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
“家里没柴火了,明日记着去山里挑一担,否则饿肚子莫怪我不给你做饭吃。”一着绀色胫衣的妇人朝屋外阅书的男子尖声道。
男子沉迷于竹简之中,借着天光思索着文字的含义,却浑然不觉妇人正恼怒走近。
“整日阅你这些破卷有何用处?”妇人一把拎过竹简,顿时哗啦啦落了一地,皱眉怒道,“迟早有一日我将这些竹简烧个精光,休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男子立刻俯身手忙脚乱去拾,嘴上安抚妇人情绪:“我明日便进山,莫恼莫恼。”
待妇人消气些许离开,他拍了拍竹简上沾染的尘灰,心疼道:“这些可都是祖师爷的心血之作……”
愣了半晌,望着扉页上《墨经》二字,他长长叹了口气。
男子姓黑名要,为韩国上党郡一介白身平民,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最普通不过的农夫。
当然,这只是村民们眼里的印象。
除此之外,黑要乃墨家的传承弟子,这身份却少有人知。
如今六国式微,强秦虎视眈眈,墨家亦因为其学说的不容于世,几经分裂,最终难以避免地走向没落。
按照墨家内部守则,在各地做官的墨者皆须推行墨家的政治主张,否则宁可辞官不做,也需坚守信仰。
黑要此前亦在魏国担任一官吏,因所有人皆对他观点嗤之以鼻,黑要自觉无望,于是挂冠而去,在上党与家人以务农为生。
将妻子要求的柴火捆回家中屋舍,黑要蹲下身,一一劈好整理放入墙角。
“三日后我将赴咸阳。”妻子正跪坐在案前缝补一件襦裙,黑要忽地道了一声。
妻子闻言,不由得弯唇嗤笑,手中活计未停,一双眼忍不住嘲谑地往他面上徘徊:“又打量着学那纵横家的做派,上回在魏国吃了个闭门羹还未自取其辱够?这回换地儿了?”
坐在里间阖眼小憩的黑母亦传来一阵轻薄笑声,待儿媳发言罢立即接话:“我儿又在痴心妄想些甚么?”
母亲与妻子皆冷嘲热讽,黑要不以为意,手中劈柴动作沉稳有力,口中答:“六国动乱根源皆出于秦,新继任的秦王异人素以仁德闻名,我这回欲前去游说,若能止天下之战,则为幸事。”
他惯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妻子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继续冷场。
黑母劝止:“那秦国若能听得进墨家兼爱非攻那套,如何能有方今一家独大之气魄?足见墨家那套在秦国行不通,我儿还是不必去秦国自讨没趣儿了,那天下纵横捭阖与我们平民百姓有何干系?”
黑要自知在母亲和妻子处得不到共鸣,此前多次与母亲争辩也未能改变老母亲的看法,于是讷讷闭口,不再多言。
有刚从田地中回家的村民路过,听得屋内声音,忍不住相互耳语:“这黑要又在异想天开?”
“谁知道呢。”另一村民低道,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他扛着铁铲伸了伸懒腰,“整日研究那些奇技淫巧,这等匠人之作有何用?”
“啧啧,摊上这么一个家主,未饿死亦是奇迹。”
黑要听力极好,将众人风言风语全部灌入耳中,脸上未有分毫变化。
待到三日后收拾了行囊,准备好足够道程所需的干粮,便踏上了自上党进入函谷关前往咸阳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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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异人身子骨一向不佳,这两日更是咳嗽不断,急召御医为其诊治,因此闭门不见多方前来拜见之人。
不独那些四方客卿,连名正言顺的儿子也看不到他几面,嬴异人本就见了成乔就添堵,这回更有理由拒绝了她尽孝的请求。
“阿兄。”遥遥望见嬴政自门口走来,她立即迎上前去,“父王身体如何?”
嬴政微微蹙眉:“仍需静养。”
意思就是难好。
成乔脸色一暗,沉痛道:“弟弟人小力薄,不能为父王分忧,实属憾事。”
“阿弟不必自责,为兄亦无能。”嬴政拢了拢眉心。
成全反过来安慰他,扯了扯他的袖口,语带哭腔:“阿兄不要难过,吉人自有天相,父王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可弟弟明明看起来比自己更难过。嬴政心道,面色略有缓和,竟未松开弟弟扯住自己衣袖的手。
他已经逐渐习惯于弟弟的亲近。
明知对亲情产生一丝一毫的依恋并非王霸者所为,但他生于颠沛流离的动荡之中,内心对真情的渴求纵然不愿为人所知,却不代表并不存在。
除了母亲,如今这情感唯独能从成蟜这里汲取,为他心脏中淌出的丝丝裂缝予以填补。
“一切有为兄在,阿弟毋须担忧。”他动了动唇。
成乔仰面看向他,目光中的崇拜毫不掩饰,朝着他点了点头:“弟弟相信阿兄,阿兄也当保重。”
嬴政端详她几眼,面色不动,心间却仿佛被酥酥软软的羽毛拂过数下。
回到寝宫中时,桌案上还摆着弟弟送来的一罐豆酱。
除了这罐豆酱,还有以前的辣椒、三田轮作与鹜鹅养殖,嬴政默默望入眼里,口中未做评价,心里早对弟弟有了别样的看法。
年纪虽幼,未来潜力无穷。他并不觉得这些实用技术乃末等,相反,若能推动农作效率与幸福指数,嬴政视之为不亚于政治思想的有力武器。
不愧是他的好弟弟。
嬴政如此想着,顿生一股庆幸之感。
幸好嬴成蟜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垂首取了一勺豆酱,正欲用食时,赵高小步跑近,报道蒙恬前来拜见。
“恬见过公子。”
嬴政对身边亲近的人向来虚怀若谷,免了他的礼节,示意他坐于自己对首。
“此为舍弟亲手所制之豆酱,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谢公子之赏。”蒙恬依言尝了一口,眸中顿泛光芒,“颇佳。”
“公子成蟜果然心灵手巧,蒙恬佩服。”在人家哥哥面前,他自然察言观色地不吝夸赞。
嬴政颔首,这时恰见墙壁上赫然抖动着几道光圈,不停跳跃着,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朝窗外看去,见天色阴沉,并不似有日光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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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速去探探这是怎么回事?”他吩咐侍立在旁的赵高。
赵高连忙应声出门,这时那光圈变成几行小篆字体,清晰可辨,留在屋里的两人刚好能瞧个一清二楚。
【嬴政英明一世,怎么就是没看透这厮?这什么稀烂眼光。】
自己大名出现在墙壁上,嬴政陡然清醒,眯起双眸沉下面色。
“这厮是何人?”蒙恬疑问。
嬴政摇首:“不知,待我等静看。”
【那你倒不如说怎么连自己亲生儿子都看不透,杀了几十个兄弟姐妹,嬴政要是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嬴阴嫚死得那么惨,还不把这儿子手撕了?】
蒙恬眼睁睁看着公子政的脸色从青到白,最后勉强恢复,握拳咯吱作响。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脑海中莫名地冒出这句,他只能劝慰道:“此乃妖巫无稽之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妖巫?
这天音在自己最为前途不明的情境下,尚且能预测到自己将会不日回到秦国,自那时起,嬴政便已对这语气荒诞的天音深信不疑。
所以又怎会是妖巫?
【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配上赵高在那里撺掇,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稀里糊涂被赵高卖了还在数钱,所以我就不明白嬴政这么好的基因怎么到他那里就突变了。】
“公子,奴婢去别宫询问,皆现了此等异状,无人能解释为何如此。”
嬴政刚将那段神谕读完,便见赵高跑回来,跪在地上复命。
与此同时,嬴异人强撑着病体和吕不韦观看文字,不禁面面相觑。
在旁服侍的赵姬心下大慌,扑通一跪:“夫君,政儿无错!”
吕不韦亦劝:“公子政也无法预料,大王万不可迁怒。”
嬴异人稍稍平和语气:“寡人自是清楚谁是谁非。”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政儿就算再英明神武,也不能保证孩子的成才率。
他不会因此而怨怒儿子。
但这赵高……既然政儿识人不明铸成大错,如今天象示警,嬴异人觉得必须要为长子铲除这一后患。
“将赵高拿来!”
不料嬴异人才下令,寺人便奏道:“王上,公子政已将赵高下狱,前来请罪。”
“传他进来。”
“儿臣自知有罪,不敢求父王宽恕,父王如何责罚,儿臣皆甘愿承受。”嬴政进殿,陈说不卑不亢,语气中丝毫不见颤意。
嬴异人喉头滚了滚,他怎会舍得责罚长子,长叹一息,摆手道:“这哪能怪得了你,既然是赵高那贼子挑唆,如今此人已受惩处,政儿日后当心不肖子便是。”
言至此,嬴异人皱了皱眉,那神谕自始至终未明说是哪个不肖子,这便给嬴政增加了难度。
他继续看下去,而神谕仍在流动。
【史上代价最大的一场基因突变,差点把秦朝赔了,要不是长安君嬴成蟜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这秦朝可就真二世而亡了。】
嬴成蟜?
众人面上俱是一片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