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受到了惊吓,加上高老三的纠缠,心情郁闷烦躁,吃晚饭的时候,勉强爬起来。
饭桌上,小梅妈向小梅讲了牤子经历的闹剧。
小梅心里尽管对牤子和四姑娘的关系有所顾忌,但是对牤子哥已经没有了怨气。
听说牤子哥被打了她心疼,听说牤子哥为生产队办成了事,她为牤子哥骄傲,心里佩服这个什么事都难不倒的男人。
经历了今天自己遇到的事,外加母亲讲牤子的遭遇,小梅莫名其妙地非常想见牤子。
牤子回家草草吃了几口饭,就挑了两条鲤鱼来到小梅家。
小梅正有意无意地在自家的院子里,牤子一进院,她就看到了。
小梅撵走几只大白鹅:“哪来的鱼呀?”
牤子把鱼递给小梅:“这是昭男和二赖子的功劳。”
“他俩?”小梅不敢相信。
“你可别小瞧他俩,抓鱼的本事可大了,这些天我们伙食顿顿有鱼吃。”
“是吗?这我还真没想到。”
牤子哥一来,小梅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把牤子让进屋子,一家人都在,互相问候之后,牤子轻描淡写介绍这几天在外的情况。
介绍完自己的事,牤子关心地问:“听说工作组来了,没什么事吧?”
“暂时看,没什么动静,但好像不妙。”叶坤老师很忧虑。
“我还是那句话,爱咋咋地,还能咋地,”小梅妈说,“别管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叶坤老师说:“我这些天一直在研究报纸,按理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怕有人胡搞。”
牤子问道:“听说是邹姐带队来的,她怎么说?”
小梅妈说:“邹杰领来几个人到家里四下看一看,什么没说就走了。”
牤子以为是邹杰暗中保护了小梅家,才会这样。
“邹姐昨晚才回招待所,跟我什么都不说,说是有组织纪律。”小梅透露说,“但她跟我说了小百家的事。”
“对呀,小百家的事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样了?”
牤子和小梅的父母急着想知道。
小梅讲起了她从邹杰那里得到的消息,小百家的案子审理有了结果。
小百家杀人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杀人动机是小六子经常欺负小百家,小百家多次遭到小六子一伙的蹂躏,凡是小百家乞讨回来的好东西,只要被小六子看到,都会被他抢去。
这一次,小六子抢了小百家的鸡蛋不算,还扒他的衣服,这是小百家最最心疼的,也是最不能容忍的,在小百家心里,小六子和当年他爹一样,就是土匪强盗。
既然小六子的爹被剿杀了,小百家也要替天行道,为自己报仇雪恨。
在小百家心里,他认为这是正确的行为。
就这样,小百家到招待所取回那件还没有晾干的衣服,然后就偷偷回家取了一把小斧头。
小百家躲藏在小六子回家必经的路边柴禾垛处,发现小六子过来,他便猛冲过去,在小六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斧头砍在了小六子的头上,紧接着第二斧,第三斧……
经过司法调查和法庭审理,核实小百家的实际年龄不满十三周岁,根据规定,不符合追究刑事责任条件,法院判处小百家监护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因其家庭无民事赔偿能力,协调救济部门对死者家属适当抚恤。
考虑到小百家的成长缺陷和可能给社会带来的危害,以及他个人和祖母的人身安危,经过多方协调,决定将小百家送到收容管教所看管教育,其祖母随同到管教所做适当的劳动。
听到是这样的结果,牤子和叶坤老师、小梅妈都为小百家舒了一口气。
牤子在小梅家坐了一会儿,他想知道那个高老三有没有难为小梅,可是不好开口问,只好起身告辞。
小梅妈送出房门,小梅送他到大门口,牤子有机会提起了这件事。
“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上遇见了高老三,说是送你回家,他有没有难为你?”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小梅委屈得眼泪流了下来。
“怎么?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牤子突然上来一股火气。
小梅直摇头:“没有。”
“没有,你……”牤子不解。
“没事,我就是闹心。”
小梅不想说,怕牤子担心,更怕他为她去做傻事。
牤子心疼地看着小梅,他猜想小梅肯定受到了委屈,可是小梅不说,他也没法追问。
“牤子哥,下星期六,你要是不忙,去迎一迎我。”
小梅还在委屈,委屈得很可怜。
这个时候,女人是最需要男人拥抱安慰的时候,可是,这样的想法只能在梦中可以。
“行,我早点去,争取到学校接你。”牤子突然觉得不对,“那你还能骑自行车吗?”
“你不用到学校,我知道你会来迎我就行,不然……我害怕!”小梅又止不住流下眼泪。
小梅的眼泪揪着牤子的心,牤子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小梅,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小子纠缠你?”
小梅不言语,只是掏出手绢抹眼泪。
“你放心,我非揍他一顿不可,打他个半死,让他再也不敢。”牤子发狠,心里拿定了主意。
“不要……牤子哥,你不能去做傻事。”
小梅知道牤子的脾气,她嗅到了火药的味道,为此感到不安。
“你不用管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我不出这口气,我咽不下。”牤子说,“小梅,你回吧,我走了。”
“你别走……”
小梅感到了危机,伸手拉住了牤子。
牤子回过身,他知道小梅担心他鲁莽做傻事,但是他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这事他已经暗下了决心,非揍那小子不可。
“牤子哥,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
小梅一五一十地向牤子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不说还好,说出来,牤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摆着是高老三做的扣,害得小梅被无辜惊吓。
牤子说:“这小子就是下三滥,太可恶。”
“可恶也不许你和他斗狠,你要去,我再也不理你了。”小梅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不理就不理,你回屋吧,我回社里。”牤子上来了倔脾气。
“你不答应,我不回屋。”小梅心里没底,流着眼泪,“家里事还不知道咋样呢,你不能再添乱了。”
小梅的这句话让牤子有所醒悟,他压住火气说:“好了,我答应你,先忍着就是了。”
小梅半信半疑地看着牤子,牤子却不敢直视她。
“你放心吧,我知道哪头轻重。”
“那……拉钩。”
小梅把手伸过来,牤子没想到,小梅跟他耍起了小时候的把戏。
牤子没有拉钩,却牵住了小梅的手,两个人静默了很久。
两天后,公社派公安和民兵特意造访了小梅的家。
小梅家的粮油米面、缝纫机都被贴上了封条。
在众目睽睽之下,叶坤老师和小梅妈被公安和民兵带走了,只是没有戴手铐。
幸福屯炸锅了,大伙聚在小梅家大门口,牤子蒙了,所有人都在议论,却眼睁睁的没什么主意。
花喜鹊不镇定了:“这是咋了?犯啥事了?怎么突然就把人抓走了?队长,这事你得出面问问呀,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花喜鹊表面上关心小梅家的事,自己心里七上八下,也不安稳。
工作组来调查,花喜鹊向工作组如实反映了情况,有啥说啥,还说了不少叶坤老师家的好话,他觉得自己没做对不起叶家的事,毕竟自己也收了别人不少好处,尽管小巫见大巫,她怕拔出罗拔带出泥,把自己带进去。
“我去问谁?什么事,就怕有人背后昧着良心说话,叶家是啥人家大伙心里都清楚,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公社不会冤枉好人。”王奎队长无奈地说,“大伙都先稍安毋躁,该干啥干啥去。”
牤子心里明白,肯定是叶家担心的事上纲上线了,这个时候只能苦等消息,旁人也无能为力,他寄希望邹杰能在其中帮忙周旋。
小梅知不知道?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告诉她她会很担心。
要不要告诉高老头?这老爷子激进,弄不好会适得其反,牤子想暂时等一等消息再说。
王奎队长虽然不知道去问谁,但他还是到生产大队探听一下虚实。
从生产大队得到的消息只有一个通知:今天下午两点钟人民公社在幸福小学操场召开幸福大队全体社员大会,地主富农陪绑,公社点名上台发言的有幸福屯的张才(张木匠的儿子小墩子),其他人自愿。
回幸福屯的路上,王奎队长脑子里一直在想小墩子,这个平时不出头的小子为什么和叶家苦大仇深呢?
王奎队长想找小墩子问个究竟,可是回到屯里却到处找不到他,他的父亲张木匠透露,小墩子向工作组反映叶家的问题,他为此打过小墩子,小墩子不服,一直耿耿于怀,今天跑哪去了,他也不知道。
听之任之吧,王奎队长和社员们都为叶家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