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说不通,冯妙嫦只好拿手捂着鼻子,“一股子饭味儿酒味儿,咱们好好坐着说话吧。”
别的都还好,七爷受不得被嫌弃身上有味儿。
给她放回榻上,“要不我去换身衣裳?”
见他真信了,冯妙嫦抿嘴忍住笑,“坐下喝两瓯茶就散了,忙了那么会儿,你歇着吧。”
七爷也就随口说说,他这会儿真懒怠动,顺势坐到了另一边。
“闵先生和纪先生应了帮咱们三个月,后面该怎么让他们愿意长久留下来?”
就知道他不会想放人走了。
七爷眼界高得很,能叫七爷这么想留人,那几位先生必有过人之能。
不想强人所难,又不想放人走,那就只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她还等着跟七爷去洛安呢,确不好再置身事外了。
“七爷知道在这样事上我是个笨的,有的也是笨法子。我是觉着人不管在哪儿,只要呆得舒心畅意,再没有别的牵挂的,就不会想着挪地方。”
“如何说?”
“比如喜好吃的不能叫他短了嘴,喜好金石字画的不能让他少了把玩的,喜好钱财的咱就厚厚地给奉银,有牵挂的事,咱就想法子给他解了,有牵挂的人,多远咱也给他接来……”
七爷若有所思,“山胡那边你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愁生计,你就想法子带他们赚银子,他们想族里少一辈儿的学些本事,你就带出来教着,走哪儿都带着,从不给他们看外,你当初盟誓上和他们说的日久见人心,你都扎扎实实做到了,人心换人心,如今山胡阖族一心跟着你,别个很难给收买走了。”
事儿是这么回事,叫七爷一说,冯妙嫦却有些难为情。
“我只会这样式儿的。”
“你这才是大巧若拙呢。”七爷又给她作揖,“我于这上头实在不行,还要夫人辛劳些帮我分忧。”
冯妙嫦嗔他,“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也是,一个炕头睡着说两家话多生分?”七爷笑得忒好看。
见她要恼,忙转了话头,“咱家你一个人厚道就成了,咱这么一摊子也算惹人眼红,多少瞧不顺眼的,我得立在那儿叫他们知道,伸个指头我都要给剁了。”
冯妙嫦心说道,你就说你睚眦必报得了,谁不知道谁呢,真不用绕这么多话。
嘴上却是,“七爷说的是。”
七爷戏谑道,“夫人言不由衷的时候,眼睛眨得频些呢。”
正眨眼的冯妙嫦,“……”
七爷啜了口茶,“我知若不是西岭编瞎话哄你嫁我,你该找我说五年期的契书了,说起来是我误了你。”
原来他早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说他一千六百个心眼都是看低了,这就是千年成精的男狐狸。
既被看破,冯妙嫦也是耿直太过,顺着就认了,“七爷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家老仆来那会儿。”
那岂不是她才有想法的时候?
别的事呢?
七爷看没看出来她将来想带着孩子跑路呢?
冯妙嫦僵直地坐在那里笑不出来了,强忍着才没去扯手指。
“嗯,那会儿我思念家人,还是想回去守着他们住。”
七爷笑问,“这会儿就不想了么?”
这话怎么听都是意有所指,是点她呢吧?冯妙嫦有些心惊肉跳的。
虽他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狠厉的一面,冯妙嫦却不会觉着自己就特殊了,做什么事都会被宽宥。
换哪个男人能容忍家里娘子刚成婚就计划将来带着孩子离开呢!
何况是七爷!
这人心眼窄得要死,若妻儿一起跑了这样的事落到头上?
冯妙嫦才意识到她太想当然了。
以为她也不是七爷心许喜欢的,七爷以后又有大把的女人给生孩子,她和她的孩子该是可有可无的。
到时好说好商量的,七爷会许她带着孩子离开。
却忘了,以七爷的骄傲,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女流落在外,那真的是给他的脸打地上狠狠踩了。
怎么可能善了?
她家里的底细七爷都知道,她要真带孩子走了,那不是给家里招祸么?
兵乱被困时,七爷一掌劈飞谷田城城门的壮观场景忽就在眼前闪现……
冯妙嫦赶紧打住,尽量笑得自然,“这会儿想也没用了,只能等将来家里不忙了,抽空回去探望了。”
到底经了这么些事,说说话她就稳住了
“往后得空了我就要带孩子回娘家看看的,七爷可不能不许。”
“只要你们俩记着回家就成。”七爷切切看着她,“你说男人在外冲杀为的什么,还不是想家里女人孩子有好日子过,若缺了你们俩,我还忙活个什么劲儿呢!”
前头他可没女人没孩子,也没见他少忙活呢!
冯妙嫦真不想背这个锅,可对上七爷的笑脸,“嗯,我和孩子都知七爷的心意。”
七爷笑意更深,“那之前如何咱就翻篇了,往后咱带着孩子好好过吧?”
他旧话重提,冯妙嫦却是截然不用的心境,再不能玩笑以对。
“我会顾好孩子,顾好家里的。”
“夫妻说话,不用一板一眼的。你瞧我哪不好,该说就说,该瞪就瞪,就像昨儿那样不挺好么?”七爷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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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小几拉过她的手,“才我不是说了,我以后会多听夫人的话,就和我厉害些也没什么。”
从昨天回来到这会儿,他都换几张面皮了?一会儿一个样,虽说他不是皇帝,冯妙嫦却觉着自己真实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了。
可人家却不觉着,一边把玩着她的手指,一边在那儿说,“我脾气是有些躁,却不会发到你和孩子这里。”
那么些事儿在那儿摆着呢,他怎么就空口白牙说得出口呢?
也不对,那会儿还没孩子呢?
所以,七爷说的你和孩子,她只是充数的,孩子才是关键。
不说远的,就说上回,西岭编瞎话忽悠她许婚的事露馅了,明明该生气委屈的是她,结果却是七爷发了通脾气走了。
一走就是多半个月,昨日回来,联系今日先生们上门,就知道不是为了看她。
回院子后的种种低姿态,又主动提出找裴家为她出头这些,都是因为有了孩子。
那些亲密更当不得什么,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
她这是母以子贵了,冯妙嫦明白了。
难受嘛却是不难受的,她自个人不也成日算着离开的日子么?
知道七爷比想的还要看重孩子,冯妙嫦刚被他敲打那一番后生出来的惧怕就减了不少。
看孩子面上,只要她不做超出七爷容忍的事,七爷是不介意和她扮一对恩爱夫妻的。
甚至,七爷还会给她不少好处。
就比如山胡阖族归入她的私产的事儿,七爷有无数法子叫这事儿只是个说法。
不像现在这样,山胡部真的归她掌握了。
对身边的人,只要不犯到他的逆鳞,七爷还是很宽容的。
七爷又还要用她,只拿捏好分寸,日子还是照旧过。
至于将来,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怎么说也是经了不少风浪的,理清这些后,冯妙嫦很快恢复了常态。
“那我可当真了,七爷要再和我小性儿,我可要找西岭和玄字他们评理的。”
七爷立时高兴起来,竟承认道,“上回走是我小心眼了,以后不会了。”停了一下,他又道,“这会儿我也想开了,很多事细究起来是过不成日子的。”
他想开的什么,不细究的什么,冯妙嫦不会问,也不想知道。
两人一起歇了晌,期间也是有说有笑的,比昨日还自然了些,寻常恩爱夫妻的模样。
下午冯妙嫦还去了青玉院理事,七爷去了前头书房。
西岭送了茶点过来,磨蹭着也不走。
七爷问,“有事?”
西岭赶忙过来,“咱们的底细还不和夫人说么?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