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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索断了。”

    孟谅披着冷重的夜色进来,一坐下就说。

    褚照和张勋德将军都吃了一惊:“怎么会断了?”

    “估计是趁本官和褚县令抓着郑志回庆泽县时,他们便发现了异常,于是断尾求生。”孟谅道。

    “他们竟然没有狗急跳墙?”褚照更加诧异。

    孟谅沉沉点头。

    看来对方的处事远比他们预计中的更加果断,也更加老谋深度。

    孟谅轻轻敲着桌面:“但本官如今最担心的,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我们的谋算。”

    褚照听到这话,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为什么这样说?”

    孟谅睨了他一眼,到底有外人在面前,不好不给师弟面子,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你蠢么”咽下:“若不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谋算,对方如何会在底牌未崩的情况下,不跟我们硬拼,反而选择断尾求生?”

    此话一出,不仅褚照恍然,张勋德将军也明白过来。后者皱眉:“这下麻烦了。若是此次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再培养出一个郑知州,只会是迟早的事。”

    褚照紧追问:“孟巡按怎么看?”

    孟谅道:“本官的意见是,先不要管他们,将万人冢与乱葬岗的冤案先审完。”

    “可是审完冤案,便是盖棺定论。这不更代表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吗?”褚照忍不住说。

    孟谅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就是盖棺定论了呢?”

    褚照眉头一皱:“你不会是想……”

    “不行!派谁去呢,这太危险了。”

    眼见着这俩师兄弟谜语越打越深,张勋德将军终于忍不住:“……你们在说什么啊?”

    褚照看了看孟谅,见他一脸无所谓,便解释道:“孟巡按的意思是,以审案来麻痹敌人,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已经放弃搜查,掉以轻心。实则暗中派出人手,继续查探。”

    张勋德将军:你们玩政治的心真脏。

    他思考起来:“这样也不是不行。只要我们几个主官明白,这事还没有结束,那么就不算真的结束。不过查探,应该要怎么去查探?”

    褚照道:“我听说归德将军曾在金华府担任参将,不知归德将军可有听说过兰若寺?”

    张勋德将军听到下官反问,本应该生气,可是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实在没有办法对褚照生起气来。他干脆道:“自然是有听说过的。据说兰若寺殿塔壮丽,远离市镇,十分僻静。本将也曾动了心思要去观赏一二,最终因公务缠身不得行。”

    褚照道:“我曾听人说,建造者似乎并不关心其香火旺盛与否。”

    张勋德将军皱了皱眉:“这我倒是不知。”

    褚照又道:“兰若寺也不似常见寺庙,据说胭脂女子之气甚浓。”

    张勋德将军终于听出褚照意有所指,他深吸一口气,面含怒色:“即使兰若寺胭脂女子之气甚浓,本将想要女色去花楼即可,何必去那里?”

    完全没想到张勋德将军会如此误会的褚照一呆,连忙解释:“归德将军误会,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归德将军就没有觉得,其中十分古怪吗?”

    张勋德将军头都大了,他忍不住道:“褚县令有话直说便是,弯弯绕绕,我张勋德就是个大老粗,实在听不出褚县令到底要做什么。”

    孟谅看了那么久的好戏,终于出来打圆场:“这也是本官的意思。本官曾听闻兰若寺有妖鬼作怪。褚县令只是想向曾在金华府任职的归德将军,打探一二,确认消息真假而已。”

    褚照也笑着给张勋德将军倒了一杯茶:“刚刚言语不当,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下官计较。”

    张勋德将军这才气顺了,他道:“本将在这些方面并不是十分精通,但同是为了朝廷办事,只要能对破除此案有帮助,无论何事,本将必义不容辞。”

    “那就那么说定了。”孟谅唇角轻勾,“派人去兰若寺一趟。”

    褚照想了想,自荐道:“我去如何?”

    “你?”孟谅皱眉。

    褚照一看就知道孟谅要说他堂堂县令怎么老想往外跑,还是往危险的地方跑,他解释道:“总得要一个熟悉本案的人去,才能更好发现线索。万人冢、乱葬岗两案牵连甚广,孟巡按身为七省巡按,自然有比我这小小县令更高的审案之权,论合适也是孟巡按更加合适。反倒是我,官小位卑,完全可以趁机离开。”

    孟谅眉头一舒:“这么说,倒也未尝不可。”

    他瞥了褚照一眼:“你那叫明直的小厮,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居然还能联系黑河县的土地公。如果你要走,明直得留下,不然就让他和土地公沟通好,否则本官是不会让你把他带走的。”

    褚照笑道:“回头下官问问他的主意。”

    张勋德将军见他们三言两语商定好,只是没安排自己,不免疑惑:“本将可以做什么呢?”

    孟谅道:“还请将军助我,坐镇青州城,以防暴动。”

    这还是头一次高高在上的督察使对他这样低头,张勋德将军一下受宠若惊:“分内之事,说什么助不助的。”

    但不可否认,张勋德将军现在美滋滋的。

    满朝文武谁不惧怕督察使?那一个冷眼扫过去,大家就能吓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可是督察使刚刚跟他好声好气,希望他坐镇青州城诶。

    褚照看的新奇,暗暗把孟谅的为官小技巧记下,觉得哪天肯定也能用上。

    他回县衙,先是问明直想要什么赏赐,明直挺耿直的,想不出来就说想不出来。于是褚照就很大方的赏了他一千两银子。

    明直:暴暴暴……暴富!

    其镜羡慕得不行,褚照想到他之前的誓死保护,还有不眠不休守在自己门前,也赏了他五百两银子。

    “多谢大人!”两个小厮都是眉开眼笑。

    褚照忽然想到什么,他摸了摸下巴:“等这个大案了结,我就请个探亲假回广陵一趟吧。顺便让母亲看看你们的婚事该怎么办。”

    二十二岁的明直:“……”

    二十一岁的其镜:“……”

    他们委婉地说:“少爷,有没有可能,老夫人更操心您的婚事?”

    褚照死道友不死贫道:“先让母亲在你们两个身上练练手,等以后你们少爷我要成亲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两个小厮:……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明明他们的亲事应该少爷亲手安排,再不济也该是未来少夫人安排才对。

    可惜少爷拖到现在都不肯成亲。

    现在还想把他们推出去当挡箭牌。

    “不说这个了。明直,孟师兄让我问你,你是希望留在县衙里为乱葬岗一案作证呢,还是希望跟我去金华府继续深入调查真相呢?”褚照问。

    明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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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也不想:“大人去哪,小的便去哪。反正小的是跟定大人的。”

    褚照也不意外,他道:“既然如此,你便跟虞小青和她的爷爷商量好。此案已经进行到这里,绝不容许再出任何差错。”

    明直立即表示他会办的漂漂亮亮。

    其镜看着立了功明显更受宠的明直,有些羡慕。他下定决心,这次金华府之行,他说什么也要表现好一点。

    燕赤霞听说褚照要走,压根就没犹豫,拎上他的口袋,提上他的剑便要跟着。只是没有带铃娘。相比人生地不熟的金华府,铃娘如今还小,又没有自保之力,当然是留在庆泽县是最好的。

    燕赤霞生怕褚照这个县衙主人不在,就有人欺负他唯一的弟子铃娘,特意拜托了崔师爷。

    褚照在旁边看着,没告诉燕赤霞他已经拜托了眼下青州城最大的官——七省巡按孟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他特意去提自己在背后都做了什么好事。只要心里明白自己有为友人做就好。

    燕赤霞拜托完,这一不似剑客、倒像书生的少年看着神清气爽:“走吧,县太爷。”

    褚照便也笑:“走吧。”

    十一月。

    金华府。

    有道是“婺女星边气不秋,金华山水似瀛州”,其间景象,自然美不胜收。褚照对燕赤霞感叹:“我家中长辈常爱听戏,据说金华府这边的戏十分好听,唱腔虽不如苏昆严谨,却着重于感情和气氛的渲染,并不过分讲究吐字运腔的功夫,十分雅民。”

    褚照作为天性爱玩爱闹的人,即使穿越,各种纨绔爱玩的东西也是玩过的。更别说眼下十分流行的戏了。

    他兴致勃勃地拉着燕赤霞讨论,当然,主要是褚照一个人在说:“我听说这边的戏班子有两个绝活,一个是蛇步蛇行,一个是飘若纸人。你知道白素贞吧?白素贞和小青,这两个的原形就是蛇,所以他们在演《断桥》那折戏的时候,就会犹如蛇行水面,飘飘欲仙。”

    燕赤霞:怎么会有人去特意研究蛇?还要蛇步蛇行?

    “再说那飘若纸人。这就不得不提《水浒》了。想当初,阎婆惜被宋江杀死,阴魂不散,仍要与张文远再续前缘。这飘若纸人,就是阎婆惜将张文远迷晕吊起——明直!”

    《水浒》里面当然没有明直,戏文里也没有。

    “来来来,赤霞,我给你示范一下,就像这样……”褚照热情地说。

    明直屁颠屁颠跑来,褚照便抓着他的衣领,一边抓一边说:“说时迟那时快,阎婆惜一把抓住张文远的衣领,那张文远就像钟摆似地左右晃动,像苍蝇似地原地打转……一整个飘若纸人,轻如袅烟……最后七窍流血!”

    燕赤霞:“……”

    见褚照将明直放下,他忍不住问:“你从未来过这里,怎么对这里的戏这般熟悉?”

    明直揉了揉被衣领弄痛的脖子,心直口快:“能不熟悉吗?我们少爷就是现在忙起来,不怎么玩了。想当初洛州洛王爷祝寿,一折《贵妃醉酒》,迷的人……”

    褚照叫:“明直!!”

    明直后知后觉,立即捂着嘴溜了。

    倒是燕赤霞若有所思:“说到洛王爷祝寿,我倒是真听说过有个叫李小玉的名角,唱《长生殿》唱的极好。那《长生殿》与《贵妃醉酒》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褚照断然道,“你别听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