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次卢小春的事情，李静已经从贵宾病房转到普通间。
临江人民医院普通病房的规格是标准的三人间，除了最里面的李静外，还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李玟顺势望去，病床上的老人虽然好像睡着了，但眉心却依旧没有松开，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好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小兄弟，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医院的费用太贵，为了给我爸治病，家里的房子已经卖了，但依旧填不上这个窟窿，如果还交不上费用，我就……我就只能放弃治疗了。”
胡艳丽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对普通人来说，一场大病足以摧毁一个家庭。
李玟有些恍然，突然想起一句话，世界有一种病是无法根治的，它叫做穷病。
胡艳丽不是唯一的，类似的悲剧每天都在病房里上演。
“孩子，病不治了，咱们回家吧。”
病床上的老伯睁开眼睛，满是皱纹的脸紧紧皱在一起。
“爸老了，不中用了，没必要花那么多的钱在一个累赘身上。”
老人挣扎着就要起身。
胡艳丽赶紧搀扶他，低声呵斥“爸，你说什么呢，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
“你养我小，我送您老。”
胡艳丽握住父亲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爸知道，爸知道你孝顺。”
“但爸觉得很累，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管扎入身体让我害怕，我们回家吧，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胡伯拍打着胡艳丽的手，给予力所能及的安慰。
李静侧头看向一旁的李玟，轻声道“哥，你能帮帮他们吗？”
大概都是贫苦人家而且同样被疾病缠身，所以李静更能感同身受。
李玟点点头，随后走向胡家父女“我可以尽力试试。”
胡伯是胃癌引起的胃萎缩，就算借用药物，最多也只能吊着一口气，而且还是以痛苦的形式活下去。
每一次进食对对方来说都是煎熬。
“小兄弟，你不用往心里去的，我就是太想我爸活着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连最顶尖的医疗仪器都无法治好他，你又怎么可以呢。”
胡艳丽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
这个医生看起来这么年轻，就算有本事也很有限吧。
父亲总说要相信奇迹。
可是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不过是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的人们，最后抱着的一丝幻想罢了。
李玟并没有遮掩，沉声道“我确实无法让令尊痊愈，但却可以抑制他体内的癌细胞扩散，至少在他有限的时间里，不会受病痛折磨。”
“这就够了。”
胡艳丽抬起头，她当然知道的，父亲的病是治不好的，她想要的也仅仅是父亲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寿终正寝。
可现在，不痛苦的活着都成了奢望。
“不用了，咱们不治了。”
胡伯却是主动出声。
“爸。”
虽然胡艳丽也不太相信李玟能帮上忙，但内心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仅存的希望。
“丽儿，我们回家。”
胡伯态度坚决。
胡艳丽哪里不知道父亲心里在想什么，她握住那双历经岁月的手“爸，我有钱，我还有钱的。”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医生，我父亲就拜托你了，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稍后我也会给您垫上的。”
“不用钱。”
李玟摆摆手，神色平静。
“啊？”
胡艳丽父女面面相觑，要不是李玟身上的白大褂做不了假，她都觉得李玟是在开玩笑。
谁不知道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就连挂号都要钱，可现在面前的这个医生却说免费？
“医生，您想要说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胡艳丽沉声。
要不是她已经人老珠黄，恐怕都要怀疑李玟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李玟摆摆手“我什么都不要。”
“医者悬壶济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啊？”
胡艳丽瞪大眼睛，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李静看着李玟，眼里都快要冒出小星星了。
“我哥不会骗你们吧，你们就放心吧。”
李玟没有理会胡家父女的错愕，大步上前“老伯，能不能把您的诊断报告给我看看。”
“可以的。”
胡艳丽手脚麻利，虽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但还是本能的选择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医生和别的医生一样。
纯粹，是的，胡艳丽看到了身为一名医生的纯粹。
尽管李玟可以通过面相看出胡伯的身体状态，但有现成的报告，就没必要耽误时间了。
“老人家，我现在为您施针，您若是有什么不适，及时跟我反馈。”
“好。”
老人对上李玟坚定的眼睛，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上来。
罢了，终究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不管结果如何，顺着他们吧。
李玟不知胡伯的心理想法，他将胡伯胸口的衣服拉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
随后李玟双手捻针开始全神贯注地治疗。
……
半个小时后，李玟收回银针。
旁的李静连忙搀扶住他。
只见李玟额头上遍布汗水，双脚虚浮，显得格外虚弱。
“胡大姐，大伯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延缓扩散，而且我封住了他的痛穴，进食不会那么难受了。”
“不过癌细胞之前已经遍布大伯的身体，所以他顶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
李玟拳头紧握，有些不甘心。
如果能早点遇到胡伯，也许对方能活更长的时间。
“一个月？够了，足够了。”
胡艳丽喃喃自语，而且是不痛苦的活一个月。
人要知足，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们可以回家了，这些器械现在对胡伯没有太大的作用。”
李玟缓缓出声。
这个家庭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再浪费钱。
“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李玟。”
“李医生，我该怎么感谢你？”
胡艳丽没想到刚才的随口一问居然真的发生了奇迹。
李玟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管多累，都要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