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屯社员在西安煤矿矸石山筛选煤得心应手,干得热火朝天。
牤子、高老头、四姑娘和二赖子为了改善出劳务社员的生活,坚持每天去东辽河打猎捕鱼。
东辽河虽然一眼望不到边,但是附近的猎物和鱼并非无穷无尽。
头几日还好,后来打猎和捕鱼越来越困难,四人沿着东辽河河岸越走越远,打到的猎物和鱼货越来越少,好在每天都有所收获。
后来,二赖子得知潘桃香消玉殒走了,他心里悲伤,情绪低落。
社员们出劳务筛选夹矸煤的劳务活非三日五日可以结束,尽管李刚和赵益民答应二赖子,帮忙一天,每天与大伙一样核算劳务费,二赖子倒不是在乎多少工钱,东辽河是他的伤心之地,他不想再去那里睹物思人。
就这样,二赖子帮忙没有几日便溜之大吉,继续打游击在城里拉货挣钱去了。
连续几日,高老头已经过足了打猎的瘾,因为上了年岁,身体吃不消,加之晚上人多嘈杂,休息不好,牤子让李刚陪着他骑马回幸福屯,临走还让李刚带些猎物和鱼货回去给琪琪格和托娅补身子。
李刚心想马上能见到琪琪格和未曾谋面的女儿,迫不及待与高老头回幸福屯了。
李刚回幸福屯,牤子临时接替和赵益民一起组织和带领社员筛煤,社员们社员们有牤子带领,干起活来更是起劲儿。
牤子这些天又想出了不少好办法,大伙也干出了不少经验,每天筛选出的煤平均都在五十吨以上。
按照矿里承诺,五十吨相当于一百元劳务费,去掉三餐伙食费和社员的工钱,每日还有一半剩余。
矿里的矸石山目测有两万多吨,而且每天矿井下还在翻倒夹矸煤。
从现在情况来看,这个矸石山筛选出三千吨煤不成问题。
矿里没说让干到哪一天为止,只要社员们肯干,可以将矸石山全部筛选一遍。
牤子计算一下,拿下这个矸石山,大约需要两个月或两个半月时间。
现在是腊月,中间间隔着一个春节,放假几日,社员们需要回家过年,年后可以再继续干。
如果能筛选出三千吨煤,去掉伙食费和其他费用,挣下五千元劳务费不成问题。
五千元不是一个小数字,不仅每名出劳务的社员可分一百多元工钱,还可以为幸福屯生产队攒下一笔可观的积累。
但是,钱变不成物就是废纸,灾荒之年,社员群众要钱没用,粮食才是最要紧的亟需。可是,单纯的钱是买不来粮食的,即便是有粮票,也无处去买粮。
怎么能把钱换成粮食呢?哪怕是价钱高些也可以。
牤子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他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没有。
现在全国都在闹饥荒,天大旱不说,还要向苏联以粮抵债。
哪里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再说,私下买粮卖粮属于投机倒把,一旦扣上这个帽子可不得了,轻则劳教,重则判刑。
这条路走不通,想都别想,可是,牤子偏偏琢磨,不然,挣来的钱有什么用?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任何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有时候,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且说,李刚回幸福屯与琪琪格和新出生的女儿团聚三日又骑着一匹马带着一匹马返回了矿山。
李刚回来,还为牤子带来一份西安县国营农转非招工表。这份招工表是牤子背煤的那个小煤窑矿长老王派人送来的。
牤子很感激老王,也很珍惜这个机会,认认真真填写了招工申请表。申请表上有主要社会关系和家庭出身一栏,牤子想,这可能是决定他未来命运的最大障碍。
但他不能隐瞒,只能实事求是,据实填写,究竟能否过这道坎,只好听天由命了。
李刚回来,牤子可以脱开身,填好招工表,他准备亲自去小煤窑拜访和看望老王,还有他的几位好兄弟。
这日,牤子骑马挎枪奔往昔日背煤的小煤窑。
小煤窑远离城区,那里荒山野岭,灌木丛生,不知有没有猎物,如果侥幸能打到猎物,就作为礼物送给矿长老王和矿工兄弟打牙祭。
牤子这样想着,还真心想事成了。赶在中午之前,收获了一对野鸡和三只沙半鸡。
不错,不错,牤子见好就收,带着猎物前往小煤窑。
牤子再次出现在小煤窑,矿长老王和矿工兄弟见到他众星捧月一般,嘘寒问暖。
小山东和大柱子干脆请假陪着牤子。
中午,牤子有野鸡和沙半鸡,老王有酒,几个好兄弟开怀大饮一场。
席间,老王告诉牤子,为牤子争取国营工指标的事基本办妥了,就剩下履行手续和审批了。
牤子递过填写完的招工表,老王看了半天,紧皱眉头,但答应要为牤子积极争取过关,此事暂且不提。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幸福屯在矿山筛选夹矸煤的社员们过两日就准备回家过大年了。
这段日子,东辽河的鱼已经很难捕到了,广袤的柳毛甸子里,猎物也很少见,出劳务的社员,现在的伙食大不如前段时间。
之前打到的猎物和捕到的鱼货,尽管细水长流,架不住人多肉少,几乎已经吃光了,如今的一日三餐,只能是干粮稀饭就着咸菜疙瘩。
李刚回幸福屯的这几日,牤子没有再往东辽河岸,跟着大伙一起劳动。
四姑娘倒是琢磨着让牤子骑马带着他去捕鱼,牤子顾忌四姑娘对他的心思,始终没有答应。
就要回幸福屯了,这最后几日,牤子想改善一下社员们的伙食。
这一日,一场清雪过后,牤子单枪匹马,又来到东辽河岸边,准备碰碰运气。
一连几日,没有枪声打扰,野鸡、兔子和山鸟似乎放弃了警惕,加之有了这场清雪,都习惯性地跑到柳毛甸子里藏身。
还不错,牤子又有收获,两只野鸡,一只兔子,两只沙半鸡,外加五十多只麻雀。
傍晚,牤子正准备骑马返回矿山,河对岸就是种畜场,牤子想到了不知何故选择轻生的潘桃,下意识地向潘桃家的方向张望。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炊烟袅袅,可是,牤子却一眼望到了浓烟滚滚。
不好,这不是炊烟,应该是发生了火灾,着火了。
牤子没有急于返回矿山,勒住了马的缰绳,驻足观望。
开始还只见浓烟,没过多久,就见火光窜了起来。
牤子仔细辨别方位,着火点似乎正是自己和二赖子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应该是种畜场场部。
火光越窜越高,看来火势不小,大火若是蔓延开来,火烧连营不得了。
大火无情,救火人人有责,既然赶上了,尽管是外人,也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牤子没有犹豫,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把猎枪和猎物藏起来,随后骑马飞奔火场。
说时迟那时快,牤子快马加鞭来到了种畜场,还没到火灾现场,已经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距离越近,就越加确定,果然是场部着火了。
此时,种畜场一拨人正担着水去灭火,还有一拨人拿着工具赶往河里破冰取水。
牤子在距离场部不远的地方,把马拴到一棵杨树上,迅速加入了灭火队伍。
着火点原本是一处谷草垛,可是,火势凶猛,借着西北风,已经引燃了旁边的饲料粮库。
此时的群众已经顾不上去灭谷草垛的火,有限的水资源都用在了抢救饲料粮库。
牤子来了,见大火危及饲料粮库,从谷草垛越来越猛的火势判断,仅凭种畜场的百十号职工群众,往返担水,几乎是杯水车薪,要想保住饲料粮库,希望不大。
关键时刻,牤子想与其救火无望,不如往出抢救粮食,把损失降到最低。
此时,种畜场的群众非常慌乱,看不出谁是指挥者,只听见人群里乱嚷嚷。
牤子见状,责任意识占据了上风,早忘了自己外人的身份,不顾一切,大喊一声:“有力气的,跟我来!”
天色将晚,浓烟中分不清谁是谁,有人号召,还真有人响应。
牤子带头把身上浇上水,披上湿麻袋,奋不顾身,冲进饲料粮库。
紧接着,有人效仿。
还好,饲料粮库里的粮食大多是麻袋堆放的,易于搬运,只是,一麻袋粮食足有一百八十斤,没有点力气还真扛不动。
对于牤子来说,扛一袋子粮食不在话下。
他冲进库房,全靠手脚的触觉,摸到了麻袋,迅速扳倒一摞,搭成粮梯,第一个扛出一袋粮食。
继牤子之后,陆续有人扛出了粮食,这时,又有人加入了牤子的队伍。
长话短说,经过大伙的奋力扑救,火势有所控制,总算没有继续蔓延。
饲料粮库虽然没有保住,但是牤子等人趁粮库的火势不猛,库房里三分之二粮食,被牤子等人完好无损抢救出来。
另外三分之一堆放的粮食过火过水,混进了灰烬和杂物。
大火直到半夜才渐渐熄灭,牤子已经成了烟熏火燎的黑人,手和脸有灼伤,好在并不严重。
直到这时才有人注意到牤子,还有拴在远处树上那匹焦躁的马。
“你是谁?是这里的人吗?”有人好奇问道。
“不是,路过,正好赶上了。”牤子回答。
很多人听说一个外人帮忙救火,还很有号召力,带头抢救粮食,都想知道牤子是谁。
这其中就有新上任不久的种畜场场长——退伍兵王宝库。
这位场长王宝库三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看上去很干练。
只见他举着火把,走到牤子面前:“谢谢兄弟帮忙,我叫王宝库,是这里的场长,请问你是哪里人?贵姓?”
“没啥,应该的,”牤子道,“我姓何,你叫我牤子就行,鹿山公社幸福屯的,来河边打猎,赶上了。”
“怎么样,伤着没有?”王宝库关心问道。
“让火烤了一下,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牤子道,“你还要善后处理,你忙着,没啥事,我就走了。”
“兄弟不能走,高低不能走,”王宝库栏挡住牤子挽留道,“衣服都成冰了,你这么回去哪受得了,再说,就凭你奋不顾身,帮我们抢救粮食,又受了伤,大半夜的,我哪有放你走的道理。”
“我在矿山干活,没有多远,骑马一会儿就到了,你不用为我担心,”牤子欲动身,“快忙去吧,不用管我。”
“那不行,今晚兄弟必须留在这儿,等我安排完,到我家去。”
王宝库说着,嘱咐身边的人帮忙去牵马,另外安排一名民兵照顾好牤子,不允许他离开。
已经后半夜了,大伙都很疲惫,牤子见有不少收尾的事要做,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帮着场长王宝库张罗起来。
一直忙到天快亮了,牤子盛情难却,客随主便,随场长王宝库到他家里洗涮一番,眯了一觉。
第二日,日出三竿,牤子醒来,场长王宝库的年轻媳妇早就做好了早餐,手擀打卤面外加煮鸡蛋。
盛情难却,牤子与王宝库一起吃早餐,谈话间互相介绍认识,彼此相见恨晚。
听说牤子出来打猎是为了改善一下出劳务社员的伙食,了解到社员们口粮不足,正面临饥荒,王宝库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