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石在四人灵力的催动下,带动时光流得飞快,停下时已至葵花妖全族被擒的当日。
舒扬舟竭力压抑动手的冲动,挥别葵花宫王上的锦衣玉食生涯,窝窝囊囊被螭寐囚入地牢。
螭寐御下奖惩分明,也正因此,才吸引到大批忠诚的狗腿子。
葵花宫大公主告密有功,魔尊殿下相当仁慈地赐予她最佳犯人待遇,给她一间不错的屋子作牢房,甚至还配了侍婢,伺候监管两不误。
“听你这么说,螭寐还怪好的。”通讯纹另一头,崔惊厄如此评价。
谢扶光与他又连上了上场轮回里那个很好用却爱听人心声的猥琐通讯纹。
纹路静静躺在掌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之间姻缘线的存在。
“小恩小惠。”谢扶光想起那姻缘线,无端烦躁。
“他这么给面子,你不蹬鼻子上脸一下未免亏了。”崔惊厄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在崔惊厄的远程指导下,谢扶光将小妖得志进行到底,成了葵花妖全族臭名昭著的败类。
一连几日,她先后向螭寐揭发多件诸如族人甲口吐秽语玷污大人声名、族人乙向大人仁慈赐予的餐食中吐痰等鸡毛蒜皮事,谢扶光自己都觉得烦,舒扬舟更是公报私仇大骂她败类。
偏螭寐很受用,他爱极了这种为一己私欲背叛亲故的戏码,魔心大悦,把她的待遇一提再提,及至朱颜故被叫到魔尊殿的那天,她已成为替螭寐料理葵花妖族大小事宜的大喽啰。
“大小姐,恕我直言,您可真不是个东西啊。”面对她的丰功伟绩,背后主谋崔惊厄腆颜感叹。
“你教的。”谢扶光又问,“今日朱颜故回妖魔界?确定么?”
“放心,我的人盯着呢,计划可以开始了。”
所谓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谢扶光要获取螭寐信任,进而争取到盯着朱颜故做事的机会。
善恶通常仅在转念间,分岔口前朱颜故需要有人引导。四人的身份里,她最合适成为这个角色,前提是关键时刻她必须能与朱颜故接触。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谢扶光进到魔尊殿时,螭寐已与茅坑里臭石头一样的朱颜故废了好半天口舌,被她突如其来一通马屁拍得心花怒放,堪称“如听仙乐耳暂明”,面色都和缓了不少。
谢扶光看进眼里,顺势提出:“尊上,牢里那些小妖近日还算乖巧,小的已闲了好几天,这不就想着……替尊上分分新的忧。”说着,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朱颜故。
“你想替我盯着她做事?”螭寐其实挺看不上葵花宫的大公主,但她拍马屁的功夫一绝,留着解闷也算个好物件,一时便没有拒绝,“我看你是想公报私仇吧。记住,别太过,她这条命可比你的有用。”
就这样,谢扶光跟朱颜故一道出了魔尊殿。刚出门,朱颜故一枚拨云子暗器登时打来,周围还有些魔兵,她不宜暴露功夫,生生用左肩挨下这一记。
她假模假式嚎了两嗓子,又大骂几句,待行过那些魔兵,四下寂静,她便止了动静。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平日里虽爱跟你斗,却没想过拉全族下水,今日结果亦非我所愿。”谢扶光灵活避开朱颜故的第二枚暗器,开门见山。
“非你所愿?”朱颜故对她没有好脸色,“我看你倒乐在其中。”
“忍辱负重,取得螭寐信任而已。”谢扶光没崔惊厄那么大脸,说起他教的说辞有点脸红,轻咳一声又说,“我知道你有账要与我算,但眼下不是内讧的时机,我出来是想叮嘱你,你不能替螭寐做事。”
朱颜故这会儿到底还小,还没经历后续的磨难,心性相对单纯,心眼也不算很多。谢扶光天然一副正直相,煞有介事的一番话真有点把她唬住了。
“我当然不想替他做事,可死了你和父王这种败类事小,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底下那些族人因我丧命。”朱颜故显然对她和舒扬舟积怨已久,但鉴于她适才的道歉还算有诚意,回话倒很出自肺腑,“而且螭寐的要求不算过分,他只向我要了三百颗丹药,我那些丹药的效力最多只维持几个时辰。”
“朱颜……”谢扶光叫出一半,才记起朱颜故这会儿还没改命,这场轮回的开头舒扬舟也没乱给她赐名,她现在用的是本名阿葵。
“阿葵,你这么说骗得了自己么?”
朱颜故不说话。
“据我这些天对螭寐的了解,他不是会适可而止的性子,现在要的不多,多半是想一点点降低你的底线。”谢扶光如实说,“而且你若给他丹药,修界恐怕要有难,这与以邻为壑祸水东引有什么区别?”
这话击中了朱颜故心坎,刻意压下的隐忧被谢扶光明晃晃摆上明面,她便不能佯装无事了。
“你说你忍辱负重这么久,可已有了办法?”朱颜故问。
“办法确实有一个,”她没想到,谢扶光还真有,“你想,你若给他丹药,受威胁最大的定然是修界,而距离我们最近的南远洲中,最大的宗门则是明镜台,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我们可以求明镜台施以援手。”
“明镜台怎么会管我们的事?”朱颜故目光中带着审视,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都这时候了,你不会还惦记着找你那惊厄道长吧?”
谢扶光:??!
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剧本里没这出啊!
想了想,她觉得大概是姻缘线横生的枝节,干脆顺着说道:“找他也行,现成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在了解到朱颜故和轻尘的真正执念后,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童话故事一样。
谢扶光把朱颜故半拐半骗到鹧鸪山脚,崔惊厄按照约定,“刚巧”约轻尘下山除妖,双方很不出所料地碰头。
朱颜故五岁那年被明镜台三弟子伤过,这会儿还记着仇,而且出于“我记了你十三年而你却把我忘了”的少女心思,她见轻尘也有点别扭,始终板着张脸不愿开口。
谢扶光只好出面,走着流程向崔惊厄说了葵花妖全族被螭寐囚禁的事,重点道明丹药这层利害关系。
崔惊厄拧眉瞪眼,堪称浮夸地“竟有此事”一句,转头与轻尘一商量,立即原路折返通报掌门。
临行时,轻尘回头多看了朱颜故一眼,不知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使然,还是他天生一副慈悲心肠,他在她掌心塞了一沓符纸。
“姑娘不必忧心,各宗宗主都极明事理,必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你回去等消息即可。若还遇到什么麻烦,大可再来鹧鸪山脚,燃此符咒,一盏茶内我定出现。”
崔惊厄和轻尘都太好说话,直把朱颜故看得一愣一愣,人走了许久她才回神。
“他们还真答应帮忙了。”朱颜故看向谢扶光,有几分懵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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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一时与她的那些陈年旧怨都忘了。
想到现实中各宗反应,谢扶光开口时声音微涩,只说:“他们两个还是很好的,明镜台的掌门也不错。”
回去妖魔界后,谢扶光采纳崔惊厄建议,每日向螭寐谎报三次朱颜故的炼丹进度,包括但不限于某日炼丹时间少了半柱香、某次炼丹前没有净手焚香、某一餐吃了大蒜担心对丹药影响不好……
一连几天汇报下来,积极异常,别说螭寐烦,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丹炼得像真的一样。
没多久,在螭寐的勒令下,她的汇报频次从一日三次改到了三日一次,前来暗查的魔兵也少了。
事实上,谢扶光还真不全是乱说,朱颜故这些时日确确实实是在炼丹,只是此丹非彼丹。
飞来石的记忆里,朱颜故最后设计留给螭寐一批加了佐料的丹药,算阴了他一把,谢扶光借花献花,将丹药的炼制方法重新教给朱颜故。
朱颜故的第二个执念,是让螭寐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次他们不会放任葵花妖灭族,与螭寐自也不必闹到你死我活的一步,但小惩大诫还是要的。
他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丹药,那朱颜故在丹药上挖个坑,也算全了这份因果。
朱颜故事情很多,大概有一半是自找的,除去炼丹,她还每日清点三次轻尘给的那沓符咒,日中太阳最盛时,还要将符咒捧到有太阳的窗口晒一晒,可谓精心至极,忙,但乐此不疲。
相较而言,谢扶光闲得骨头软,只觉浑身经脉都被养懒了。
他们四人里,她是最闲的一个。
明镜台那边,轻尘禀报过后,黎暨对朱颜故的事表现出高度的重视,不止一次向轻尘表态:“不止我们明镜台,整个修界都是义字当头,虽说葵花妖非我族类,但只要是大义所驱之事,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
崔惊厄每每听见,都对黎暨使眼色,示意他演的太过了。
轻尘倒丝毫不觉奇怪,还颇受鼓舞,每一天都干劲儿十足。
崔惊厄在上一场轮回里见过螭寐,对他有几分了解。
“螭寐近些年远没以前好斗,尤其对修界的态度大变,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上回交手时他自言自语泄露过一些信息,我猜测修界或许有什么人能压住他。”
“他若真不欲招惹修界,背地搞丹药这些玩意儿又是干什么?”黎暨不理解。
两相矛盾,解释不通。
崔惊厄也思考了好几日这个问题,至今毫无头绪。
“罢了,此事之后再议,”他回归重点,“若修界真有人能压他,那个人一定不会希望两界争斗,此事有机会大事化小,不至于真正打起来,对我们是好事。”
“但其他宗门不知道这仗打不起来,多半还是那一套,事不关己就不愿掺和。”黎暨头疼。
“这事也好办,”崔惊厄说,“你就在信里撒个小谎,说螭寐从朱颜故那儿已偷走部分丹药,不知已在修界混入多少钉子,到时候再派人掀起点舆论,就说不愿对抗螭寐的人,没准儿芯子已经变了。葵花妖族的事儿他们不愿费心思,但自证一定比谁都积极。”
这厢黎暨按照崔惊厄说的将事情一步步推进,私牢里,舒扬舟也从只知享乐的窝囊王上支棱起来,负手威严地立于一众子民之前。
“身陷囹圄,唯有自救。孩儿们,操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