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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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长假放完,学生们纷纷回校。

    第二天月考成绩出来,大榜贴在级组办公室对面,单宇拉着陶琢去看。

    单宇在396的位置找到自己,在178的地方找到陶琢。第一则雷打不动还是严喻,第二是余沅,苏越廷排第八,五班各科平均分都位列最高。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单宇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幸而孙亿鸣比他还惨,甚至没进前400,单宇顿时心满意足,向当事人不怀好意地转告此事,被愤怒的孙亿鸣追着打了一整条走廊。

    消息传出去,来看榜的人越来越多,围成一团议论纷纷。

    忽然一个女孩大声道:“芋圆!你又和严神名字挨一块儿哦!你俩每回包揽第一第二,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瞬间引得围观群众开始起哄,班长余沅站在不远处,闻声恼羞成怒,作势要去捂朋友的嘴。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打闹起来,严喻便在这时出现于楼梯转角。

    余沅立刻松开手,脸通红,犹豫片刻喊住他说:“严喻!……恭喜你啊,又是第一。”

    严喻闻言只是点头,连耳机都没摘。

    严喻神色很冷,大概没睡好,陶琢怀疑他根本没听清余沅在说什么。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似乎打算直接回教室,眼皮却忽然一跳,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严喻顿了顿,脚步一转,众人自动“唰”地退开,让出一条道。

    有人小声嘀咕:“严神怎么来了?以前从不看榜的,毕竟每次都是第一。”

    严喻听见了,无动于衷,挨着陶琢肩膀停下。

    结果视线根本没往上去,而是从50开始,顺着往后扫,越看眉头绞得越紧。

    陶琢:“……”

    陶琢同学汗流浃背,拉了拉严老师衣角:“这儿。”指着178的位置,“不用找了。”

    严喻扫了陶琢一眼,又去看陶琢各科成绩,眉头似乎微微挑了挑,不做评价。

    陶琢硬着头皮说:“我觉得其实还行吧……”

    严老师冷酷无情:“题做少了。加练吧。”

    陶琢:“……”

    啊,一生劝学的严老师!

    下午陶琢拿到卷子,认真分析,发现严喻说得没错,确实是题做少了。

    虽然严老师帮他补过课,但他在进度上落下的内容实在太多,补课的时间又太短,没法一下完全掌握,所以在考场上会踩坑,丢分是必然。

    不过这些问题好解决,慢慢刷题就能追上来,不必太担心。

    陶琢根据自己的切实情况,制定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再一次在胖丁的课上一心多用,埋头苦干,完成订正后,陶琢扭头看正在刷数学选择压轴题的严喻。

    陶琢心下一动,伸手去严喻的桌肚里偷答题卡。

    小动作鬼鬼祟祟,被严老师抓了个现行。严喻一把握住陶琢手腕,对上某人眼巴巴的目光,沉默片刻,摸出自己的答题卡递给他。

    呵呵,陶琢接过,扫了一眼,当即冷笑出声。

    这和看标答有什么区别?严喻数学满分,理综295,主要在生物简答题丢了分,六科里只有语文稍低,122。

    “很好笑吗?”严喻听见了,不咸不淡地说。

    “没笑你,”陶琢说,“是感觉自己有一点可笑。”

    周三下午开家长会,学校提前放学。走读生回家了,住宿生聚在小卖部门口的休息区,一边闲聊一边打牌。

    “+4,别看了赶紧摸,知道你手里没牌。”单宇说。

    “我日你爹……”霍超说,骂骂咧咧地摸了八张,本就打不出去的牌雪上加霜,两只手差点没抓下。

    “别罚霍超啊,”苏越廷说,打出一张反转,“没人注意陶琢手里就剩两张牌了么。”

    “班长啊,”陶琢无奈,也打出一张反转,“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一群人围在桌子旁打UNO,吵吵闹闹,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谭棠不太会玩,夏辛禾坐在她身后指挥,打出一张绿7,赵青桐说没有,伸手摸牌。

    “哎?”有人忽然挑起话题,“下下周去学农,你们组都分好了吗?”

    “学农是什么?”陶琢把牌出完,抬头茫然地问。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给陶琢解释,陶琢这才知道,原来南城所有高中生都要参加学农活动,就是去邻市某乡镇或者某基地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务农教育,是强制要求,没有特殊情况不得缺席。

    “那这一周就不上课了?”

    “废话,不上课不好吗?”那人痛心疾首地点陶琢。

    “但你得带书过去,”又有人说,“因为学农回来就是运动会,运动会之后就是期中考,没时间准备。听高三的说,每一届去学农,都是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点灯夜战刷题复习,卷生卷死。”

    陶琢点头:“那我们是住宿舍吗?”

    “不是,”赵青桐接话,飞快看了陶琢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耳尖微红,“住在农户家里。每家能接纳的人数不一样,条件也不一样,所以要提前分组上报。”

    “说白了住好住差全看脸,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有人补充。

    “你们都有组了吗?”陶琢问。

    “差不多,肯定玩得好的住一起呗。”单宇揽过陶琢,“你在想什么?你小子肯定跟我住啊,我已经报给瑛子了。不管分到什么房子,都得和我同甘共苦,咱们六个人,你,我,霍超。老乔苏妈孙狗。”

    “你再叫我苏妈试试看。”苏越廷推了下眼镜,打出一张+4。

    单宇骂了声草,伸手摸牌。

    “好好好,跟你跟你,”陶琢无奈,挣脱单宇,心里算着牌,却想起来:“那喻哥呢?严喻不和我们一起吗?”

    “喻神啊,”苏越廷说,“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好像是他妈妈,拿着什么证明来找许瑛,要给他请病假,估计不会去了。+4,抓。”

    “……苏爹,你是我爹行了吗?可以放过我了吗?”单宇心态爆炸。

    众人似乎都对严喻常年脱离班级活动的行为习以为常,没说什么。陶琢想起昨晚的事情,心头泛起些惴惴的苦意。

    六点钟,家长会准时结束,父母们从教学楼鱼贯而出,打牌的学生也作鸟兽散。

    陶琢打开手机,检查微信,发现陶先生和林女士都没有回复——昨晚犹豫再三,陶琢还是把月考成绩和排名给两人发去,期待随便得到什么回应都好。但两人最终都没有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陶琢。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陶琢深吸一口气,主动调节情绪,心想算了,也不是第一回了,管他们呢!脑海里却忍不住开始脑补小剧场。

    比如某天自己意外离世,比如常年失职的父母匆匆赶来,比如他们终于幡然悔悟懊恼不已,最后只能抱着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

    陶琢被想象中两人痛哭流涕的画面逗乐了,心情轻快起来,准备去饭堂吃饭。结果到了饭堂发现人满为患,全是来尝鲜的家长,只得改道而行,去小卖部买泡面。

    经过小花园时意外瞥见严喻。

    严喻正坐长椅上喂猫,长腿随意伸着。几只两三个月大的小狸花猫用爪子扒他校裤,试图顺杆儿爬,但几次爬到一半都掉下去。

    严喻便伸手,揪着后颈皮把猫一拎,放到自己腿上,小猫开始揣着手打呼噜。

    陶琢停下脚步静静地看。

    本该是这样的。

    陶琢脑海里无端冒出这个念头,心想严喻本该永远站在这样和煦的阳光里,万众瞩目,而不是变作黑夜里那个孤零零的巨兽影子……而不是永远孑然一身。

    严喻察觉到视线,抬头见是陶琢,拍了拍身旁空位,陶琢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严喻问:“没去吃饭?”

    陶琢摇头:“人太多了。全是家长。反正也不饿。”

    两人便安静坐着,各不打扰,一时间只听见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严喻忽然问:“你父母都没来?”

    “嗯?”陶琢还在发呆,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说,“你说家长会?嗯,没来。他们……他们很忙。”

    语气故作轻快,可微微垂下的眼睫却将主人出卖。严喻仿佛能看到那对黯然垂落的小狗耳朵,正昭示着陶琢低落的心情。

    严喻一顿,把猫放到陶琢怀里:“等我一下。”

    陶琢抱着猫茫然抬头,严喻却已走远。

    五分钟后,他快步走回来,手里拎着一袋正在冒白雾的巧乐滋。

    “?”陶琢一脸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雪糕。”

    陶琢:“我当然知道是雪糕,我是问干嘛突然买这个?”

    严喻顿了顿,说:“奖励。”

    陶琢心头一跳,对上这人的视线。

    严喻站在陶琢面前,背着光,五官一如初见时模糊不清。但莫名的,陶琢知道,那双看似冷酷疏离的眼睛,此时正温柔地注视他。

    陶琢跟上了严喻的脑回路,雪糕是对他月考成绩的奖励。

    陶琢笑了:“不是让我多刷题吗?我以为你对178不满意的。”

    严喻面无表情:“不要?”作势就要拿走。

    “要要要,”陶琢赶忙说,拿过去拆开,“谢谢严老师。”

    咬了一口,外皮尤其酥脆,比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块巧克力都甜。

    “其实也无所谓了,”陶琢啃着巧乐兹,含糊不清地和严喻说,“不来就不来,不回消息也可以,甚至把我忘了也没关系……毕竟人总是要长大的,得学会一个人生活。”

    “不是。”

    “什么不是?”

    “不一定是一个人。”严喻道。

    陶琢回头看了严喻一眼。严喻正垂眼注视地上猫咪们长短的影子,夕阳落在脸上,勾勒出柔软的绒毛轮廓。

    “你不去学农吗?”陶琢酝酿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严喻一怔,摇头。

    “是……她不让你去?”

    严喻没说话,默认。

    这一瞬陶琢有千万个问题想问,有千万句话想替严喻抱不平。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能安静地坐在这里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