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北狄退兵的那一日,北地漫山遍野盛开了白色的格桑花。

    北地人终于可以安心地打开家门,走上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迎来期盼已久的和平。

    永吉城外,康衡的尸首倒在黄沙中,北狄军没有人冒险带走他的尸首。

    他是个失败的王,带领数万北狄军倒在北地广袤的沙漠中。

    况且他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了王位。

    姜念遥已经拿出了北狄王伏真当年给他儿子康衡的那块玉佩,证明“康衡”登基为王时拿出的信物是假的,又通过武延留下的亲笔信,证明当日杀害武延的凶手其实是桑泰。

    北狄人如今已经得知这位北狄王“康衡”的真实身份。

    他曾是赤狄部落的首领邡盛,此人在几个月前假死,后以伏真大儿子康衡的名义重回北狄。

    姜念遥本以为冒名顶替的新王“康衡”是由桑泰假扮,但她很快意识到,桑泰前段日子暗中去京城的目的并不简单,除了见姜知远和杀掉武延之外,他还暗中联系了隐藏在夏国京城的那条大鱼,也就是北狄安插在夏国的最大细作。

    她那时才反应过来,桑泰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指挥着这一切事。

    其实北狄的贵族早已知晓“康衡”的真实身份。

    他们之所以同意让邡盛假扮成为康衡,是因为伏真在民中威望极高,他们若是强行出面质疑邡盛,怕会引发乱子。更何况他们也想有人带领北狄拿下北地这片土地,他们好从中分一杯羹。

    但既然邡盛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也绝不会再出面保他,而是任由事情继续往下发展。

    以伏真在北狄的威望,即便邡盛没有被夏国杀死在战场上,他回到北狄后也必死无疑。

    由此,北狄人心大乱,赤狄部落彻底失势。

    既然新王已死,北狄势必要再选出一个能够统领他们的王。

    但一向好战的赤狄部落元气大伤,如今赤狄部落和其他部落之间的矛盾愈发复杂,北狄内部的纷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因为邡盛这次伪装大殿下登上王位,北狄王室中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其他部落顺势而为,纷纷想要让自己人登上王位。

    北狄乱局已定。

    更何况夏国会暗中插手,将这乱局的时间延长。至少三十年内,北地无需再担忧北狄野心勃勃再进入这片土地。

    战事结束一个月后,谢久淮奉旨回京。

    回到京城时已是初秋,京中红叶纷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秋日的京城,又因着北地的事得到解决,心中安定许多。

    姜念遥与谢久淮回到定远侯府的那日,终于得知京中到底是哪一条大鱼被北地的事钓上钩。

    没想到隐藏在京城中那个最大的细作竟是右相。

    原来他早些年已被伏真收买,伏真死后又与邡盛搭线,这些年一直在为北狄人做事。之前京中宴会上的刺杀事件,便是他伙同北狄的使臣一起所做的事。

    只是刺杀一事后,右相直接被关进了牢狱。

    “他亲自带着北狄使臣回了京城,使臣当着众人的面刺杀皇帝,为何他要做这么明显的事?”

    因着右相的真面目暴露,连带着牵扯出他的不少门生。京中早已满城风雨,朝中自然有人疑惑右相的目的,右相叛国的事虽然被朝廷瞒下来,但余萱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如今偷偷摸摸地向姜念遥说了此事。

    得知姜念遥回京后,她立刻带着孙玉静一起来定远侯府做客,连一刻也不愿等。

    如今见到姜念遥,她的这颗心才安定下来。

    谢家几个姐妹们都还在家学没有回来,屋中只有她们三人。

    姜念遥听到余萱的讲述,已经猜到了右相的目的。

    右相在宴会刺杀一事后被关进牢狱中,但并不是因着协助使臣刺杀皇帝,而是因着失职,没有及时发觉使臣的不对劲。

    这正因此,右相在牢狱中并未遇到太糟糕的对待。

    如今看来,右相做了如此明显的动作,让皇帝对他起疑心,正是希望自己会在那时被关进牢狱中。

    那样反而能将他保护起来。

    若是姜念遥没有发觉桑泰的不对劲,若是姜知远没有冒险带着那枚玉佩一路赶到北地,若是他们没有发觉京中还有一条隐藏着的细作……但凡中间出现差池,恐怕京中不少高官会如薛寄儒那样被杀,朝廷大乱。

    薛寄儒的命案发生时,右相已经被关进牢狱中,那些事归不到他身上。他反而利用薛寄儒的死祸水东引,让皇帝怀疑谢家。

    战事这才刚开始,主帅就换了人,谢家还被调查,若是任由此事发展,军中必定会出乱子。

    更何况就在一个月前,在北地战事最危急的时候,京中其实还发生了一次刺杀。

    此事被压下来,朝中很多官员都不知此事,余萱和孙玉静自然也不会知晓此事。

    刺客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侍,早已被北狄人收买,在宫中蛰伏多年。自从宴会遇到刺杀之后,皇帝更加谨慎,睡觉时不许任何人近身,平日里身旁也只留下几个亲信,那内侍深得皇帝信任,没想到这反而给了他动手下毒的机会。

    若是皇帝被杀,京中变天,右相躲在牢狱中反而能躲过危机和调查。

    若是皇帝侥幸活下来,自然会查到这内侍曾经受过左相的恩惠,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恐怕会将矛头指向一向与右相不和的左相,怀疑之前宴会刺杀一事也是他栽赃嫁祸。

    好在谢湛得到了提醒,及时赶回京中,那日进了皇宫中阻止这一切,他自己还受了伤。刺杀没有成功,那名内侍随即自杀身亡,皇帝也因此打消了对谢家的怀疑,否则京城早已变天。

    姜念遥心中一阵后怕。

    因着北狄战败,邡盛被杀,右相的身份随之败露。

    人们都想不通为何他要为北狄做事,明明他在中原已经位高权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他竟然会为北狄人做事。

    只是事情败露后,右相在狱中服毒自尽,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被掩盖在岁月的长河中。

    姜念遥与谢久淮回京的那日,谢家之前的案子已经被查清,嫌疑得以洗清,谢家恢复如常。

    可一连三天,姜念遥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谢久淮说。她每天睁开眼时,谢久淮已经离家,而每天闭上眼睡着时,谢久淮还仍在外面奔波,没能回家休息。

    回京第一日,他便去宫中述职,将北地发生的一切都仔仔细细汇报给皇帝,紧接着又接到命令,皇帝让他与其他几个官员一起在朝中肃清右相一派带来的余毒,并要查清楚皇帝身边到底还有没有遗漏的北狄细作。

    这并非易事,谢久淮一直很忙碌,而姜念遥也没能闲下来,这几日她见了许多人。

    此前,谢家人只当姜念遥回国公府照顾生病的妹妹,哪知她竟然敢去北地。如今谢家姐妹们知晓此事的真相,自然好一番叮嘱,她们担忧姜念遥的安危,让她千万别再做这般危险的事,她们都在她的身后支持她,无论有何事,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更快完成。

    至于姜念遥曾去过北狄军营的这一传言早已被谢久淮派人压下,此事没有流传开,但安国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特意在姜念遥回国公府那一日将她叫去书房询问一番。

    姜念遥没有说太过细节,仅仅向他解释清楚,为何姜知远和姜欣媛两人仍旧留在了北地,并将他们写的一封家书交给父亲。

    姜知远和姜欣媛早已决定要在北地多待一段时日再离开。

    除了见家人和朋友,姜念遥还去了京中世家的宴会。宴会很是无趣,结束之后,她回到家中,谢清韵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她。

    姜念遥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她。

    谢清韵胳膊搭在石桌上,双手托腮,两只脚晃来晃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姜念遥。

    一看到对方走进院子,她立刻从石凳上跳下去,跑到姜念遥身旁仰头望着她。

    “阿嫂,宴会玩好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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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动牵着姜念遥的手。

    姜念遥温和笑着,口中说了实话:“有些无趣。”

    她对谢清韵眨眨眼:“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厨房煮了汤,你要一起喝吗?”

    “自然要一起!”谢清韵欢呼着进了屋子。

    这些日子,谢久淮一直早出晚归,直到中秋那天夜里才有了空闲,能坐下来好好和家人一起吃顿饭。

    姜念遥也坐在其中,今夜是中秋夜,团圆夜,她的心中除了感慨今年经历的那些事,还多了几分怅惘之情。

    今日午后,她去了京郊的那处宅院。

    祖母已经搬回了京中的宅院,现在没有人住在那里,那里很是清静。

    姜念遥在院中待了许久,想了很多事,回来后周身便萦绕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

    只是今日是中秋,她掩盖住自己的心绪,随着旁人们一起在家宴中闲谈。

    席间有果酒,姜念遥尝了两杯,染上几分醉意,双颊微微泛红,眼里泛着水意。

    连她自己都不知是真的喝醉,还是趁着心绪不佳,任由自己显露醉意。

    她如往常一般笑着,与谢家姐妹们闲聊许多事,席间其他人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家宴结束之后,姜念遥回了住的院子,独自坐在院中赏月。

    天上没有星辰,孤月映亮了一方夜空,可照不亮整片天空。

    就这样,一种无法忍耐的悲哀和迷茫在姜念遥的心中荡开,连她的眉眼都笼罩淡淡忧愁。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姜念遥没有回头,知晓是谢久淮前来。

    他坐在她的身边,将一壶果酒放在桌上,又给她满上一茶杯,笑着看她:“还想喝吗?”

    姜念遥没想到他还特意拿来果酒,自然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她皱眉。

    味道有些奇怪,不像是果酒。

    “解酒茶?”姜念遥不解地看向谢久淮。

    谢久淮见她尝出来,又给她带了一杯:“你酒量本就不好,若是不喝解酒茶,小心明日头痛。”

    姜念遥点头,喝完解酒茶,继续仰天望明月。

    谢久淮望着她,轻声问:“为何会忧愁?”

    没想到谢久淮看出她心绪不佳。

    姜念遥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今日去了京郊,想到了阿扶的姐姐阿茗。”

    阿茗便是死在京郊别院中、后来又被安国公发现的那个女郎。当年她差点被带去北地,是因姜念遥被人认成阿茗,阿茗这才被人为了掩盖过失藏在京郊别院。

    而阿扶是他们在温泉谷见过的那个女孩,她正是阿茗的妹妹。她被人拐去北地后侥幸活了下来,现在随着当初的救命恩人一起在温泉谷养花。

    两人同时想起阿扶。

    温泉谷醒来的那一日,姜念遥听到阿扶的名字,想起她曾经在阿茗留下的信中听过这个名字,仔细一核对,没想到温泉谷的阿扶竟然真的是那个被拐走去了北地的阿扶。

    没等姜念遥纠结到底要不要将阿茗的那封信告诉她,阿扶开口说,她已经知晓姐姐遭遇不测。

    “若是姐姐还活着,她一定会来找我的。三年前,北地从未有过姐姐的消息,姐姐不是不愿来找我,而是不能来找我。”

    姜念遥始终记得阿扶说这话时灰暗的目光。

    她想到了许多人。

    邡盛、桑泰还有右相一派的人害了太多无辜人。

    哪怕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揭露,哪怕邡盛已经被打败,可那些无辜人的命运早已被彻底改变,再也无法挽回。

    “今夜怎么如此漫长。”姜念遥望着月亮,轻喃一句。

    谢久淮望着她,抬起手轻轻点在她的眉间,似乎想要将她的愁绪全部带走。

    清冷的月光洒下,谢久淮明白姜念遥的意思:“总会天亮的。”

    月光柔和,无法映亮整片天空,但日头总会升起,天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