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的。
这个男生是男的。
短短一句话，饱含了哲学辩证思想，闪烁着人类智慧的光芒，让一旁吃瓜看戏的高洋都叹为观止。
可这回答把姜甜弄得云里雾里，十分错愕地啊了声，想要伸手去探苏月的额头，又怕蹭掉底妆，只把手悬在上面，“没发烧吧？你在说什么胡话？”
苏月讪讪笑，整个人都杵着紧绷，“没事，刚刚是我看错了……”
音量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底气。
可恶啊，为什么她跟做贼被抓一样心虚啊？
这种心虚和被洞洞鞋抓到还不一样，苏月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脑海里莫名闪过以前狗血电视剧里小三被抓的情节。
被自己离谱的脑补吓到，苏月屏气凝神，眼神飘忽不知该往哪放，只觉得身后有灼热目光似要把她盯穿。
“大家都到齐了是吧？我们准备上场了！”
关键时候，林璐的声音就像从天而降的盖世大英雄，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苏月感激涕零得不行，立马拉着姜甜到角落里最后整理一次服装。
“嘿，老大，你在看什么？”高洋挥挥手，试图叫醒身边的木头人。
木头人沉着声，“我还活着，别挥了。”
与此同时，台上几位鞠躬谢幕，幕布拉上，背景音里掌声雷动，负责后台的工作人员立马跑上前布景。
如果此刻他们没有参演，苏月坐在台下是不是也会如此附和？
许翊有端联想。
林璐绕过许翊，看到他愣神，提醒了下集中注意，然后把大家伙招呼到一起，围成个圈。
只一瞬，苏月记忆立马被拉回数月前盛夏的运动会，也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同一个荣誉打气。
众人手一只搭着一只，齐齐向下坠去，“加油！”
*
“感谢八班带来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相信大家都很喜欢疯帽子……”
还没说完，下面掌声就此起彼伏，逼得主持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接受大家的热情。
“我们班什么时候上啊？”
黄天石等得急，有点坐不住想站起来望望。
一旁的刘盛源忙把人拉住，“你后面还有人啊大哥，别动不动就起身。好像快了吧，许翊不是说咱班抽签抽到很靠前吗？”
黄天石叹口气，望着前面黑压压一片，“我还挺期待高洋能演成什么样？”
刘盛源：“他又不是主要角色，你那么关心？”
黄天石：“你不想看？”
刘盛源：……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音响里终于传来期待已久的内容。
“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可谓是家喻户晓，里面的角色个个鲜明，其中究竟是何滋味——让我们掌声有请六班带来的《林黛玉进贾府》”
红布缓缓拉开，全场再次暗下来。
圆形聚光灯聚焦到一顶木轿子上。
“仆人”掀开轿帘，舞美切换至华丽奢靡的贾府，轿子对面迎面跑来不少丫头，嘴里念叨着“林姑娘来了。”
“黛玉”出轿，一路被人扶着手走，展厅内惊声瞬间盖过配乐和旁白。
“我靠！！！美女！！！”
“有人带手机了吗？偷偷拍一张啊！！！”
“好远啊有点看不清，有谁知道这是六班哪位美女吗？！我要去墙捞人了！”
“看着好像上次开学考理科那边颁奖的第一哎。”
“我记得！是不是叫苏月来着？”
……
没有人会拒绝美和欣赏美，尤其是这样一眼就惊艳的美人。饶是平日里经常交流过的黄天石和刘盛源，看到苏月时也心空了一刻，是纯粹的赞叹，无关其它。
削肩细腰，长挑身形，顾盼生辉。苏月步子轻盈，款款而行，将黛玉处于病态却又妩媚风流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音乐一切，场景变换。“黛玉”悄咪咪打量起周围环境，脚下小心翼翼跨过摆好的木门道具。
扶着“婆子”的手，穿过厅堂，几个身着绿衣服的丫鬟忙笑着迎上来，有人领着往前走，有人回着话：“刚才老太太还念着，正巧就来了。”
第一句台词出现，尽管只是出于配角之口，观众也因为入戏而小声惊叹声。
舞台边上，有两人搀着“贾母”上来，“黛玉”方要拜见行礼，“贾母”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脸上流下激动两行泪，心里想的却是嘿嘿抱到美人了。
黄天石：“没想到啊，沐橙扮起贾母还挺有一套。”
刘盛源：“确实好，那头银白色的假发，把年纪都提上去了。”
台下热议，台上戏仍在继续。
“贾母”：“我这儿正配着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话音刚落，整个礼堂环绕着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哎呀，快点啊……”
掌声也紧随其后。大家知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经典场面要来了。
不多时，满身凤冠霓裳的“王熙凤”笑语盈盈登场，“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台下熟知《红楼梦》的人忍不住笑起来，果然经典咏流传是有道理的。
姜甜感觉今天要把自己都交代在这，把这辈子的最高音贡献出去。
“天下真有这样标志的人物，我今个可算头一回见着了……”这话可是她的肺腑之言，姜甜说的极其真情实感。
“哎哟，姜甜这一嗓子啊。”黄天石看得乐呵，安安静静会儿，转而想到，“哎，许翊咋还没上？”
刘盛源：“快了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前排女生立马叫喊起来，连制止都来不及，把在后排的两人弄得一脸懵。
只见舞台上走来一人，脸色白净，眉清目秀，此等风华月貌不需要任何介绍都知道是何许人。
女生彼此抓着胳膊，失声尖叫。
“我去，许翊来演了啊……”
“真的帅炸了啊。”
“六班做的妆造真的都好好看啊！”
讨论声实在太大，甚至已经有人吹起口哨，好一半儿场内才彻底安静下来。
按照剧情，接下来就是二人相见相识的对手戏。
刚才一直在候场，许翊也只看到了苏月的背身，现如今面对面美人一颦一笑，先前那点不愉快也变得不重要了。
到底是在演戏，许翊知道分寸，收了神，凝神望着她，“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拍着他的肩，笑道：“你又胡说，怎么可能见过她呢？”
“虽然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就当作是旧相识，今日只当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他们确实不是旧相识，但恨不是。
苏月对上许翊的含情目，听着他念的台词心颤。
这未免，有点太自然了吧？
旁边人都快压不住笑，努力控制上扬嘴角，继续剧情，“更好，更好，要是真是这样，就更和睦了。”
许翊掩去短暂一笑，坐到苏月旁，试探开口，“妹妹可曾读过什么书。”
“不曾读，上过几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和林黛玉一样，苏月现在扮着非读书人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神态和平时那个语文总是独占鳌头的小姑娘大相径庭。这种反差惹得许翊又在心里偷笑。
“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黛玉。”
边说，苏月拉过许翊的手，惊讶于他的体温。努力忽略灼人的温度，用手指在他手心比划着“黛”字。
许翊提前打过招呼，说划手心发痒，苏月不信邪，拉着他课间私下写过好几次，但许翊都是忍不住笑。拿他没法，苏月最后只能浮在他手心上方做描摹动作，也幸好和观众席有段距离，没有穿帮。
可做了准备，也有其它意外。苏月垂下的袖口轻蹭过腕处，许翊睫毛颤动，痒从那一小片地方传遍全身，挠得他心也跟着痒。
得转移转移注意力。
他想。
借着没有台词的空隙和舞台打光，许翊目光落在苏月近在咫尺的脸，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
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距离。
苏月沉浸走戏，完全没察觉出许翊异常的神态。直到字写完，苏月抬眼，满眼疑惑，眨眼抿唇示意。
快说词啊，到你了。
下一秒，许翊借宽长袖子遮挡，在苏月手腕不轻不重捏了下，撤离很快，面上波澜不惊，“那妹妹的表字是？”
苏月被许翊这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惊到，差点失去表情管理。一个根本没做停留的动作，却引得她内心排山倒海。
时间仿佛静止。
过了两秒，苏月被沐橙偷偷扯着衣角，回神，快速眨着眼睛，压下情绪，摇头，“无字……”
……
最后场景定格在宝钗黛三人。
至此，他们精心准备了大半个月的表演结束。
六班全体参演站到舞台中央，牵手齐齐鞠躬。
掌声不绝，即使已经落下帷幕也经久不衰，昭示出观众意犹未尽。
轮到主持人的场次，又是另一波人在忙着舞台布置，六班的演员们转到后场。
一结束，姜甜立刻原形毕露，“结束了！这衣服可沉死我了。”
林璐被逗笑，“大家辛苦了。我刚才全程都有关注噢，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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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表现很好。对了，如果你们还有精力，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帮忙拍照。”
听到“拍照”，大家伙又精神起来。
毕竟这样的体验往后估计是很再有了。
“小苏，小苏，你怎么了？”姜甜笑着，“你是还没出戏呢？”
“嗯，应该是吧。”苏月有些机械回答，手指一直来回挠着腕处。
好奇怪，为什么她自己这样碰没有什么感觉？
看到远处走来的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生，林璐大手一挥：“来来来，大家站好，拍照的来了。”
“那得让主角们站中间吧？”
“就是啊，这不得C位？”
主角是谁，不言而喻。
苏月深吸气，有些纠结审视“始作俑者”，就看到许翊和来拍照的人使了下眼色。
这是干什么？还眉来眼去的。
被其他人推搡着，苏月最后还是和许翊并排站着，还特意把靠近他一侧的手臂往里收了收。
许翊垂眸看着小同桌的小动作。
闹别扭了。
随后也不太自在地咳了声。
按下快门，所有美好停留在相机里。
林璐：“好，谢谢大家。后面没什么事了，大家可以去把衣服换下来了……”
姜甜拉过苏月，“小苏，我们快去换衣服卸妆吧。”
苏月：“好。”
走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眼许翊。
哼，擅自加戏的家伙。
许翊没急着去换衣间，和拍照的男生打了声招呼。
男生立马殷勤，“学长好。”
这男生是入学不久的高一新生，也是微光摄影社团的成员之一，许翊当选学生会主席后，和他在工作时打过交道，印象里是个很有趣的学弟。
许翊：“不用那么紧张。今天我就是个演戏的。”
男生挠挠头，笑着缓解尴尬，也因为许翊一句话放松下来。
“今天你们社团的人都来了？”
“是啊，我负责前台的，还有人在报告厅其它地拍着。”
许翊闻言点头，“刚刚你拍的照，回头发我一份吧。”
“啊？”男生错愕，“到时候这些照片都会上公众号的哎。”
“我知道。我是想要……你有拍到我和刚才站我旁边那个女生的两人合照吗？”
“嗷~”男生拉长了音，换了副八卦表情，“有的。我到时候导出来给学长你发过去。”
“好，谢了。”许翊拍了下男生的肩膀，扭着脖子走向后台。
长时间歪着身坐着，确实难受。
这段时间忙前忙后总算画了个圆满句号。
接任学生会主席时候，正巧就是苏月通知他要出演话剧，那段时间要顾着学生活动，还不能落下主要的学习，整个人化身成旋转陀螺才勉强应付得过来。
不过。
能收获一张和她的合照，不亏。
*
结束一下午的喧闹，年级宣布晚上自习照常不能耽误。大家还沉浸在几小时前的快乐，还是周五晚，收心是不可能的，有人大着胆子放飞自我，已经悄悄找了个角落在墙上开始发找人贴。
许翊需要去学生会那边处理收尾工作，特意和陈宏请了几分钟晚自习的短假。回到安静的教室时，就见苏月已经埋头进入学习状态。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进入状态很快，抽离得也快。
当然，也可能只是面上不显。
怕打扰到她，许翊轻手轻脚拉开椅子，人还没坐下，就听见苏月撕下了张白色的草稿，揉成一团塞进了桌肚。没多久，小姑娘松开原本扎着的长发，直接挡去一半脸。
许翊：……
差点忘了话剧那茬。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兴奋，还是别的原因，许翊今晚自习状态不高，读题时书页上的字都在重影跳动。
难得有这样的情绪，许翊干脆合上试题，换了语文书，随便翻开一页，余光观察着苏月书桌。
看排版，小同桌估摸又是为期中考物理大题苦恼着。
正好，一会儿下课帮她说说题然后就解释。
反正很久以来他们都会这样讨论题目。
时间过得很快，教室内压抑的氛围在下课铃响的那刻瞬间释放，在场的无一例外，几乎都在讨论话剧的事。
许翊喝了口水，清嗓。
正要开口，旁边座椅在地上划拉，苏月突然站起来，把试卷搁在书立上，往旁边瞟了眼，然后用笔戳了下黄天石的肩膀。
“你给我讲讲这题行吗？”
许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