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牛大成的姑父帮忙,幸福屯社员想在城里找活干的事情联系妥了,第三日一早,四姑娘和大成告别姑姑和姑父,赶回幸福屯。
这几天,四姑娘深深感受到大成对她的爱和寄予的厚望,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她不想隐瞒自己对牤子的感情,更不想伤害大成,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向大成彻底摊牌。
在回往幸福屯的路上,赶在一个上坡,四姑娘一边搭手帮大成推自行车,一边道:“大成,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大成借机调侃,“四妹说啥呢,咱俩谁和谁,都快成一家人了,还用说‘谢’字吗?”
“谁和你快成一家人了?别蹬鼻子上脸。”四姑娘上前踢了大成一脚。
打是亲骂是爱,大成全当是打情骂俏,觉得挨这一脚特别舒服。
四姑娘借机继续说道:“不过,说心里话,你真的哪样都很好。”
四姑娘这样夸奖大成,大成有些得意忘形,以为四姑娘喜欢上他了。
“四妹,你……”大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你是不是准备让我阳光灿烂了?”
“想得美,”四姑娘愧疚道,“大成,我和你说正经事,你别打岔。”
“什么正经事?我猜猜,是不是大姑和大姑父让咱俩结婚的事?”大成满怀期待。
“不是,”四姑娘一脸难为情,“大成,难为你这么长时间一直这样对我,真对不起。我知道,你哪样都好,说实话,我根本配不上你,更没有理由拒绝你,但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不瞒你说,我心里一直只有牤子哥,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你是知道的,牤子哥喜欢小梅姐,不喜欢我。本来,前段时间我想过咱俩的事,即便咱俩真走到了一起,我也是违心的,我做不到移情别恋。”
“现在,牤子哥的处境你也听说了,他和小梅姐不可能走到一起了,不管牤子哥是什么家庭出身,我已经决定守他一辈子,也许牤子哥不会娶我,但我也无怨无悔。”
“大成,你是个好人,好姑娘多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浪费时间了,咱俩以后可以成为好朋友,除了我,还有牤子哥,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牤子哥很欣赏你,他总是劝我和你好,但是,我做不到,尤其是现在,我更做不到。”
四姑娘说到这里,拉住大成,百感交集,眼泪模糊了双眼,两人站在路旁。
“大成,你能理解我吗?”四姑娘道,“咱俩其实是同命相连,但是真的没法走到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四姑娘的一番话让牛大成刚才的兴奋劲儿一扫而光,此时的他呆呆傻傻地看着四姑娘,没有话说,不想说话。
前尘往事成云烟,就这样消失在彼此眼前。就在这刹那间,大成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与心爱的四姑娘在一起了。
西北风在吹,尽管天空晴朗,可是,大成是世界已经开始下雪,他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姑娘,他无法再多爱一天,从此只剩下了遗憾。
此时的大成沉默了,男人不流泪,可是已经感觉出泪水没出息地用处了眼眶。
此时的无声代表着他和四姑娘只见花落不见花开的无言的结局。
只见大成一个人推起骑自行车,吃力地爬上陡坡。
四姑娘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和盘托出,但她并不轻松,虽然从来没有向大成允诺过什么,毕竟这么长时间父母已经把他当成了准姑爷,自己听之任之,拖了这么久,并且这一次进城还在利用他,心里难免歉疚。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向前走着,走了许久……
自行车推到过了上坡,大成重新跨上自行车,回头对四姑娘喊道:“四妹,上车。”
这声音干脆,彰显出一个男人的坚毅和担当,没有拖泥带水。
四姑娘跑了几步,欠身一屁股坐在自行车上,两人顺坡而下。
车轮碾压着雪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迎面寒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吹着。
大成嘴里呼着白气,使劲地蹬着踏板,把心底的那份难受传递给车轮,在车后留下短暂的一道车辙。
骑到平缓处,大成终于开口:“放心吧四妹,我牛大成是喜欢你,但我理解你,我不会强人所难,今后保证不再提咱俩的事了。其实也没啥,今生能够认识你也算咱俩有缘,挺好的,我知足了。牤子哥是好样的,他不该受这么大的委屈,摊上了,也没办法,我佩服他,但我更佩服你,说真的,四妹,你能为他作出这么大的牺牲,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还不如你暴揍我一顿,然后把我扔在路边,我心里好受些。”
“说啥呢,你用不着自责,不是说好了咱们还是好朋友吗?你要不介意,以后我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四妹。”
“我不介意,肯定不介意,说准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大成哥。”四姑娘道,“大成哥,这事你知我知,暂时你还得帮我把这出戏唱完,过几日,不管是谁带领幸福屯的社员到矿上干活,你还得陪我到姑姑家,把事情办好。”
“没说的,无论啥时候,大成都愿意为四妹当牛做马。”大成释然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何况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亲密接触,我一定好好珍惜。”
“去你的,你得了便宜,我尴尬跟谁说去。”四姑娘脸红了。
大成一路上心情虽然不好,但是,能放得下,想得开,与四姑娘彼此倒是有说有笑。
说来也巧,两人行至半路,正好遇到二赖子蹬着三轮车,三轮车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位是刘彤,另一位是刘彤的母亲。
二赖子的三轮车也从城里往回赶,因为骑得慢,大成追上了。
见到二赖子,大成与他搭话并行。
“二赖哥,好久不见,你也回幸福屯吗?”
“呀,是你俩,”二赖子停下三轮车,“怎么,进城买东西?准备把假小子拿下了?”
“呸!去你妈的二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四姑娘跳下自行车,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向二赖子。
“母夜叉啥样你啥样,也就大成喜欢你,换成是我,白给我都嫌你没有女人味。”二赖子挖苦道,“你也就是个母的还能用一用,不然,真不如给你安个把。”
四姑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左右低头寻找,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手的东西,不然非打二赖子不可。
即便这样,四姑娘上前也要挠二赖子。
二赖子不傻,知道自己话说得够阴损,嬉皮笑脸躲出去很远。
“怎么能这么说话,太没教养,再说,跟这种人开什么玩笑,叫什么劲,大冷的天,快赶路吧。”
说这话的是刘彤的母亲。
四姑娘刚才是对二赖子有火气,现在听刘彤的母亲说她“这种人”,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是哪种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彤的母亲认识牛大成,也听说过四姑娘,而且对四姑娘还有积怨未了,此时冤家路窄,彼此见了,心里依然有疙瘩,所以才有刚才惹四姑娘恼怒的话。
“是哪种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工夫搭理你,”刘彤的母亲看都不看四姑娘,“二赖,咱们走,别理她。”
四姑娘岂容别人无端地糟蹋她,火气立马上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了二赖子的三轮车。
“老太太,我招你惹你了,你干嘛这样说我,不给我一个解释,你们别想走。”
这时,刘彤接过话来:“你还有完没完,我娘说你两句咋了?你做过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本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让开!”
刘彤与四姑娘也不友好,彼此还是针尖对麦芒,只是两人的仇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此时彼此没有瓜葛,犯不上找不自在。
“刘彤,小寡妇,你说谁蹬鼻子上脸,我看你是臭不要脸,有种你下来,我不怕在给你来个梅开二度。”
四姑娘这话骂得过火,大有挑衅的意味,刘彤气得果真想从三轮车上下来与四姑娘撕扯,好在她的母亲按压着她。
“假小子,你不得好死,你给我听着,我刘彤早晚要你好看!”
四姑娘和刘彤两个人剑拔弩张,大成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四姑娘:“都消消气,何苦呢,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算了,都赶紧赶路吧。”
二赖子在一旁抄着手,卖呆的不怕乱子大:“大成兄弟,你别管这事儿,让她们干,干出孩子吃鸡蛋。”
大成道:“二赖哥,你说的是什么话?赶紧走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嘿嘿,给你面子,”二赖子道,“一场好戏还没怎么演呢,就特么谢幕了,走了您呐!”
四姑娘被大成拉着,让出路来,二赖子登上了三轮车。
四姑娘和刘彤当仁不让,还在对骂。
两人距离在拉长,大成拉着四姑娘,待二赖子骑着三轮车走远了,两人才重新上路。
大成和四姑娘的自行车很快游追上了二赖子,这回大成用力骑得飞快,没给四姑娘下车的机会,在刘彤和她的母亲面前匆匆驶过,一会儿便把二赖子甩在了后头。
甩掉了二赖子,大成不停地劝导四姑娘平熄火气,四姑娘识趣,也很体谅大成,让他慢些骑车,别累着。
四姑娘平静了心气,两人开始谈论起路遇这件事来。
二赖子骑三轮车拉着刘彤和她的母亲,从城里往家赶路,这事很是蹊跷,四姑娘和大成心里都犯嘀咕,只是一时猜不出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