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密集的烟花结束，漆黑夜空重新归于寂静。
苏月有些失神，颇为机械接过许翊手里的蛋糕，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你……”
“我？”许翊垂眸盯着她，眼底笑意分明，“我怎么了呢？”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为什么知道我一定会来这里？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苏月心里有太多疑惑，却不知该从哪问起，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许翊静静等着她缓和情绪，注意到女孩身上毛绒绒睡衣，但外面只披着薄薄一件风衣，皱眉问道：“冷不冷？”
“啊？”苏月下意识应了声。
她跑得急，心燥得慌，根本没注意拿的是什么外套，现下听他这样一问，才后知后觉冷气从腿部蔓上来。
“没看到消息吗？微信。”
苏月闻言拿出手机，果然几分钟前有他发来的消息。
【外面有点冷，多穿一点。不着急。】
许翊：“着急了？”
苏月实话实说：“嗯。”
许翊松开皱紧眉头，轻笑：“人就在这，跑不掉。过来吧。”
天台面积很大，有人为了晾晒衣服搭棚，棚子里还有破旧的桌凳。许翊领着苏月过去，脱下厚实长款的羽绒服递过去。
“穿上吧。”
苏月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着许翊低领毛衣，犹豫没动。
许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心解释：“放心，我里面穿的很厚。羽绒服拖到地上也没事。今天可是你生日，别委屈自己。”
“好。”
衣服尺码很大，苏月穿着长度正好到脚踝，整个人显得特别臃肿，拉上拉链后行动都变得笨拙，像只短手小企鹅，不过也确实慢慢暖和起来。
动了下头，压在衣服里的长发扯着头皮，苏月嘶了一声，正要把头发捞出来，突然碰到了许翊的手。
两人皆是一顿。
许翊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咳了声，“你……自己整理吧。”
苏月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脸瞬间烫起来，声音也发紧，很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我想看看蛋糕。”
许翊解开绑带，取下外面透明的包装盒，打开手机手电筒。
借着亮光，苏月才看清蛋糕的真面目。
蛋糕不是很大，与其当作是生日蛋糕，倒不如说是饭后甜品更为贴切，款式也不是当下热门流行的，上面是大量水果堆叠加以糖霜点缀。但苏月越看越喜欢。
许翊瞧她看得入迷，温柔提议道：“要不要，许个愿？”
“许愿？”
“嗯。”
苏月眸光一闪，因为很久没有过过生日，许愿已经成了很遥远的事情。现在能有这个机会，她当然不想错过。
但是，如果要许愿的话，好像应该要先点蜡烛吧？
这蛋糕附近也没其它东西……
那要不她也把手机电筒打开？之前确实在网上见过有人用这个方法当电子蜡烛的。
正想着，坐在对面的许翊看向自己。
“摸摸羽绒服口袋吧。”
羽绒服口袋？
苏月不解，手往袋口里伸，摸到了两个奇怪的东西，还有奇奇怪怪弯弯曲曲的轮廓。
心里越来越好奇，拿出来一看，是两个金色的数字蜡烛，形状是“1”和“7”。
对应的，是她的十七岁。
“你……你怎么什么都准备了？”苏月颤着声道。
好讨厌，她好不容易才把眼泪憋回去。
许翊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盒火柴，举起来摇了一下，响起火柴碰撞和摩擦盒子的声音。
“很意外吗？寿星只需要负责开心，其它的不用操心。”
苏月把蜡烛插在蛋糕上，面露难色。
火柴这玩意，她也没使过。
许翊读懂了苏月的表情，从盒子里抽出一根，“我来吧。”
呲——
火柴擦过磷片，冒出一点火星，渐渐形成一团火焰，宛若夜间起舞的精灵。
只是这个精灵，寿命有点短。
许翊点燃两个数字蜡烛，刚熄灭火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吹来一股妖风，把他辛辛苦苦干的活吹灭了。
苏月：……
许翊：……
火柴熄灭形成的白烟散在空气里，味道不算好闻，但苏月破涕为笑。
“哎，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什么？”
“玩火尿床。”
“……”
“这不是我说的，是大人说的。”
“……”
“哎呀，你这什么表情，我就是开玩笑嘛。”
苏月在尝试缓解气氛，笑也是刻意挤出来了的。毕竟生日蜡烛突然熄灭这种事，怎么想都怎么不吉利。
许翊铺捉到她的落寞，重新抽出一根新火柴。
“没关系。还没许愿，不算。”
苏月缓缓点头，为避免悲剧重蹈覆辙，举着双手悬在蛋糕两侧挡风。
大概是老天也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了，风停了下来。
中央棉芯重新亮起，手心能微微感觉到火苗的温度。因为在冬天，不算灼热。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两人脸上跳动，也形成了自然滤镜。桌子高度几近到胸口，苏月透过火光看到许翊被模糊的温柔眉眼。
她忽然觉得刚才的意外都不算什么了。
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作许愿状。静谧黑夜藏匿起伏心跳，
闭上双眼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与他有关的愿望。
*
十几分钟后，苏月回到家，把剩下一点蛋糕放进冰箱。
刚才在天台上许愿过后，苏月就迫不及待想要尝尝蛋糕。
冬天水果上市不多，可选种类少，而铺在上面满满当当的新鲜水果极大满足了她这个水果脑袋。
可惜过完嘴瘾，肚子有些撑，苏月本想强撑着吃完，因为小时候李茗一直都是这样教育她，说所有吃喝都是辛苦挣来的，不管份量多少，不能浪费。
但许翊简单收拾后，告诉她不需要过分逼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吃不下就带回去慢慢享受。他不怎么喜欢甜食，所以特意挑了一人份大小的蛋糕，是让她开心，不是增加一个负担。
苏月关上冰箱门，看向客厅茶几上的礼盒。
这么大的盒子，会装什么东西？里面总不能塞了个古董花瓶吧？
那她可受不起。
好奇，不过苏月并不急于打开，她属于后享乐派，就像吃蛋糕会把最喜欢的水果留在最后，由此推及到其它事亦是如此。
天台上的事已经足够惊喜难忘，为什么让今晚的快乐再延长一点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月拿了套新睡衣进了卫生间。在外面一直都穿着许翊的衣服，在门前才还了回去。在客厅站久了，浑身开始发凉，南方不供暖，现在只有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才能暖和。
放下换洗衣物，来到洗手池前，苏月对着镜子，莫名脑补自己穿着许翊衣服的样子。
嗯，她有一六八的，应该算是很高了吧。
没想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衣服会拖地，还是在门口还回去才发现的尘土灰。
嘶，那许翊是不是得有一米八啊？或者更高？
苏月好奇，举起一边手在头顶比划了下。好像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头顶才到许翊的下巴……
看着镜子的自己，苏月动作一顿，而后立马收回手，拍拍脸。
我靠，刚才她在干什么？
她已经，不自觉脑补许翊了？
不是，这才刚明白对许翊是什么感情，就忍不住想了？
有没有点出息啊……
苏月摇头，试图将这有的没的想法甩出脑袋，想通过洗澡让大脑清醒清醒。
可万万没想到都是徒劳无功，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只能靠着雾气蔓延雾化镜面遮掩通红的脸颊与耳根，以此欺骗什么都没发生。
*
洗过澡后，苏月解开绑着的丸子头，一边用手抓散头发晾干后脖微润的碎发，一边往客厅走。
在里面磨蹭了好一会儿，苏月才觉得宕机的脑子重新开始运作，同时也没什么困意。
刚想去拆盒子，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声。过了几秒，又开始断断续续响了好几声，跟摩斯密码似的。
这么晚了，许翊还想说什么话？
解锁手机，微信角标显示数字“26”，且还在增加。
苏月：？？？
老天爷，她闯了什么祸吗？？？
苏月不可思议点开，发现空荡荡的列表窗口最顶部多了个“六班-不醒人室”。
进群，划到最上方一行字显示：许翊邀请你加入群聊。
紧接着，就是几十条同学的消息，内容都是在祝她生日快乐。不管是不是玩的熟的，都点了很多玫瑰和蛋糕的表情。
一时间，苏月咂舌，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上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变得濡湿，连带眼眶开始灼热。
最下面弹出最新消息，来自班长。
【嘿，苏月，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睡着了。来跟你解释一下啦。这是我们班熟悉后一起的约定。大家会把各自生日报在群里，我进行汇总，每年到某个人的生日，其余人就会在群里祝福。虽然这只是一个小事吧，但毕竟相逢就是缘分，就算平时学习累得要死还是应该留点美好回忆。之前没有拉你就是为了今天哦！煽情的话就不说太多啦，欢迎你加入六班。今天也是新年，祝你新年快乐和生日快乐呀。】
一字一句看完，苏月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有一滴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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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
为什么……
她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够碰到这样的班级，这样的伙伴啊……
初中三年的经历，让苏月完全不敢肖想如此齐心、温暖的集体。这样的存在实在过于美好，所以她放在永远遥不可及的梦境。
而当下，梦境变成了现实。
苏月用手背擦了下脸，随后双手敲着键盘，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庄重严肃。
【Spearmint】：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
怕显得冷漠，苏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感谢。】
她不擅长表达幸福的体验，夸赞的话实在难以组织。
但这份感动，她会永远铭记于心。
抽着鼻，过了那个情绪点，苏月平复过来，开始一条条往回翻上面的祝福，苏月也都一张张截图保存下来。
第一条祝福，是许翊发的。只有生日快乐这短短四个字，没有附带其他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苏月忍不住笑了声。
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情不愿。许翊是怎么做到在天台和在群里出入那么大的？
划到最上，看着那行邀请，苏月不禁回忆起一件事。
她转学来一中后，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生日，所有社交平台的生日要么隐藏，要么就是虚假的。
班长是怎么知道的呢？
或者，换句话说，许翊是怎么知道的？
苏月想不明白，但现在也不想去问许翊。有些事，保留一些神秘感总是好的。何况现在，对着许翊，她也不太好意思。
那还是先把眼下这个疑惑解开吧。
解开蝴蝶结，移开最上方的盖子。
入眼的，是一大束盛放的卡罗拉。花形饱满丰润，明艳大气，被复古英文报牛皮纸质感的花纸保卫着，优雅浪漫，迸发着生命力。
玫……玫瑰？
苏月简直不敢相信，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轻轻碰上花瓣上细腻的花纹，上面还有喷洒保持未干的水珠。触感冰凉，但内心却像是推了一把篝火，不断加柴越烧越旺。
许翊送这个的含义，是她想的那样吗？
笃笃——
【X】：打开了吗？
【X】：蛋糕是生日礼物，盒子里的，算新年的。
新年礼物？谁家好人新年送玫瑰花？
苏月不信许翊是无意为之。
【Spearmint】：收到了。
【Spearmint】：为什么会送我这个？
【Spearmint】：你说的，我是寿星，什么都由我。那我不想听太官方的答案。
心跳跳得快赶上打字的速度，苏月咬唇，坐在沙发上等着。三分钟过去，苏月觉得度秒如年，眼睁睁开着上面的状态在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来回转换。
焦急玩着手，等来许翊的回复：【像你。】
……
*
苏月和许翊聊完，特意拿肥皂仔仔细细洗手，准备处理花束。
从家里找了一瓶水已经见底的塑料水瓶，倒干净，用剪刀分出合适的高度。
玫瑰修了刺，花杆光滑，不用担心会扎手。
苏月把花拆出来，小心翼翼放进自制花瓶，加水没过切口。
忙完这些，苏月依旧没有困意，缩在椅背上，闻着从桌淡淡飘来的花香。
看着看着，苏月噗嗤笑了。
她又不傻，知道红玫瑰的寓意与爱情挂钩，象征着浓烈又充满激情的爱。
也就许翊说得冠冕堂皇，游刃有余和她玩糊弄学。
但苏月还是去查了。
不是疑惑，而是为了更加坚定想法。
输入，打开了个标题为“异性送玫瑰是什么意思”的帖子。
本想看看网友们是怎么讨论的，没想到是一片骂声。
【1楼】：？这帖子是谁发的我说？找骂？狗头jpg.
【2楼】：我说，玫瑰花，又异性，buff叠满了。
【3楼】：不明白的话建议送我（）
【4楼】：zc楼上！
……
刷了一通，苏月除了收获满屏的酸味，心中想法依然没有得到肯定印证。
也是，她和发帖的人脑子都缺根筋了。
刚准备退出，苏月意外发现一条比较新的留言，时间很近，还有不少楼中楼。
【124楼】：玫瑰花啊？平常的就不说了，如果正好是七朵的话，贴主你就偷着乐吧。
为什么是七朵啊？七朵还有不同的花语吗？
评论里没有答案。
苏月猛地抬头，看向桌上紧挨的七枝花。手下已经在搜索，不多时，立刻弹出一行标黑加粗的文字。
「七朵玫瑰花花语：偷偷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