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珠尚在病中。
系统给的药虽然可以阻断痛感,却不能真正意义上改变身体机能。
虚弱感让季檀珠浑身酸软无力,暂时不能爬墙去找崔奉初。
隔着门缝,季檀珠见墙头的蝴蝶飞了三日。
等她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却没有立刻去找他。
说到底,崔奉初只是一个在游戏里的男人罢了,季檀珠赏阅过的游戏千千万,兴致起来可以围着他们氪金砸钱,挖空心思攻略他们。
一旦有了其他更有意思的事,也可以把这些人往一旁放一放。
譬如现在,季檀珠突然扫到她园中的池子。
与洛京的冬日不同,安平整个冬季都只有刺骨寒风,风中无雪。
冬季除却寂寥的树和枯败的草,还有静若死水的池塘。
季檀珠在池水里养了几尾鲤鱼。
它们并非是宫中寻芳园里那种红、白、黑相间交错的胖锦鲤,而是渔民自河中打捞上来的普通鲤鱼。
灰黑色的鳞片,矫健的尾巴,一放入水中就会游得飞快,人抱着它,一不留神就会被鱼尾扇几个大嘴巴子。
年纪和体型比一般街边贩卖的鲤鱼还要大。
不亲人、不温顺,有一种狡猾的敏捷感。
因为天气严寒,它们沉在湖底,并不轻易路面。
长公主与靖安候也不知道季檀珠为什么会养这种不通人性,且毫无观赏价值的鲤鱼。
季檀珠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买下来,随便编了个理由回答他们:“养到院中做储备粮,哪天钓上来,让小厨房做红烧鱼吃。”
实在是个没事找事的理由。
府中专为季檀珠研制的滋补菜式不胜枚举,她离开长宁宫时,怕她吃不惯外头的口味,太后甚至为她拨了宫中的厨子随行。
比鲤鱼肉质鲜美的鱼类也有很多,南方江河多,几尾只能称得上老当益壮的鲤鱼,寻常是端不上她饭桌上的。
直至现在,她才想起这几条生活安逸的老鱼。
今日无风,季檀珠吩咐身侧婢女:“去拿鱼竿和饵料,我要钓鱼。”
季檀珠坐在池边,披着翠兰狐裘,怀里抱着长绒暖手抄,里头还塞了个汤婆子。
塞了塞披风,她把自己团成一团,夹着鱼竿就这么守杆待鱼。
季檀珠知道老鱼狡猾,所以特意吩咐人不用喂今日的鱼食。
饿了,自然才容易上钩。
不过鱼的耐性还是太强,从晌午待到傍晚,鱼竿终于有了动静,
季檀珠一人拉不住,喊了两个侍女一起收杆。
几人合力,最终把一条贪嘴鱼钓上岸。
晒了半日太阳,季檀珠浑身都懒洋洋的,指挥着她们把鱼放入木桶中。
本想就这么送到厨房,今晚加个菜,才想起来长公主与靖安候今晚有约,不回府中用晚膳。
“要不送到咱院中的小厨房?”
季檀珠余光扫到那面与崔奉初相邻的墙,抄手直着脑袋若有所思。
她想到了鲤鱼的食补功效。
蝴蝶风筝已经不知所踪。
片刻之后,季檀珠拒绝了这个提议:“不,你从府中后院出去,悄悄送到隔壁,让一个叫陈默的过来,就说是有人送给他家公子补身体用的。”
嘱咐完,她回房间补觉。
兴许是这几日睡得多,白日里又在湖边迷糊了一阵,她今夜并未一觉睡到天明。
此时夜深,冬夜寒冷,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过枝头残叶的零星沙沙声。
负责在外间守夜的侍女也睡着了。
季檀珠睁着眼,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最终穿戴好衣物,蹑手蹑脚离开寝室。
她熟门熟路摸到墙边,翻墙、落地、收线一气呵成。
如她预料中一般,崔奉初书房还亮着灯。
不仅如此,自她第二次越墙,就发现院中通往书房的路上,多了几个石砌底座的落地灯彻夜亮着。
院中的路和沿途草地也被翻新修葺过。
子时人静,崔奉初这里却像是随时在这里等候季檀珠,无论她在什么时候造访,院中总有一盏灯为她照亮前往
季檀珠大摇大摆来到书房,象征性敲了三下门,然后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声,还有少年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接着是重物落地和纸张掀动的声音。
隔着门板,听不真切。
这片嘈杂中,唯有脚步声离季檀珠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
片刻后,崔奉初打开门。
季檀珠刚想迈步走进来,他却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还没等季檀珠凑近,就赶紧屏住呼吸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本无意对他做些什么的季檀珠有些不满。
在她心里,这里面所有的男人都是一道程序,再美的皮囊都是为了取悦他而存在。
偶尔傲娇是情趣,但老是拿乔做派就是不识趣了。
更何况,先动小心思勾引她的不是正崔奉初吗?
她在病中无聊,某日曾拿起风筝端详,突然发现从崔奉初那里取来的新风筝,和从前那只坏掉的风筝有多处做工相同之处。
甚至,连作画风格都极为相似。
据她所知,古代的颜料可不好买,季檀珠就叫人顺着这条线索去查。
游戏设定并未完全遵循某个真实朝代背景,但整个也只有一家顺带贩卖颜料的铺子。
铺子里的画师一番仔细辨认,确定这上面的颜料并非他店中所售。
回来传话的小丫鬟是这么说的:“画师说,这两只风筝的颜料一致,不过应当是私人特制。有些颜色稀罕,需用特殊的矿石研磨成粉,再佐以剔除杂色、沉淀、过滤等多项繁琐技艺才能得出一点,费时费力,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再接着往下查,他们就找到了当日售卖风筝的匠人,可却怎么都找不到。
问周围的摊主,无人知晓那小商贩的来历。
再问城中会制作风筝的手工匠人,他们也记不得那人。
不过倒有意外之喜。
有人指出,这风筝的断裂处是故意为之,断裂口设计的巧妙,只在一处骨架那里用了易折损的细枝条,若不是刻意,也说不过去。
如果这一切是崔奉初所做,那就说得通了。
风筝的损坏是他故意为之。
应当说,从他知晓季檀珠身份开始,就步步为营想要接近她。
季檀珠并不在意他有什么目的,也不在意他是想要贪图自己什么。
因为她这具身体本就每多少日子可活。
可她不能忍受崔奉初这般避她如蛇蝎。
季檀珠今夜过来是想哄一哄他,再给他个台阶下,现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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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没必要了。
“崔郎这是没耐心等我,另寻了高枝,想要和我划清界限了?看来今夜是我自作多情了。”
季檀珠皮笑肉不笑,抬脚就要离开:“我生平不爱与人纠缠,从来都喜欢好聚好散。若崔公子不愿与我来往,直说便是,在下这就告辞。”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东西,仍在他胸口
崔奉初手忙脚乱接着,发现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不过应该没怎么用过,不像是经人时常佩戴把玩的样子。
“不过你长得挺和我心意,这东西,就当成是你前几日取悦我欢心的劳苦费。”
这一招杀伤力和侮辱性都极大。
崔奉初一个深闺世家公子,十几年来遵循家规,守身如玉,季檀珠不仅拿东西砸他,言语间还把他与外头那些不正经的男子相提并论。
如若是别人这么做,崔奉初要么与之决裂,要么一头撞死。
可连日不眠不休的等待和苦熬让他这会儿神智都不太清明。
崔奉初眼前发昏,尾椎骨和头顶两点向心口汇合,一阵阵发麻发痒,余浪刺激着他伸手挽留。
“别走!”崔奉初握住她的手腕,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墨水弄脏你。”
季檀珠这才收脚,回头看向他。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崔奉初的眼眶都熬红了,眼底布满了血丝。
往日,崔奉初不屑于学那些名士们簪花敷粉,可今夜,他还是敷了粉。
连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香。
是她曾无意间提起过的,比较偏爱的桂香和兰香。
从头发丝到脚上穿的鞋,无一不是按照她曾夸过的方式精心打理。
唯有白衣,被泼了一大片墨色。
不过崔奉初生得清秀,身姿挺拔端正,跑过来的步伐虽急,却依旧不见狼狈。
方才离得远,这身衣服乍一看,像是衣料上刻意设计出来的泼墨样式。
这会儿仔细闻,还能闻到细腻馥郁的墨香。
季檀珠的心稍稍软了几分,终于收敛起那幅让崔奉初看了心脏狂跳,头脑不安的假笑。
崔奉初年过十七,身高出挑,此刻却低下头,扯着季檀珠的衣袖,继续解释道:“檀珠,你都知道了对不对,都是我的错,不要不理我。”
崔奉初双眼干涩,眼下原本平滑细白的肌肤发青,红血丝爬上眼白,应该是多日没休息好所致。
他一直在等她。
因紧盯着季檀珠,不舍得眨眼,崔奉初的泪很快就被逼了出来。
挂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这些瑕疵不仅没有影响他的风姿,反倒多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季檀珠的气已消下去大半,她本身就不甚在意,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只有四个大字。
我见犹怜。
不过季檀珠觉得男人千万不能惯着,有必要给崔奉初长个记性,于是问他:“哪错了?”
崔奉初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满心算计,设法接近檀珠。”
“引你犯险,不顾长公主之意,私下与我来往。”
“最后一个,也是奉初最大过错,便是不甘你我今生缘分就此断裂,郡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在发觉郡主无意求任何回报后,不知廉耻,强求郡主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