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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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春三月,花树萌了新芽,渐次的绿意抹去了冬日的萧索。

    回廊下候着的婢女们都换上了单衣裙,桃红柳绿的颜色,花未开,却有了花团锦簇的意思,盈盈间芬芳袭人。

    裴府轩阔富丽的正堂里,气氛却和外面的春光明媚差了不少,很是有些沉郁。

    叫退了别个,徐夫人单留下儿子儿媳。

    看着端谨坐在那里的冯氏,明明是雪肤花貌,身姿楚楚的,怎么就……

    “先是晋王不大好,这回陛下又病了,朝里后宫都不太平呢,这当口咱们要关紧门户过日子。”说到这里,徐夫人单嘱咐儿媳道,“嫦娘,你今天去寺里诚心地上柱香就速速家来吧,三郎这里离不得你。”

    冯妙嫦微顿后,如常恭顺地应了“是”。

    徐夫人知道她听进去了,脸上和缓起来,转向儿子,“三郎去看着嫦娘上车吧,用功也要有个度,可不好再一天到晚地闷在书房里了,昨儿你阿爹不也说你了?”

    裴三郎俊脸上眉峰锁起,“阿娘……”

    却被徐夫人挥手打断,“我这儿还要理事呢,你们且去吧!”

    知道徐夫人这里主意已定,多说无益,裴三郎告退后当先走了出去,冯妙嫦跟着福礼退出。

    看着小夫妻一前一后出了正堂,从头至尾连眼神都没对一个,徐夫人边上的孙嬷嬷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分明是金童玉女一样的般配,咋就过成了这般模样。

    “夫人,老话说好事多磨,三娘子瞧着是宜生养的,保管用不了一年夫人就能抱上孙子。”

    徐夫人终于有了笑,“先有个孙女我也不嫌,只要三郎不再犟着,我都等得。”

    孙嬷嬷陪着笑,“夫人定会心想事成。”

    二门处,一溜儿车驾正等着。

    裴府的少奶奶出门,自是少不了排场,跟车的随从仆佣就有十几号人。

    裴三郎在车前止步,略侧身,淡声道,“上车罢,”

    冯妙嫦低眉敛衽,轻声回了,“郎君回罢。”

    裴三郎再无二话,返身回转,颀长的身影很快进了二门里。

    冯妙嫦由茯苓扶着上车坐下,对要跟上来的茯苓道,“我想自己歪会儿,这里不用你。”

    茯苓担心地看过来,欲言又止,“小姐……”

    “去吧,我无事。”冯妙嫦向后倚在靠背上,长睫垂遮下来,瓷白的脸上无绪无波。

    刚当着那些仆从,姑爷仍是那样,茯苓知道小姐这是想避开人缓缓,从嫁进裴家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回,她们几个贴身的已经习惯了。

    “那小姐你歇着。”茯苓合上车门,往后面一辆车去坐了。

    车队很快驶出了裴府,车马辚辚中,冯妙嫦靠坐在那里徐徐吁了口气。

    素白如玉的手拽着车窗上的幔帐,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掀起来往外看看,几番犹豫后还是放了下来。

    冯家教女从严,冯家女孩儿的一言一行都是遵循《女则》《女戒》来的,容不得有一丝走样。

    乘车掀帘子朝外看更是不被允许,做为冯家这一辈姐妹里规矩学得最好的,冯妙嫦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也是这会儿心里烦乱不得解,刚那么一瞬她就想掀开幔帐透口气。

    手上没了着落,又自有主张一样,拢在袖子里来回扯着抠起来。

    但凡紧张心烦她就是这样,多少年了也扳不回来。

    出门前,徐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今晚她无论如何要把人留下。

    家里一众姐妹,祖母每常夸她最多,说她处处行止得宜,嫁到哪家门里都错不了,必会给冯家挣来贤名儿。

    讲规矩礼仪她不怕,可给男人留屋里,这样完全有悖于冯家所教的行为,对她来说太过难堪,也做不出。

    只是徐夫人强势,她发话的事儿,是容不得违背的。

    整个长安城里的富贵人家差不多都知晓了裴三郎厌弃冷待她,她现在已成了笑柄,连带着冯家也被人讥笑嘲讽。

    背后都在说冯家的女孩儿古板无趣,比教规矩的老妈妈还面目可憎,别说同床共枕了,就是一个屋檐下都要发恶梦的,真是谁娶谁糟心。

    好在妹妹的婚事已经说定,不然婚事都要被带累。

    冯妙嫦苦涩地笑着,这样进退不能的,果然门不当户不对的就不能做亲呢。

    也是,堂堂尚书家的公子,又是少有才名,和李相家的七郎并称长安芝兰玉树的,长安多少贵女倾慕思嫁,闭着眼找都不会找差,若没有内情又怎会娶她呢?

    虽不知是谁,冯妙嫦却很肯定,她夫君裴三郎心里有人,之所以未娶,是因为徐夫人不许。

    裴府里,徐夫人不许的事儿,就是裴尚书都撼动不了。

    冯妙嫦嫁进来三个月,裴府上下都遮掩着,她也不敢刻意打听,凭着那些蛛丝马迹互相对证,也足够她拼凑出大概来。

    无外是裴三郎倾心之人是体弱不好生养的,只这一条,徐夫人就通不过。

    徐夫人只生了裴三郎和裴五娘两个,若不是这样,以她的手段本事,裴府里哪会有那几个庶子女出生。

    所以,她是立意要裴三郎多生几个给嫡房多多的开枝散叶,好叫那几房庶出的再站不到裴尚书面前。

    却不想裴三郎个不争气的,理解不了徐夫人的苦心不说,还要和她拧着来,还拧得长安城人尽皆知的。

    就连裴三郎交好的都挖不出他倾心之人是谁,足见他对那佳人有多珍之爱之,如此,门第相当的人家又怎肯嫁女儿过来填坑。

    可次一等的挑来挑去就没有能让徐夫人中意的。

    万般无奈下,徐夫人只好往长安外头相看,多方权衡下,冯家可不就入了她的眼。

    就这么一个独儿子哪舍得委屈,徐夫人自是要替他计长远,亲事上不能门当户对,那就求一个舒适自在。

    冯家虽是耕读世家,却早已不显,满门里男人最高不过五品,冯家女出嫁后又最是三从四德礼敬夫君孝顺公婆的,娶冯家女过门,家门里再清静不过了。

    等个半年一载的,再挑两个家世清白的良妾纳进来,既有贤妻美妾相伴,又不必担心岳家不喜找上门来,裴三郎的日子多少好过,到时不定多少人羡慕呢。

    可惜,徐夫人这一番良苦用心裴三郎没有领会,倒叫她给看了个明白清楚。

    冯妙嫦幽幽吐气,她也是前几日才想明白一切的,然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母亲宋氏好生养,生了三男三女,她又是冯家几姐妹里最和软温顺的,所以她就是徐夫人拣实惠的软柿子扒拉出来的。

    想到得裴家提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