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此处?”
残垣断壁,遍生衰草,身负青铜剑、形容潦倒的青年男人低头问一旁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嗫嚅道:“记得。”
“当初我将你从这里带走……”
青年声音低沉地说着什么,少女机械地应答,眼中不时闪过恍惚之色,眼前一幕让她觉得莫名熟悉,仿佛久远的往事再次呈现在面前,使她惶惑不已。
“……倘若有一日|你步了陈花饶后尘,我会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少女听见自己斩钉截铁道,“我将终老山林,绝不踏足江湖。”
对上男人错愕的目光,她眼神平淡:“陈花饶的女儿不该活着……”
她记得自己还应说些什么,但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花饶的女儿不该活着……
若她还好端端活着,置那些受长乐城戕害的人于何地,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秦笃、沈家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存在只可能带来不幸,只要她死了,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只要她死了……
一股奇香悄然萦绕,少女神志浑噩昏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抵在心口,耳边回荡着蛊惑般的低语:“刺下去,刺下去,让一切就此了结……”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的死志在沸腾。
最后关头,她脑中倏然闪过一双明亮的凤眼。
少女怔怔松手,匕首悄然消失。
一转眼,她又躺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阳光穿过水面落在她身上,化作斑驳摇晃的波光——她在水底。
她及笄之时,秦笃送来一缸莲花,提醒她要“出淤泥而不染”。
之后沈家专程请人在她住处后营造了一个小湖,将莲花种了下去。
每当她心烦意乱,就会将自己沉入湖底冷静,但这次她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观武山庄收养恶徒中山狼之遗孤,遭人寻仇,满门被灭,江湖哗然。
这让她不得不想到自己,想到白马寨……
波光流转间,幽幽香气从水底蒸腾上来,将她层层包裹,诱|惑着她放开呼吸,永远沉溺于此。
她隔水望日,只见阳光明媚、晴好如春,是个赴死的好日子。
冰冷的水钻入鼻腔喉管,夺走她的呼吸,她仿佛旁观,又仿佛亲身经历一场真实的溺水,窒息感渐渐涌上来,神志慢慢沉下去……
“明月!”一双手伸进来,将她拉出水面。
她睁开眼睛,场景又换,一位看不清面容的人握住她的手臂,语气惊慌:“秦姑娘,沈家出事了!”
……
“他们中的是无忧门的引路香,”陆曦从沈潜脉门上收回手,脸色难看道,“中此香者俱会在昏梦悄无声息地死去,无药可解。”
“这!”罗赞重重捋着胡须,眉宇间满是焦躁,道,“小娃子,你没诊错?”
“二师兄医术尽得师父真传,绝不可能诊错。”一旁的黄玉道。
“唉!”罗赞跺脚。
房间一角,肩上停着两只蛊蝶,脸色惨白的秦笃声音嘶哑地咳了两声,缓缓道:“引路香,引路黄泉……”
人的一生中可能许多次生出死志,但不一定付诸实际,引路香会使中香者在梦中回到求死之时,引诱他们自我了断,当梦中的他们认定自己死去,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断绝生机。
“……无忧门研制此香,是为威胁东南各方势力,并非为结仇,他们,有解药。”秦笃说完,又重重嘶咳起来。
陆曦连忙大跨步上前,取过黄玉见机递过来的银针,出手如电,封住秦笃身上几处大穴,才松了一口气,道:“秦前辈,安神定志,切莫激动,以免惊醒你体内的蛊物。”
秦笃微微点头。
“既然有解药,我这便去取。”罗赞急切道。
至于如何取,自然是靠武力。
“仙客前辈!”陆曦赶紧将人拉了回来,“您内伤也不轻,先养养伤罢。”
“可……”
“咳咳咳!”混乱之际,其中一张榻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沈前辈!”
“阿潜!”
还在拉扯的陆曦和罗赞一齐围了上去,黄玉则期待地看向另一张榻上的秦月明,却不见丝毫动静。
沈潜,也就是赵青山,醒来后便环顾四周,将目光定在对面昏迷的秦月明身上,又抬手给自己切脉,口中问道:“我们中了什么毒?”
见他动作娴熟,陆曦顿住动作,将秦笃方才的话复述一遍,有些迟疑道:“……但我诊过的中香人没有自行醒过来的,难道是我诊错了?”
罗赞见多识广,猜测道:“此香针对人之死志,若一个人从未有过求死之意,它便失了效用。”
“有道理,”陆曦好奇地看向沈潜,“沈前辈,你昏迷的时候做梦了么?”
沈潜脸上闪过一抹晦暗,道:“的确梦到一些往事。”
他不愿多说,用力闭了闭眼,翻身下榻,有些不稳地走到秦月明榻前,一番望闻切后,舒张指掌,扯过一旁案几上的纸笔,笔走龙蛇写就三张药方。
陆曦积极接过,一边阅览一边眼神愈来愈亮,俨然茅塞顿开的样子:“还能如此……《香药谱》……缓解香毒确有奇效……我这就去叫人抓药!”
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他一走,房间内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黄玉莫名尴尬地站了片刻,干脆也跑了:“我让人查查引路香的事。”
随着门扉阖上,房内只剩几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罗赞看了看守在秦月明榻前的沈潜,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秦笃,总觉得有些古怪,不由心里犯嘀咕,犹豫片刻向沈潜道:“阿潜,我一直在山中修道,半月前出山才听说你的消息,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潜借着查看秦月明左臂伤口包扎情况,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说来话长,当务之急是给明月解毒,待她醒来我再与你细说。”
“唉,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罗赞梳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转而关切道,“你身负内伤,又中了那引路香,眼下感觉如何?”
不等沈潜回答,他又絮絮念叨:“你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给小明月开了药方,也给自己治治……”
“师祖,”沈潜眼中浮出笑意,道,“我知道,刚才三张药方有一张就是我的。”
“那就好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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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罗赞眉宇稍松,仍盯着他看个不停。
沈潜索性伸手,探上他的脉息,尔后又扯来纸笔,一边写药方一边道:“师祖你的伤势也不轻,得好好调养。”
“好好好,”罗赞眉开眼笑,点头答应,接过药方后自然地示意沈潜看向墙角安静的秦笃,“小麒麟中了无忧门的暗算,身体里一堆蛊毒,你快给他看看。”
“……有两只蛊王在,蛊物不敢作乱。”沈潜僵了一下,道。
罗赞并未怀疑他冷淡的态度。
沈潜十六岁那年,亲眼目睹秦笃癫症复发,伤了秦月明,之后便一直对秦笃冷面相向,诸位长辈,包括秦笃本人都习惯了。
“看在小明月的面子上。”罗赞小声劝道。
此时秦笃睁眼看了过来,唤道:“沈潜。”
沈潜抬眼,面无表情地望回去:“何事?”
“你和她在地牢中的争执,我还隐约记得。”秦笃努力平和情绪,“你竟言我是沈家灭门真凶,是何道理?”
说到最后,他到底按捺不住,高了声调,下一刻便又忍不住嘶声咳嗽起来。
罗赞在一旁满脸震惊。
沈潜冷眼看了他几息,终究上前调整他身上的银针,止住了他的咳意。
“不是……这,阿潜,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罗赞大急。
“我亲自查得证据……”沈潜说道,不由自主回忆起中香昏迷后的那个噩梦:
十一年前,当了两年废人的他终于恢复了大半行动能力,本欲回到白马寨,却从救命恩人——还不是惠亲王的十皇子陈烨处得知灭门案真凶的线索,一路追查下去,最终查到了秦笃与秦月明身上。
他当然怀疑过,多方求证后却不得不死心,当他在渝州官衙的证物房中找到自己亲手为秦月明雕刻的玉簪时,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到了死。
他才勉强接受双亲逝世的噩耗,正是心神摇动之际,一想到要与秦月明兵戈相向,更是心如刀绞,不由自主生出退缩之念:不若随父母一起去了,好过面对如此诛心的真相。
但他终究心志坚韧不同凡响,很快便挣脱了这样软弱的念头,重燃仇恨的火焰——
也就此从香毒中挣脱了出来。
沈潜闭了闭眼,收回思绪,将各色人证物证细细说出:阮家村村长的供状、棠棣玉佩、两个副寨主下仆的证词、死于斩鲸剑的官衙仵作、伪造的副寨主信件……
“……我想听听,你要如何辩解?”最后,他冷若寒霜道。
地牢之中,癫狂状态的秦笃虽神志不清、语焉不详,却在秦月明询问他是否沈家灭门案真凶时坚决否认,且似一心挂念为沈家复仇之事。
在秦月明的劝说下,沈潜按下心头仇恨,意识到灭门案中还有内幕,才会在之后帮秦月明救出秦笃,也在此时留给秦笃申辩的机会。
“绝无此事!”秦笃断然喝道,不顾经脉中加重的刺痛,目光中满是怒火,“兄嫂于我恩深义重,秦某纵然自绝于世,也绝不可能谋害他们一分一毫!”
他鼻腔中满是血腥气,口中也溢出鲜血,即使咳嗽得撕心裂肺,仍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沈家灭门的幕后元凶,乃当今天子——陈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