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婷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是生命中其实深埋着沮丧的种子。只要某种欲望一时得到满足,就会渴望得到更多。
科学家们早已证明这这种现象。科学家给小白鼠能够控制电击的杠杆。科学家们发现,小白鼠们似乎对此上了瘾,不断按压杠杆,甚至忘记了要吃饭要喝水,以至于力竭而亡。
小白鼠之所以这么刺激自己,是因为大脑告诉它们,只要再按下一次杠杆,奇妙的事情就会发生。
电击本身并不能带来快感,而是会带来一种虚假的承诺,承诺着“再试一次,结果也许会更好”,这就是“多巴胺效应”。多巴胺控制的是行为,利用对奖励的承诺保证你不断去尝试,从而获得奖励,大脑感受到的是“期待”,而不是真正的快乐。
可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种希望吗?如果没有这种虚妄,所有的赌徒,都将会走下牌桌。
对于她来说,活着,就是为了体会到再一次找到替身带来的极致快感。
她相信,再来一次,再找到一个替身,她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
A大人才汇聚,成绩好,压根不值得一提。
这里有的是比你学习好的人,比你刻苦的人,比你长得漂亮的人,比你家里有钱的人,所有优点都集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并不罕见。
这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象牙塔,没有阶梯,一个人踩着另外一个人的肩膀,才能再向上一步。
楚妍和肖俊,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站在象牙塔的顶尖,踩在众人的肩膀上。
这种找不到自己位置的焦灼感,让李雨婷惶恐不安,又让她回想起,刚从乡下来到县城,敲开那扇门的那种局促紧张感。
找一个替身,找一个替身,她的内心疯狂呐喊着——
很快,她发现了目标,她的同班同学,庄梦。
她俩如此相似,以至于让她误以为看到了镜子里的,另外一个自己。
……
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另一个自己吗?
相似的相貌,相似的身高,相似的体型,相似的智商,相似的人生轨迹,她的出现,时时刻刻提醒着你,或许,你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但是这座象牙塔,是容不下相似的两个人的。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场巨大的抢椅子游戏。
资源却人为设置成稀缺的,有限的,椅子总是比人数要少,有些幸运儿,一生下来,屁股上就长着椅子,不争不抢,就能坐着最大、最柔软的椅子。但参加游戏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伴随着音乐手拉手转圈圈,看似和谐,实则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一旦音乐结束,便丢掉了体面,像鬣狗一样疯抢椅子。
连拉带扯,所有的体面都丢掉了,只为抢到椅子,只为了能够在这座象牙塔有一个容身之处。
至于没有抢到椅子的人,出局,从象牙塔上摔下去,粉身碎骨。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轮中,庄梦抢占了她的椅子。
庄梦获得了国奖,这本该是属于她的。
……
她盯着庄梦,就像看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
她很爱写作,存稿的小说,正准备发表时,庄梦却抢先一步。
庄梦借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写小说,她看了,心中生出一种扭曲的嫉妒,她不得不承认,庄梦写的比她要好。
她删掉了那部小说,就像是一个未出世的婴孩,长得不如人,就被她亲手掐死了。
但她还是找回了一点优越感,她的家庭出身,要比庄梦好一点。
自从她考上了A大,成为了父母的骄傲,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妹妹李雨涵,上了初中后,就变成了一个学习不好的小太妹,任性,胡闹,甚至夜不归宿,让父母越来越厌弃。她取代了李雨涵,成了父母最疼爱的宝贝女儿。
迟到的父母关爱,稍稍弥补了她荒芜的心灵,让她想要寻找“替身”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了。
因而,她忍耐了想要按下杠杆的冲动,甚至和庄梦成为了“好朋友”。
有一次,她罕见地向庄梦透露了她的心声。
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她和庄梦去操场夜跑,跑到精疲力竭时,两个人瘫在草坪上,望着稀疏星辰的天空。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突然放下了长久以来的防备,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作为“寄居蟹”的过去。
“庄梦,我读的高中是全封闭寄宿,只有每个月一天休息。有一次,我坐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家中。我妹妹开了门,她看着我,大叫道:‘你怎么又来我家了?’”
她说起这事,眼睛闪烁着泪光,却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庄梦,你不懂,那一刻,我多么想回到学校去。其实我内心特别期盼着,爸爸妈妈能站出来,帮我说一两句话,可是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闻不问。妈妈只是把妹妹抱了起来,说了一句‘姐姐明天就走了’的话。”
她的内心,也十分诧异,诧异为何自己会将这话告诉了庄梦,但隐隐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极力压制的颤抖,“庄梦,你懂这种感觉吗?”
“雨婷,我懂。”
那一瞬间,她们彼此凝视着对方,仿佛照着一面镜子,孤独的心灵,突然有了共鸣。
她知道她一定会懂。
……
然而,在新的一轮游戏中,庄梦又抢了她的椅子。庄梦甚至踩着她的肩膀,一跃站到了象牙塔的塔尖上。
庄梦得知自己的小说要改编成电视剧,就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她愣了一下,一片空白,耳鸣,好似被人从高高的悬崖上推下,豁啷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摔得粉碎。
“雨婷,雨婷你在听吗?”庄梦无比兴奋地摇晃着她的手,她的力气之大,就像是要从一棵大树上摇晃下一只叫不动的蝉。
她回过神来,头晕目眩,挤出一丝微笑,“庄梦,真是太好了。”
那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再次复苏过来,疯狂地生长。
那时起,她就经常做着一个噩梦。
她梦见被人拖进了深海里,窒息,喘不过气来,一点一点地往下跌,直至深渊,就好像是一个被拘在海底逃不出来的恶鬼,只能隔着幽蓝的海水,仰望岸上的活人的生活。
就连她身边的庄梦,也要浮上岸去了,这给她心中,造成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不要,不要,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伸出手,紧紧拽住了庄梦的衣角,企图把浮上岸去的庄梦,再一次拽回到深海中。
“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
她和肖俊上床了。
那是在大一下学期的一个闷热午后,整座城市充满了黏腻湿热的空气,将人心底所有丑陋的一面都勾引出来了。
肖俊打电话给她:“喂,副班长,你知道庄梦的电话吗?”
她的心,一喜,又一沉。
“我有她的电话,但是她这个时间在打工,可能接不了电话,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帮你转告她吗?”
肖俊笑了,“那这样吧,你转告她,让她今天晚上七点,到学校门口的电竞网吧来找我。”
她没有把这件事转告庄梦,而是那天晚上,她自己去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的黑色蕾丝的无袖连衣裙,那是她顶好的一件衣裳,也是她买回来,从未穿过的一件衣裳。
她紧张忐忑地来到电竞网吧,找到正在和队友开黑的肖俊。
肖俊见只有她来了,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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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呢?”
“她不会来的。”她盯着肖俊,一字一句地说着,身子微微靠近,是一种含蓄的勾引。
肖俊英俊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为啥不来?”
其实,肖俊为何主动找庄梦,她心里一清二楚,左不过是为了那部即将拍成电视剧的小说。
她给不了他这个,但她能给他别的。
她拉着肖俊的手,顺着她的黑色蕾丝连衣裙摸了下去,伏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肖俊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雨婷,就好像以前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不是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还带着亵玩的笑意。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来确认。”她轻笑着,往外走着,回过头,冲着他回眸一笑。
肖俊便像是被勾走魂了似的,跟着她走了。
她倒在情人酒店的圆形大床上,赤裸着的肖俊像一头猛兽伏在她身上。
她从头顶上的镜子,看到了这一幕,突然回想起了那一年,年幼的李雨涵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是个婊/子。”
她勾上肖俊的脖子,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她是,那又怎么样呢?
……
她找到了一个新杠杆,那就是和肖俊偷情。
一开始,并不算偷情,只能算是没有公布的恋情,她体会着这种快感,重新体会到了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浮在云端,似是有无数的小嘴吮吸着她,麻嗖嗖的,似痒非痒的。
这种快感,甚至一度让她忘记了“抢椅子”的游戏。
有一天,事后,肖俊点了一根烟,对着正在穿衣服的李雨婷说:“我和楚妍交往了,以后咱们就断了吧。”
她系内衣的手一愣,竟是扣错了,上面的扣到了下面的,错位了。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惊愕的脸,苍白的就像是一张用完了被丢了的白纸。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她感觉房间里进水了,一点点漫了上来,漫到了脚踝,小腿,大腿,肚子,胸部,再到了脖子,直到水将整个宾馆的房间都淹没了,白色凌乱的床单,就像是海底的巨礁。
肖俊穿好了衣裳,对着陷入惊愕的李雨婷,拍了拍她的脸蛋,嘻嘻笑道:“宝贝,委屈你了,但是你知道楚妍的那个性子,被她知道了,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肖俊穿上了篮球鞋,准备走出去,她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用着一种卑微、乞求近乎下贱的姿态勾引着他。
“我不怕,我们只要做的隐匿点,不被她发现就行了。”
她丢下了最后一点尊严,近乎谄媚地哀求着,乞讨着,只是为了在淹死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在点下发送匿名帖子的按钮时,她的内心曾经有一瞬间的动摇。
她回想起了那个凉爽夏夜的操场上,她卸下了心防,和庄梦畅聊着。不知怎么地,她就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了庄梦。
因为她知道,庄梦一定能懂。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友谊”的瞬间,那一刹那,曾经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可是,庄梦就要得救了,不是吗?
她为了肖俊,为了那隐秘的极乐,她决定要将庄梦重新拉回海底。
楚妍和庄梦相争,如果两个都能被除掉,那可真就太好了。她就像严格执行实验的科学家,将两只小白鼠放入了一个盒子中,让它们自相残杀。
她的内心,甚至期盼着,庄梦能够干掉楚妍。
然而,事实证明,庄梦太过弱小,根本就不是楚妍的对手。
她心中有些惋惜,却有着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确信。
庄梦被楚妍斗死了,她再一次找到了替身,她踩着庄梦的尸首,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