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好事多磨
    牤子签了植树协议,当晚就和哥哥大憨回家准备尖镐、斧头、水壶一应工具。

    大倔子问明原委,厉声骂道:“你特么的没长脑子呀,一个月时间刨一千个树坑,栽一千棵树,不耽误上工,你以为你是谁?一口想吃个胖子,是你想吃就吃的吗?到时候完不成,我看你怎么跟林业站交代。”

    大倔子的话牤子和大憨听着根本没有在意,就当耳旁风。

    没想到,正在炕上抱着木娃娃的百秋此时激动得不是好声地叫起来:“不许吃我的胖子,我不让你吃我的胖子!”

    百秋说着,抱着木娃娃就往墙角躲,身体又开始瑟瑟发抖,好在有二赖子救场。

    二赖子差不多把何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傍晚收工以后干脆没回自己的家,直接就来到了何家。

    何家尽管精打细算那点所剩无几的粮食,但是有外人在,家里人可以随便糊弄一口,少吃一些,却不好意思让二赖子饿着。

    二赖子吃饱了,还真是尽心尽力,哄百秋的小把戏层出不穷,始终没有让百秋病情再次发作。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倔子刚才说的“吃个胖子”竟然刺激到了百秋。

    何家人不明就里,只有二赖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急忙护着百秋,说道:“我看谁特么的敢吃我胖小,老子废了他。”二赖子操起炕上的线板指着大倔子说:“老不死的,你快点给我滚!”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大倔子,大倔子这回却乖乖地栽在了二赖子手里。他看着二赖子,翻了翻眼皮,只好走出屋去。

    牤子和大憨憋不住想笑,娘在一旁瞪他们一眼,他俩才强装淡定。

    大倔子憋了一肚子气,好在罚款的事了结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刚才怎么说牤子又不言语,他想,牤子已经跟林业站立下了字据文书,再泼冷水也是没有用,只能任凭他哥俩去折腾。

    这天晚上,大倔子一直等到二赖子把百秋哄睡下才敢进屋。

    二赖子临走还教训他说:“想要疯丫头的病快点好,你以后就别大声吵,你再这样大声吵,她的病永远好不了。”

    大倔子听了,平生第一次这样没底气,只是用眼睛白了白二赖子,任凭二赖子信口开河。

    牤子再回到生产队社里已经是深夜,他没有马上睡觉,又点起马灯,一字一句地看那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牤子越看越入迷,深深地被保尔.柯察金的勇敢、坚强品质和顽强的毅力所吸引,他也同样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够战胜一切。

    估计到半夜了,牤子正准备睡觉,这时,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人说话,还有脚步声,他警觉地提着马灯出去察看。

    是那两位背着猎枪的护林员正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屋。

    牤子招呼道:“是你们哥俩,快进屋。”

    高护林员说:“我们是看屋里还亮着灯就赶过来了,打扰了。”

    牤子一边为他们照亮一边说:“都是兄弟,说啥客套话。”

    原来,这两位护林员巡山逮着一只野兔,有心想美餐一顿,正是春季防火季节,山里不能生火,就下山来到了生产队社。

    牤子叫醒老顽童,老顽童懒洋洋抓耳挠腮睁开眼,一看是护林员,以为牤子又想要他的鸡蛋,顿时心生怨气,不愿意起床。

    牤子一把拽起他,把野兔扔进他怀里,老顽童吓了一跳,看是一只野兔,登时精神百倍。

    老顽童马上下床开始行动,扒兔皮、收拾内脏,那股麻利劲儿绝不亚于专业料理。

    牤子和护林员就在院里架起了干木柴,生着了火,一根铁钎挑着兔子在红红的炭火上烤得吱吱作响。

    野兔烤好了,老顽童又舍出几个鸡蛋埋进炭火里。

    高护林员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是他晚上护林御寒的小烧酒,这可是稀罕的好东西。

    于是,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一口酒一口肉,开始美美地分享。

    牤子听高护林员说,林业站站长是他舅舅,只要牤子把树栽好,到时候他负责跟舅舅说,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一定为牤子选上好的木头。

    张护林员说他帮忙选好树苗,保证成活率,他们还答应后山冈那片营林地上的柞桦树棵,砍下来全归牤子留作盖房子做房枹材料,牤子一听异常兴奋。

    两位护林员还表示,今晚就不走了,明天起大早,他俩负责把牤子领到植树现场,指导牤子刨坑。

    当晚,两位护林员就睡在生产队社里。

    第二天清晨老顽童在社里为他们准备了苞米面糊涂粥。

    牤子对老顽童说:“等我把房子盖好了,有时间我也帮你垒一个窝,让你娶媳妇。”

    护林员也说:“到时候,我们帮你弄点木头。”

    老顽童一听,别提多高兴,赶忙倾其所有,又拿出几个鸡蛋,又特意为两位护林员做成了荷包蛋。

    牤子急着回家取工具,叫上大憨,会同护林员抄近路去了北山东面坡。

    从这日起,牤子和大憨每天都是不等天放亮就起床,晚上收工以后,也直接奔北山,遇到有月光的夜晚,一干就是半夜。

    以往,牤子始终认为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想不到有些事看上去简单,干起来却十分艰难。

    北山东面坡那片山地灌木丛生不说,还遍布柞桦树和椴树棵子,更有采伐过树的树根,而且,黑土层下碎石繁多。

    虽然那些灌木多数已被村民砍做柴用,但丛根还在。

    按照植树要求,树要横成排竖成趟,远近距离要一致,所以多数树根都无法躲过。

    起初,大憨看见那些茂密的树棵,一想到砍下来都可以归自己所有,就兴奋不得了,他挥舞斧头专门砍起树棵来。

    牤子尝试刨树坑,却没有一个树坑省事儿。

    平日里看似灌木和树棵在土层外明着保持着距离,可是土层下却暗中绵延,盘根错节,勾肩搭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根,一镐下去断了这根,刚挖一锹,又冒出了那根。

    更可气的是树根环抱着石头,非精雕细琢不成。

    眼看着上工时间就到了,牤子直起腰数了数,干了一大早,才挖了五个坑。

    按照这样的速度推算,别说一个月挖完坑栽上树,恐怕半年也别想刨完一千个树坑。

    植树是有季节性的,错过四、五月份就不能再植树了。

    可是,即使他和牤子都耽误出工专门挖坑植树也未必赶在月底前完成任务。

    协议签了,怎么办?

    牤子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他想起了爹骂他没长脑袋的话,看来不幸被爹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