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昨儿一日,山胡这边给多少日子的口粮都拿出来了,后面再没进项就要喝风了。
所以卖马的事得赶紧安排上了。
七爷告诉冯妙嫦,石奎那边,他会交代西岭去办。冯妙嫦只管告诉西岭想要在哪个地方设马市就行。
冯妙嫦早就瞄好了,河西最东边的高陵城,东接怀兰,南接昭平,她想在那儿设马市。
七爷明了,“是打算武义军那边商量不通,不肯给咱们的商队过,你就卖马给昭平军绕路走?”
冯妙嫦老实点头,“那回兵乱,七爷不是避着武义军来着?”
七爷教她道,“此一时彼一时,只要咱们手里有马,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恩怨,就都有得商量。
这么些年西边儿的马过不去,东边儿哪一家都缺马,就有马的,跟山胡的马也没个比。
那几家谁家只要多上两百匹良驹,别家就只有败退的份儿了。
所以你这样一家不落,委实是一步好棋。
武义军那边你都不用知会,只要听说了另几家有买马的地儿,武义军就削尖了脑袋都要过来。”
冯妙嫦眼神晶亮,“若是武义军言而无信,咱们只要再卖马给他的对家就成了?”
七爷颔首,“不错!”
玄二忍不住插言道,“夫人,咱们虽只两千人,可是实打实的两千骑兵,哪个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
玄四立马给他驳回去了,“小瞧咱们夫人了吧?大前儿咱还只有一百骑兵的时候,夫人都想叫七爷给打通东西的商路,现在咱有两千骑兵了,夫人会不知道能做什么?要我说,就没有夫人没数的事儿。”
玄二一听可不就是,赧然道,“是我蠢不自知!”
玄五瞥了玄四一眼,心里大慰,玄四可不是当初了,现在谁要说夫人什么,他保准是第一个跳出来维护的。
商量妥了,七爷和冯妙嫦就去和铁单盂兰几个说明了,人家给打算的再好不过了,铁单和盂兰这些哪会有意见,只说一切都由大族长和夫人做主。
这样分头行事就好!
七爷要带着两千人马出去练兵,冯妙嫦还由玄五护着,带着西岭和忍冬几个回定阳城。
来时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却是四辆马车,还多了十骑山胡的少年男女。
冯妙嫦手边正缺人手,就想着山胡人归附了七爷,七爷又应了人“共富贵”,他们待两边的人就不能分了厚薄,如此她就想从山胡这边挑些人用。
若是山胡这边的人适应得了,往后只要能用上,就多从这里挑人。
她和七爷说了,七爷叹道“夫人厚道若此,希望山胡别辜负才好。”
冯妙嫦也知,山胡人虽归附了,七爷却也做好了留不住的准备。
当然他是傲气重信之人,只要人不负他,他必不会负人。
但他可不是吃素的,若是人先负了他,没做过了还好,若是坏了他的事,他自不会心慈手软。
也不怪七爷心存保留,从前朝起异族归附就少有走到头的。
不说别的,只论大熙,虽说有大熙不能一视同仁待之的原因,但很多归附之族是在没有出路下的权宜为之,两下里都不实诚,时候长了积怨多了,自然很难长久。
再说到孜羌人,因其擅养马,在哪里都颇受礼遇,比起别族,孜羌人算过得悠哉滋润的。
不过也不是好事,因着没有生存之危,孜羌人战力最弱。
现西边虽说是四族角力,其实孜羌人就是个充数的,说白了就是给另三族养马的。
孜羌人所仗的是,只要三族的角力还在,没有一枝独秀的,他们的日子就会无虞。
可惜世事无常,不能居安思危,灾祸迟早要临门。
撒尔换了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多少年的四族平衡就被打破了。
山胡首当其冲,差点被撒尔全窝端了去做马奴。
后面且看吧,山胡只是开局,后面只会有更多的孜羌部族被另三族吞并。
西边儿这几家势必要分出个胜负的。
说回山胡部,若没有马奴之危,又穷得过不下日子,又怎么肯归附?
七爷和山胡两下里走到一起,是七爷摆出了力和利,山胡出人出马,两边各取所需罢了。
一旦七爷失势,或是有更强的拉拢山胡,你道会怎样?
不说远的,撒尔人很快就会有后招,若七爷顶不住呢?
人心是最难测的,冯妙嫦自己就是从祖母的杀招里逃出来了,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山胡从此就忠心不二了。
但她也不会因噎废食,还是觉着只要以诚待人,总能换来将心比心的,
如此,她对七爷回道,“不管将来如何,咱们尽力而为了,也能问心无愧!”
七爷看了她良久,“夫人看着挑人用就是,除军务外,山胡这边的一切你都接手了吧。”
“七爷?”冯妙嫦讶然。
七爷伸手按住她的肩,“形势不等人,后面我要常在外面,内里的事就得你接过去。”又玩笑道,“贤内助的名头可不能白顶着。”
他们现在就如夹缝里求生存,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知道七爷是为了挡住野心勃勃的撒尔人做大,冯妙嫦就做不到置身事外了。
她郑重点头应下,“我尽力叫七爷无后顾无忧。”
她如此正经,七爷也没了玩笑,“我信你!”
和七爷说完,冯妙嫦转头去找盂兰要人。
知道她是想挑人带过去,不拘管帐,理事,厨艺这些,能学哪个就教哪个时,盂兰和她下边担事的几个生怕拖晚了就不成了,没用一柱香的功夫就挑出了十个少年男女过来。
都是山胡这一辈儿的出息孩子,长起来都能在族中担事的,铁单和盂兰的孙女也在其间。
车马已就位,该走了!
新婚第二日就要分开,搁哪儿都是件惋惜的事儿。
正事说完了,一干人等都退远了些,留七爷和冯妙嫦在马车前说话。
要冯妙嫦说,真的很不必,她对七爷没留恋,七爷对她也没不舍。
这一上午,给她夹菜喊她夫人外,七爷再没别的出格的举动。
七爷又更认可了她的能力,都说了她可堪谋师的话,后面更是有给内务都交给她的态势。
冯妙嫦就知夫人只是个称谓,她好好给七爷管好后方比什么都强。
至于昨晚,她也想到了,约摸是西岭又和七爷进言了,说了什么成不了事算不得夫妻,不是夫妻就解不得七爷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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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劫这些……
想通这些,她当然要不舒服,可毕竟欠着救命之恩,细究起来,之前的等于白做了。
何况当初许婚的时候,她也做好了同床共枕的准备。
虽从前未经人事,可嫁到裴家后,为着裴三郎不进她的房,府里外头多少人笑话她。
甚至有仆妇故意要给她没脸,在她经过的时候,不遮不掩的就说那些荤话,什么新婚的男人就跟见了腥的馋猫似的,从洞房夜开始,也不管你身子还痛着,就知道没完没了的要,没个足意……
听得多了,冯妙嫦是知道男女新婚是个什么情形的。
比对下七爷事后的那点纠缠,冯妙嫦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样七爷又不常在家,就在家也不一定会找她同房,已比原来想得要好多了。
想明白这些,冯妙嫦浑身轻松,别扭不自在也没了。
“我回去后会日日不怠,七爷交代的事我都会一一办妥贴,定不让七爷跟着操心。”
“如此!”七爷不知怎么就收了笑,不咸不淡地应着,“我就等夫人的好消息了。”
往常他就这样,前头还好好地,后面就突然变了脸。
也不知是话不中听,还是举动上差了,反正冯妙嫦从没搞懂过。
这会儿他又这样,冯妙嫦已习以为常了,应对起来也只有一招,那就是溜之大吉。
还如男子一样拱手作别,“七爷保重!”就要转身上马车。
马车边上候着的忍冬虽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可新婚的夫妻第二日就要分别,不得难分难舍依依惜别吗?
这样三言两语就要上车的,看着就不对路。
给忍冬愁的,几步冲上来,借着扶着冯妙嫦掩饰,狠命地在她臂上捏了一下。
在冯妙嫦愕然看过来时,又使劲儿给她挤眉弄眼。
冯妙嫦总算回过味来,搭伙的夫妻也是夫妻,面上的关心客套还是得要的。
于是又转过身来,“七爷也别太劳累了,要常回去将养才是。”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七爷约摸什么时候回去?我好准备起来。”
七爷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淡声道,“定不了,瞧时候吧。”
冯妙嫦自觉该做的都做齐全了,“那七爷定下来给我捎信儿。”就扶着忍冬上了马车。
见她上了马车,远处等着的众人又都过来,道别一番后,目送着车队离开了。
车里,就连茯苓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小姐,都做了夫妻可不能还是以前的做法了。”
冯妙嫦不以为然,“我们不一样,七爷也不在意这个,七爷要用我做事,咱们的好日子不指着那些,你们不懂就别跟着添乱。”
这就是个认准了谁都扳不回来的,忍冬和茯苓两个其实也没强多少,见她意已决,也就放下了。
七爷当真不在意吗?
玄四觑着七爷的脸色,虽他面上如常,玄四却知七爷心情不大好了。
想也是,刚尝过洞房花烛的滋味,就又要孤枕冷榻了,心情好了才不对。
“等忙过这阵子,有我们顶着,七爷也该回去陪夫人几日。”
七爷横了他一眼,“回什么回,不回!”
招来黑云,骑上顾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