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物伤其类
    空荡荡的圆形大厅,金碧辉煌,鹅梨香浓,大红绣绣金牡丹纹的厚毯大门沿路笔直地铺到正中央,沿阶而上,停止在一个三人高的巨大铁笼前。

    这是招待贵客举办酒宴时所用的宴会厅,这艘客船设置豪华,除了寻常客房、厨房与大堂甲板之外,还设置了不少游乐场所,此处便是其中之一。

    可现下,原本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却充斥着血腥味与恐怖气息,负责打扫宴会厅的船夫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颤声回答众人的问题。

    “我,我也是来值夜打扫时才发现死了人的。这宴会厅深夜不开放,只有白日才会供预约好的贵客使用。尤其是明日有客人点单要看驯兽表演,我们怕那金狮吓到客人,还特地在门外加了把锁,没、没想到它竟然会半夜发狂,还、还咬掉了驯兽师的脑袋!”

    据他描述,他按例来擦洗宴会厅大门,然而,洗着洗着,就发现脚底下一片湿热,他借着依稀烛火,赫然看清一道蜿蜒的血河从紧闭的门扉流出。他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刻吓破了胆子,厉声尖叫。

    玄负雪与凛迟也是被他的尖叫声喊来的。

    到了现场才发觉,同他们一样半夜没睡的,还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有魔出没的消息,皆是人心惶惶,胆大的就想来看看究竟。

    结果一问才知道,压根没有一丝魔的踪迹,只是宴会厅里驯养的金狮不知为何发了疯,活生生咬死了它的驯兽师。

    船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也被半夜惊魂凄厉的一嗓子喊醒,一路跑来都不敢停歇,现下热得一脑门汗,又气又急:“那就是畜生而已,你又瞎喊什么!这船上的除了我们船夫就是客人,哪里有魔!”

    船长气急败坏,反而玄负雪有些心虚,暗中瞄了一眼身边某个被迫退休的魔头,然而凛迟无知无觉似的,比她还坦然自若。

    那尖叫的船夫被船长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顿,登时就有些气弱:“可,可这事情就是有蹊跷嘛!那狮子在我们船上待了快五年了,向来性格温和,别说咬人了,就连被客人用酒壶砸了都没听它吼过几声,怎么偏偏就今天发了狂,还咬死了驯兽师?”

    他一想到那身首分离的场景就吓得打哆嗦,好不容易才继续道:“而、而且那驯兽师与金狮向来关系融洽,我们偶尔蹭掉了狮子一根毛,他都恨不得从我们身上剜一块肉回去给他那宝贝狮子补身体,就算狮子发狂,咬死谁也不该是他啊!”

    船长啐了一口:“畜生玩意,哪里分得清楚什么亲疏远近。我看八成就是饿昏了头,随便来个人就当口粮咬掉了罢!”

    说完,他又嫌晦气似的,伸手朝围观的船客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拜托大家体谅,也请各自回去休息勿要再多走动,此时船员们自会处置后续。

    大多数船客听了那报案船夫颠三倒四的一段话,也都对这什么莫须有的魔头失去了兴趣,不多时就散了个精光。

    但偏偏也有好事的,愣是待着不走。

    玄负雪就在围观人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络腮胡。

    她皱起眉,扯着凛迟的袖子,让他站在自己身后遮蔽,压低声音:“长孙良也在这。”

    凛迟轻哼一声。

    为了避开长孙良,玄负雪只好带着凛迟往人少的兽笼身边去。事发之后还来不及收拾,犯事的狮子被一棍子打晕,匍匐在地,而那倒霉的驯兽师脑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无头的身体,倒在一边,铁笼的栅栏上溅满了斑斑血迹,足可见当时场面之惨烈。

    玄负雪观察了一会,却觉得有些不对。

    她还真在这狮子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魔气。

    难道那船夫误打误撞猜对了,真是魔兽?

    但也不对。魔兽身上魔气浓郁,怎么可能像这只狮子似的若隐若现。何况按照船夫所说,狮子原本只是普通凡品,若无契机,如何会在一夜之间骤变入魔?

    她越想越糊涂,干脆用手肘戳了一下凛迟,问他的意见:“你怎么想?”

    她问这话的想法很纯粹,反正凛迟不是入过魔么,还是有经验的“行家里手”了,问他肯定事半功倍。

    然而等了半天,身后也没人回复。

    玄负雪纳闷地一转身,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凛迟面色比倒在地上的死人皮肤还要惨白,嘴唇抿得死紧,额角爆出青筋。

    “你没事罢?!”玄负雪连忙去拉他的手,触手时惊觉他掌心全是冷汗,“是先前受伤还没好?我带你回去休息——”

    凛迟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掐断她的指骨,声音沙哑:“把锁砍断。”

    “啊?”

    凛迟没吭声,忽地抬手拔剑,剑光雪亮,豁然铮鸣——他竟是直接将那三人高的铁笼砍成了两半。

    玄负雪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干什么啊!”

    船长刚鞠躬赔笑地将一堆大爷们送走,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天又要塌了,整个人急得跳脚,冲上来就要拦人。

    玄负雪赶紧道歉:“对不住,我这哥哥他,呃,他脑子不太好,这是又犯癔症了,我现在就带他回去!这笼子的银子我们等会也会赔的。”

    说完,她就赶紧拉着凛迟想走,可即使扯了好几下,凛迟也分毫未动,反而提剑又上前一步。

    她不知道凛迟要做什么,只能压低了声音恳求:“你别发疯了!长孙良都看过来了!”

    可凛迟恍若未闻,浑浑噩噩好似不知今夕何夕,眼中就只有那方铁笼和之中的困兽。

    他的双眼猩红,甚至还隐约有了浓黑如墨的魔气翻涌。

    玄负雪看清他的神情,心里重重地咯噔一下。

    某段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浮现脑中。

    曾几何时,凛迟是不是也像那只金狮一般,被关在狭窄兽笼内不见天日?

    被迫远离了熟悉的雪原,没了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不通人言,又被当做恶犬怪物,遍体鳞伤还被肆意谩骂......当时,他的心情又是如何?

    从前玄负雪从未注意到这些。那时值得她关注的事情太多了,山海阁新出的首饰,长老留下的修习课业,二师兄下山历练回来后给自己带的新奇玩意,乌行止寄来的逗乐信件......她竟然从未分出过一点心神,去想过那个从来孤零零的犬少年。

    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涌上了心头,玄负雪别过脸,突然不敢再看他,也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了一句“对不起”。

    乱哄哄的空气似乎凝滞一瞬。

    原本充斥凛迟眼眶的魔气如潮水一般褪去,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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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一株生长在石地里格格不入的白杨,突兀地僵住不动了。

    慢慢地,他才扭过脑袋,哑声道:“你说什么?”

    玄负雪深吸了一口气:“你以前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是不是很恨我二师兄?”

    凛迟原本稍霁的脸色又阴沉了:“你方才是替你二师兄道歉?”

    玄负雪摇头:“我从来不替别人越俎代庖。”

    “那你是什么意思?”

    玄负雪挠头,说不清。

    幸好她也不需要再说了,因为一道暗哑不怀好意的粗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不是帷帽姑娘吗?”

    玄负雪眉梢一跳,后退几步:“长孙先生,可是有事?”

    长孙良也不同她客气,露出一个阴笑,忽地高声道:“诸位还请不要轻易离开,船上是否有魔还未可知!”

    话音刚落,几个原本已经打着哈欠往外走的船员又停了下来,各个面面相觑。

    “船长与那位船夫小哥并非修行中人,没察觉也不稀奇。”长孙良亮出了自己的佩刀,“可在下长孙良不才,忝入仙道,能识别一丝魔气。方才,在下便在那只金狮身上闻到了!”

    满厅哗然。

    抢先出声的是船长:“是、是魔兽?!”

    “非也。这魔气浅淡,应当是它从别处沾染上的。”

    “别处?长孙先生您的意思是......?”

    “自然是那真正携带魔气的魔。”长孙良那双如鼠的黑黝黝眼珠逐个扫过在场的人,“它应当就在我们之中。”

    仿佛一滴彻骨冰水滴入了沸腾的汤锅,却奇异地令整锅热汤都冷却了下来。

    片刻后,才有人颤巍巍出声:“那,那这样说,岂不是之前所有同狮子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

    长孙良微笑:“正是如此。未免瓜田李下,在下建议在座诸位都拿出自证,说明案发时,也就是今夜子时至丑时左右身处何地,避免误伤无辜。”

    他忽地抬起头朝台上的玄负雪凛迟看来,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不如,就从离得最近的两位开始罢?”

    果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什么长孙良,她看分明是长孙无良!

    玄负雪面无表情:“今晚子时至丑时,我与我兄长都在卧房内休息。”

    “可有其他人证?”

    “自然没有。”

    长孙良又逐个问过了其他在场船员,每人或惶恐或呆滞,但也都说出了不在场证明。

    最后长孙良又转向玄负雪,语气遗憾,却面带克制不住的笑意:“既然只有二位无法自证,那恐怕得请二位下船后,与在下到最近的仙门走一趟,待请过大能确认身无魔气之后,方可自行离开。”

    玄负雪自然不可能同意:“既然长孙先生如此厉害,那是魔是人你一闻便知,还何须我们自证?”

    长孙良语气颇为遗憾:“在下修为尚浅,遇到一些小妖小魔还能管用,可若碰上的是酆都魔尊那样的大魔,在下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他话里话外的阴阳刺得玄负雪太阳穴直跳。

    凛迟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断罪剑自方才拔出后一直未曾收回,垂在他身侧,现在隐约又有了要亮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