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温度已经高了不少,远不如密林中舒服,但两家人提着的心却暂时松懈下来。
连日来提心吊胆已经将力气耗尽,两家人商量过后,在林子边缘暂时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继续上路。
穿过这片区域,往北走上五十里再经过庆林县,便是博云直隶省府所在地随州府。
那里便是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
舒婉趁着谢家人休息时往附近查看一番,发现四周能行走的道路并不多,周围的田地多是荒地,未曾经过开垦,道路也是年久失修,至少在最近是无人经过的。
也就是说他们穿林而过的这七日里,绕路而行的大部队还未经过此地。
站在路口遥望西边,弯弯曲曲的道路上看不到一丝人影,究竟何时路过此地谁也不清楚。
长观察着,谢怀谦过来,手中竟拎着一顶草帽戴在舒婉头上,“可是有哪里不妥?”
舒婉摇头,“没有。”
如果非要有哪里不妥也是人不妥,而不是环境有何不妥。
宁氏将早上舒婉打来的野兔剁成块放入砂锅中炖煮,又将一大碗早上泡上的糙米煮上,这才有功夫去看家里的小夫妻。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谢怀谦正一脸茫然。
宁氏不由轻笑,喊了舒婉过来,“前头县里咱们是休整两日就出发,还是直接才买完东西便去往随州府?”
舒婉发现宁氏问她时,谢怀谦兄弟也在听着,似乎都在等她做决定。
但实际上,舒婉对这古代并不熟悉,仅有的一些求生技能也都是从上辈子学来。
舒婉反而问谢怀谦,“那你认为呢?”
谢怀谦一愣,没料到她会问自己,他略一思考后开了口,“庆林县距离随州府尚且有一百里地,路上走的快,减少停留时间,或许走个三五日便到了,路上若遇上其他事可能更慢。若是再庆林县停留时间太久,恐怕会碰上后头的队伍,恐生事端。”
若逃荒至此地人数稀少,又有余钱,县令自然不会管你是否停留,只要文书没有问题,便会放你进城,再换取新的路引。人多为了避免事端,想进就难了。
再者,那些人与两家都是乡邻,若是瞧着他们日子尚且能过下去,会不会生出不好的心思?
狄家不会信那些人,谢家亦然。
两家都是不被接纳的人家,何必沾染这些麻烦。
在这世道,守好自家人已经不易,哪有那胸怀再管其他人死活。
谢怀谦做了总结,“所以,我的想法是停留一晚拿到路引便直接出发,避免与后头大部队碰上。先去省府打探消息,若是省府官员态度暧昧,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到清河县去。”
舒婉明白过来,便道,“那你与狄家人说去。”
“我去?”
谢怀谦有些犹豫。
舒婉道,“你怕什么,他们既然敢跟咱们一起穿越密林,还能怕那劳什子霉运罩顶的传闻?如果他们当真介意,那后面的路咱们便可以自己走了。”
这话让谢怀谦觉得颇有道理,一咬牙,直接去了狄家那边。
狄家倒是乖觉,并未因为谢怀谦之事对他表示抗拒。
狄广平父子俩认真听了谢怀谦的分析,深以为然,当即答应了谢怀谦的说法。
晚上两家人仍旧早早入睡,舒婉值夜,其他人休息,舒婉靠在一棵树上假寐,耳朵却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
夜里安静,许多声音都会在夜里放大,舒婉静静聆听着周围的声音,却没察觉此时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谢怀谦瞧着舒婉单薄的身体,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衣衫盖在舒婉身上。
闭目养神的舒婉蓦然睁开眼,谢怀谦生怕再发生上次之事,忙道,“我喊你了,但是你没听见。夜里凉。”
这时舒婉才发觉身上多了一件衣衫,这是一件月白色长袍,浆洗的干干净净,上头甚至还残留着皂角的味道。
谢怀谦脸庞微红,站起身道,“待会儿我来换你。”
舒婉道,“你能发现危险?”
谢怀谦羞愧不已。
有一瞬间舒婉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说话太过直接,让人下不来台,转瞬谢怀谦便轻笑起来,“那我陪你聊聊天?”
舒婉对谢怀谦也有一些好奇,便道,“说说你读的那些书?”
这样一说谢怀谦来了精神,“四书五经你想听什么?”
舒婉拧眉,“你随便讲讲?”
她有种预感,兴许自己听见的并不是自己想听的。
毕竟古代科举考的是八股文,一字一句听着就头疼。
然而谢怀谦却并未讲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反而开始给她讲史记中的典故。
上辈子舒婉历史学的虽然不怎么样,可也听出问题来了。
这历史似乎从唐朝开始便拐了弯,后面既没有宋朝,更没有明朝,如今走到哪个阶段,竟是谁都说不清楚。
舒婉摸着下巴问了半天才道,“那你知道地瓜和土豆吗?”
谢怀谦疑惑,“能吃吗?”
舒婉又问,“那玉米呢?”
谢怀谦更疑惑了。
舒婉沉默了。
难怪,这几样东西都是高产的东西,而在逃荒这些天,甚至从原身记忆里都未曾找到过这几样食物的影子。
那就是没有了。
舒婉叹息。
兴许有这些东西的地方还没被人类发现呢。
她空间里倒是有这些东西,但是她敢轻易拿出来吗?恐怕会被抓起来切片吧。
谢怀谦不解,“这些都能吃吗?”
舒婉又叹气了。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梦里的确什么都有,醒来却是一穷二白。
而在两家人睡的踏实之时,林子最西侧的狭窄小道上也是鼾声起伏。
苗凤娇又困又累,可她又睡不着,她在想她的大福。
那是她头一个孩子,才出生时倾注了全家人的心血。
可随着她男人离世,一切都变了。
她前头男人死时拉着她的手交代无论如何要养育大福长大。
苗凤娇以前自认为做的很好,即使改了姓氏,也改不了血缘关系。
如今,她的大福却被他们抛下了。
那样的荒郊野外,大福身上又有伤,根本活不下去。
瞥了眼身边酣睡的男人,苗凤娇心里是愤恨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间,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眼里哪有一丝睡意,“凤娇,不是我心狠,是舒家过不下去了,等到了前头庆林县,我们将明月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