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故此大伙儿都悬着一颗心,舒月的手与宋青荷的相握,后者的手不时轻轻颤抖。
“相公他……”
室外的人担忧不己,室内的陆灼等人也并不轻松,陆灼在旁按住纪承锐,青松则在后扶住了他,阿康人小身弱,便从旁协助暮渊。
一时除去衣/物/束/缚,露出纪承锐伤痕斑驳且畸形的双腿,筋rou扭曲,简直触目惊心。
阿康自是见惯了自家姐夫这双腿,而陆灼同青松早便也常见战场上的流血牺牲,所以大家见此伤口也没有太过纳罕。
纪承锐见此神情也不由得微微放松下来,紧张慌乱的心绪渐渐平稳。
可当那折骨蚀心之痛真正袭来的一刻,纪承锐还是忍不住痛吼出声,手指用力,几乎揪掉了陆灼的皮肉。
陆灼暗自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硬是紧紧地按着纪承锐,没有一丝动摇。
舒月同宋青荷不知内里到底情况如何,然纪承锐撕心裂肺的痛叫早已从房内传了出来,响在她们耳畔。
宋青荷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泪雨潸然。
同陆灼一样,舒月也握住了宋青荷的肩,怕她一时承受不住,会因过于担忧,冲进房去。若是干扰了医治的进程,后果不堪设想。
室内的纪承锐面无血色,几欲昏死过去,他口中咬着的木棒上尽是凌乱的牙印,而暮渊也是在他断骨之后,快速地将他长歪复又被折断的骨头重新复位,以木板和长且韧的布条固定。
骨头接好,众人将纪承锐放平,他今日受了这般苦楚,力气早已消耗殆尽,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望见卧室厚重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宋青荷再也按捺不住担忧的心绪,匆匆然向屋子里头奔去,心疼地拭去纪承锐脸上的汗水一一拭尽,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宋青荷才终于将心安放回肚子里。
而门外的舒月望见陆灼的笑,也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们终于成功了,倒是陆灼身后的暮渊适时地开口道:
“安小子,丫头,你俩先别忙着高兴。”
舒月同陆灼复又对望一眼,惊异地看向暮渊。
“躺床上那小子伤的骨歪筋扭,便是我如今为他矫正过来,他要想如同从前一般走路,可还尚需一段工夫。”
断骨重接,仅是第一步,纪承锐常年不良于行,筋肉也有一定程度的委缩。
现下已近年关,此事急不得,但是陆灼与舒月的婚事,却又不宜再往后推迟了。
孟廷璋通过陆灼的信,在他们一行人与纪承锐见面后不久便知晓了这里的情形,但若要推迟婚期,三皇子乃至崇熙帝处,难免都会生疑。
现下诸事未定,三皇子虎视耽耽,他们只得小心行事。
与暮渊商量一番后,陆灼决定与其兵分两路,他带舒月先行回京,青松随同暮渊,留下照顾太子殿下。
“只是如此一来,”暮渊捋一捋自己长长的白色胡须,拍了拍他安小子的肩,“我老头子就赶不上你与这丫头的成亲礼了。”
“师父……”经过多日的相处,暮渊待舒月与陆灼并无二致,舒月也是真心诚意地将暮渊视作一位和蔼可亲的亲人般的长辈,乍一说起分离,又兼听到暮渊如此一言,舒月莫名心酸酸地。
“嗨!到底是个小女儿家,几句话就招惹了你难过!倒是我这老头子的不是了,”暮渊故作玩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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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既是舍不得我,莫不如再见时给我做顿鲜鱼,好酒管饱,可好?!”
舒月噗嗤一声笑,顽皮地冲暮渊重又行了一大礼,“师父有言,舒月自当遵命。”
诸事安排皆妥当,瞧见今夜月色尚好,暮渊瞅一眼陪他在纪承锐床前正襟危坐的安小子,恨铁不成钢地一脚踢上去。
恰逢此时舒月同宋青荷煮了甜汤来,给大伙儿做宵夜。
听见门外两个姑娘的谈笑声,暮渊先同陆灼努努嘴,陆灼会意,速速开门,将舒月手上的汤接过,复又去帮宋青荷,宋青荷将陆灼,舒月视为恩人,哪肯让陆灼帮忙,推辞之间一个不慎,竟将刚出锅不久的甜汤洒在了陆灼的手上,白日里被纪承锐抓伤的手背也被波及,陆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咬牙忍痛。
他没作声,一直望着陆灼的舒月却注意到了他神色上的变化。
陆灼尚未来得及遮掩,带伤的手已被舒月捧起来。
班驳的抓痕与淤成一片的青紫,使他的右手手背高高的肿起来。
宋青荷先一步啊呀叫出了声,陆灼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手却被舒月拉住,硬是不放。
宋青荷望望两人之间的眼波流转,情愫暗涌,识趣地端汤跨进屋里,复又关上了门。
明月皎然,洒落一地碎雪,两人月下对望,倏尔间,俱都红了脸。
陆灼不自然地清咳一声,舒月方醒过神来,飞快地收回手,低下头来又不免语气带上几分幽怨
“陆少安你怎么孩子似的,伤了手也不会说的吗?!”
“不过区区小伤,何至于拿出来说。”陆灼一怔,手下意识地向后藏,宛如犯错被抓包的幼童,被抓却还不忘为自己开脱。
“我就说师父午后为何送我一瓶愈痕膏。”舒月故作生气地撇撇嘴“敢情是给你的”。
“阿皎我……”以为舒月真生气了,陆灼忙殷殷切切地开口,“我不是故意……”
“陆少安!”站在月光下穿着雪青色梅花短袄的少女明明身量纤纤,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你需得答应我”
“今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概不许瞒我亦不许骗我!”
“否则”
“否则”舒月一顿“咱们便是连朋友也做不成。”
“阿皎……”话到嘴边复又咽下,陆灼望着气鼓鼓瞪着自己的少女,轻轻地垂下眼掩盖住眼底的落寞。
他实在不知道舒月会不会应他。
若她未应,自己的心思如此剖白于她眼前,徒增她的烦恼,今后他与她,便真如她所说连好友都做不成。
若她应了……
这样好的姑娘,实在不该背负陆家女人的宿命。
唇边绽出一抹苦笑,陆灼抬眸复又看向他心上的姑娘,浅浅地应了句好。
舒月这才转怒为喜,“命令”陆灼伸出手来,好让她替他上药。
她严肃却又认真,陆灼其实很享受这一刻。
雪簌簌而落,掩盖了后院新踏过的凌乱脚印,陆灼不由得笑起来,这帮不知从何而来的狗/东/西,的确不怎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