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反应是正常人的反应,别说周翔已经加入狩怨师协会,签了保密协议。就算是没有这一层,他遇到的事说出来,恐怕也会被当成神经病。于是他说:“没有,只是最近灵感枯竭,想跟朋友去探险。听说那边有些地界还是探险区域,想去看看。”也不知道方律师会怎么想,去雅各布探险的有,去喜马拉雅山探险的有,上五大连池探险的,也不知道有人信没有。
方律师还好见惯了大场面,他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边开玩笑边试探的问道:“是跟女同伴去吧?”周翔含糊其辞:“有男有女,目标比较一致。”
“那祝周总早日胜利归来。”律师笑道,然后开了职业腔:“不管怎么样,既然您有这个诉求,该走的法律流程,我们还是要走的……”
安排好了公司,做好了遗嘱和财产分配,周翔的心事去了大半。他想给爸爸打个电话,电话拿起来,点进家族群看到的是秋姨晒的周恒月考成绩。成绩不错,周翔给周恒点了个赞,放下了电话。
隔天,花解语的师兄叫宋斌的到了《真实人生》总部,视频连线了花解语。花解语大大方方的开了摄像头,说自己现在接受治疗,治疗期会比较长,但整个游戏结构是已经规划好的,宋斌也是重要参与人,代替自己做为创业方参与到项目中来完全没有问题。
《真实人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股权分红,投前指导和政策业务支持,该给的没有任何克扣,用项目负责人的话说,这个项目是公司亲生的项目,都紧着最好的资源给。讨论到下午,整个项目规划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只是有一点还需要周翔走之前确认下。
就是选址以及选址备案。地皮的价格,开发商的资质,政府对地产及商业开发项目的政策把握,这些需要打点的不是一点半点,预算到底需不需要探底,到什么程度是能接受的范围,项目负责人想让周翔给个准话。但这种项目谁知道后续呢?如果周翔也就去个几个月半年,当然可以明确的给出范围,大不了他回来再调整。可是,如果他死了呢?他若死了,花解语能活吗?如果他们俩都死了,宋斌和公司能继续把这个项目推进下去吗?那还是项目原本要呈现的样子吗?
周翔低头研究备选的地皮以及相应的开发商,看着看着,有个公司名有点眼熟。他仰头想了想,又搜索了下那家公司,世界真小,这是王自强的公司。就是小恒的同学,王悦的爸爸。周翔对王悦爸爸印象很好,认为他是一个有良知的商人。尤其是他怕老婆,宠儿子。一个怕老婆宠儿子的男人通常都不会太坏,因为他在人间有软肋。
所以他一定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周翔联系王自强,问他自己有个游乐园项目,问他感不感兴趣,王自强非常给面子,以大佬之躯,一个小时内赶到了《真实人生》总部。
王自强一来,就提出了一个他们所有人之前都没有考虑的方向,那就是教育基地。王自强说话自带慷慨激昂的音效,他说:“同志们,这是一个好项目啊!这项目简直是造福子孙后代,可以给自己树碑立传的项目啊!这是什么?!这是生命教育基地啊!你们看新闻吗?现在,啊?每年自杀的孩子有多少?就像我儿子那么大的孩子,半大不大的青春期孩子,那动不动就自杀啊!就前两天,周总知道,我儿子的同学,又聪明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跟妈妈吵了两句嘴,年级前十啊,扑通一下就从楼上跳下去了!诶呀!我这心啊,跟着也跳了!
还好你们周总,啊?还是你们周总,年轻!反应快,那家伙!抄着棉被就上去了!我们几个一起把那孩子接住了,这孩子才保住一条命啊!亏了你们周总啊!一条命啊!同志们啊!”
周翔捂着脸尴尬。他这一阵子根本就没正经上班,这事没有任何一个同事知道。让王悦他爸爸来讨论项目,这家伙,老哥来这做感动中国演讲来了。
王自强说完,会议室响起热烈的掌声,周翔脚趾抠地,希望能给自己就地掘个坟出来。就连视频里的花解语都在凑热闹,一边拍巴掌一边卖力叫好。
周翔赶紧说话,把掌声压下去,他说:“王总,您还是说说您这个教育基地的概念吧,我们第一次做跟地产相关的项目,还请您把把关。”
“诶!”王自强显然很喜欢掌声。周翔说完,掌声也全没了,他才继续说道:“地产这个我熟。你们知道做地产,尤其是商业地产,什么地方最难吗?垫资巨大?人员不好管控?销售压力,汇报周期慢?我跟你们说?那些都不是关键问题。
关键问题是什么?”王自强点着桌子说道:“关键问题,是不可控。哪里不可控?我上面说的都不算不可控。最不可控的是批件!土地是国家的资产,国家资产意味着啥?国家资产就意味着,国家说你可以用你就可以用,国家说你不能用了,你一毛都用不了!所以啊,好多项目,前期投入了很多,诶,突然就不能用了,你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做了沉没成本了,你们说可不可怕?”
满意的看到所有人都在点头,王自强继续演讲:“但是咱国家那是什么国家?咱国家那是人民的国家!同志们,你们要知道人民的国家啊,那跟别的国家不一样,别的国家随便收东西,那是明抢。咱们国家所有的政策都是以人民为基础的。
人民是咱们国家的根,咱国家的所有政策都在这根上。所以比如说你要建一个商场,你说你干商场干啥啊?是为了咱们老板赚钱啊?那国家说我要在你这个商场上的地盘上建个粮食储备库——当然不是真的啊,咱们打一个比方。那你说你是老板赚钱重要啊?还是粮食储备重要啊?那肯定是粮食重要,对不对?所以国家让你让出来你就得让出来。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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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强加重了音量,他说:”但是!如果你建的是个农产品集散市场呢?国家要建粮食储备仓,你在旁边建一个集散市场,”王自强一拍巴掌说道:“诶?!我这是干啥?我这是解决农民收入问题,他一车拉过来,一部分是给国家储备的粮食,一部分是商业作物要出售的,我这个集散市场就变成了为国解忧!你们说国家能不支持吗?批件能下不来吗?”
在坐的,包括视频里的都猛点头。王自强呷了一口水,继续道:“所以说,做地产项目,赚不赚钱,那都是后话,基调!”他用力敲敲桌子:“基调是什么,很重要!同志们呐!你们这个项目就非常好!
现在我们国家人民生活水平上去了,压力也大了。孩子也好,大人也好,动不动就要死。你说一个国家好多人都寻死,这国家还玩不玩了?所以你们这个,那就是生命教育基地。你不是想死吗?来,你玩一把,你感受感受,你看看死了好不好?这主意简直太好了,同志们!周总!”王自强朝周翔伸手:“周总,我真荣幸啊!你年纪轻轻有这么高的觉悟!一会儿!一会儿咱哥俩走一个!”
他说完觉得不太对,又补充道:“那个……你弟弟是你弟弟,没事,咱俩就按哥俩论。回头我让我儿子,管你弟叫叔!”会议室里传来笑声。周翔又想给自己就地圆个坟了。
按照王自强这个节奏,这会能开三天都不一定开完,周翔只得又往回拉话题,他说:“那王总,您如果感兴趣,后面跟选址地产、批件相关的就都麻烦您了?”
王自强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老弟,你就踏踏实实的去旅游,哦,不是,进修。你就去!后面所有跟地产有关的,都交给老哥我!咱们现在既然说了要讲究基调,那这个项目一定要放进去公益的部分,比如,你设一个免费区,或者免费时间,或者跟那些教育机构,研究机构,学校合作。总之一定要有对社会有益的部分,咱们不能光赚钱光收费,那样不长久,也不安全。”
“好的,王总。”周翔点头:“那这些就摆脱您了,回头我们两家公司法务拟下合作细则,咱们先初步就定下来。”
事情差不多讨论到尾声,周翔还想着王自强刚才说了要一起吃饭,可是他要去医院跟花屏昇交接班,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王自强自己一拍大腿:“诶呀,周总,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提的我要请你吃饭。咱哥俩好好唠一唠。但是这个时间……”他指指表:“我得去接我们家那混小子……他妈说了,吃喝拉撒都不用我管,就接送我们爷俩还能聊聊天,要是这个工作我也辞职,我就不用当爸了,您担待啊!那个,改天,改天我一定请您!”
周翔笑笑,赶快说道:“正好我一会也有事,您忙,不急在一时。”
送走了王自强,周翔看看时间,赶紧出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