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子，看在咱们还有大生意要做的份上，我也就跟你说句实话，这空桑城，上头不准备守了。”熊标只微微提点，没将话题继续深入。
但饭桌上都是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其中意思。
下山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和熊标做这趟生意，能给村里不少人家带来一年的收入。索性村里人也不吝啬，把各种压压箱底的好，拿出来只为让熊彪吃得开心。
熊标是个豪爽的，气氛一到，又追加了几笔订单。
熊标是这些年还闯荡在雍州各地的，知道的信息也要比钱老爷子多不少。
酒过三巡，嘴上也就没那么把门了。
“现在这流匪，大都有官府撑腰，打着野路子的名头，实则里应外合，干强抢百姓的勾当。这些个狗娘养的，不仅要收税，还要谋财害命！”
熊标话一出，引得不少人发自内心共鸣。
别看环山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可每年都要给县里交钱，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费。前些年倒也还算安稳，可这两年还是不断有流匪出现，扰得村子不得安宁。
而这也是赵生执着着想下山的原因之一，他们像是被县里拿捏住命脉一样，面对各种苛捐杂税只能忍气吞声。
若是赋税不重，各家各户那点地也够糊口了。
可现在每年村里，要不有人被冷死，要不有人被饿死。
眼瞧着熟识的人一个个离世，村子的气氛也逐渐压抑起来，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而王家这样打猎的，以及李家这种善做木活的，想去县里面卖东西，都是要另外单独上税的。
饭桌上大伙越聊越契合，熊标也漏了不少消息出来。
皇权架空，世家争斗，朝廷一片乌烟瘴气，连个主事的人都难寻。
贺青云就这么静静在一旁听了一整晚，一个人下山的想法太过幼稚，她要带着整村人一起走。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赚足够的钱。
因着熊标一伙还要忙着去走镖，第二天一早就赶着路出发了。
村长也不耽搁，直接召集了全村人，按照熊彪付的定金订单来给各家派活，做多少活就得多少钱，教手艺的又有额外的补贴。
听着是能赚钱的事，村里人都发自内心的高兴，除了那几个偷奸耍滑不愿干活的。
柳闻桃原本是不想暴露的，但在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后，她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炫耀着厨艺。
更让大伙意外的是，这次安排干活，居然还是小辈们来教他们。
擅长针织的贺盼儿，厨艺精良的柳闻桃，一眼神算的王翠……
而其中最让人惊喜的还是贺青云，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教村里的大老爷们狩猎。
起初也有很多人不服气，贺青云索性在村子中间摆了个靶，当一件件穿过正中的红心时，那些人也哑声了。
但贺青云决定教大家射箭，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宋莽和王曼。
村长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去说服这两口子，可反倒是王曼先找到了他。
“村长你们要做的事，我家那口子跟我说了。既然编织的活也不排挤我们，那这狩猎的活儿我们必须插上一手。”
王曼是个格局大的，如今还藏私，倒不如直接爽快地倾囊相授，反倒能落个好名声。
“但同时呢也希望村长你们谅解，前些年宋莽他不愿意教，那也是受了我的影响，那是家里人都吃不饱饭，都饿怕了，也害怕哪个家里人没了。”
王曼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好坏话两头说，这让村长也没什么好说的，本来在这乱世求得就是一个生。
那边跟村长透了气后，宋莽也加入了正式教学的队伍。
比起贺青云，宋莽有着更加老道的狩猎经验，但是他的方法更偏向于长年累月的积累，并不像贺青云教的法子一样能很上手。村里的大小伙子们，也只能捡着自己能学的部分学。
瞧着村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场景，村长心里满是欣慰。
很快，村子里就有了明显的任务分配，负责做肉干的负责，做黄麻制品的，还有上山打猎的和饲养野物的。
王翠跟村里以前做过账房的几个，更是把村里的所有钱都给盘顺了。
至于生意事，钱老爷子带着几个孙子忙上忙下，又给肉干找了好销路。
几天后，是贺承志下葬的日子。
贺承志这人人缘差，村里要不是看在贺青云的面子上，估计都不会允许他葬在后山。
至于下葬的当天，更是没有一个人去。
其实贺承志早该下葬的，这么硬生生拖了几天，是因为一直在找贺二婶的踪迹，她可是贺家唯一一个成人，本该由她来主持大局。可无论钱老爷子托关系往线上送了多少信，就是死活找不到人。
没办法，若是再拖，就算是在环山村这样寒冷的地方，尸体也定然会臭了。
就这样，贺青云和贺盼儿拉着推车，把贺成志运到了后山。
贺盼儿的心情很复杂，虽然这人对她并不好，可毕竟是她的父亲。人就这么突然去了，若是说不难过，那必定是假的。
可以想到这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又恨到咬牙。从小食不果腹衣不保暖也就算了，家里的所有活计也都丢给她干，不高兴了还会动辄打骂。
可这些种种，她全部都忍了。
奈何她这父亲还要压断最后一根稻草，要把她送去配冥婚抵债。
强烈的不甘让她陷入无比的悔恨，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没有听进去堂妹的劝告。
好在，堂妹一如既往的没有抛弃她。
胸腔有着窒息感的痛，每呼吸一次都让贺盼儿喘不上气。
但她还是默默的挖开泥土把这个人埋了进去，为他立了一块木碑。
下辈子，就不要再做父女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滴滴打在贺盼儿脸上，然后又滑进泥土里。
贺盼儿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崩溃和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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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云走过去一把拦住了这个堂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青云，我没有父亲了……”
两个女孩，在雨中互相依偎。
彻底告别了贺承志后，贺盼儿反而比之前更有干劲了，她不断的研究黄麻制品，编织了不少样品，给村里人仿照着学习。甚至凭借着样品的精妙，又让熊标订了货。
这下，贺盼儿更是被婶子们夸得不行，阴霾早就被热闹驱散了个彻底。
而贺青云这边，在上次猎完野猪后，系统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任务了，里面只有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参，和根本找不到踪迹的岩羊。
好在贺青云也不是个着急的，她平日里就跟着宋莽他们轮流上山，去猎捕能看到的动物，夜间则跟着赵生一起轮班巡逻。
可他们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就连野猪也只遇上了一两次，遇到的大多是兔子之类。
他们也按照情况分类，像野鸡那样可以驯服饲养的，就留下来。要是田鼠之类的，就当即宰了做肉干。
王婆也是饲养的一把好手，之前贺青云面临的那些下蛋的问题，在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贺青云直接干脆的把饲养野物的那些指南给了王家，与其留在他手里没时间研究，倒不如让别人带着干。
这一举动却惊了王婆和王曼，他们自认做不到像贺青云一样无私，“贺家三娘，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
“这东西留在我手里才是浪费的，”贺青云打算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猎捕动物和锻炼技能上，“婆婆和婶子若是心里过意不去，那倒不如偷偷给我开个小灶，你家那卤鸡蛋的滋味可叫我记忆犹新！”
听着贺青云半开玩笑的话，王曼也没有继续推拒，总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只是心底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村子里的饲养搞起来。
王婆又对这个半大的小姑娘更喜爱了，她拍着胸脯打保票，“你放心，这卤鸡蛋啊，你要是想吃就跟阿婆说，管够！”
三人轻笑着，气氛意外和谐。
日子就这么过了起来，转眼就过去几个月，第一批肉干和黄麻制品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熊标派人来验货收货了。
这次来的人，是熊标的副手，足以看出他对这次的认真。
验货这件事花了小半天，村里也得了好几袋银子，至于要下山的货物，更是一眼望去好多车。
好在这几个月冰雪消融，山路并不那么难走。
村长他们本来是要留人吃饭的，奈何最近愈发不太平，他们得抢着天黑前下山到城里去。
得了第一笔金，大伙的干劲更足了。但其中也有了不少问题，比如是更加细致的分工和干活的多少。
在贺青云的提议下，村里直接做了分工表，同时按照件数来计价。
算清楚钱怎么分后，大家又赶忙开始了第二批订单的制作。
就在又一次上山的时候，贺青云的任务终于有了更新，危险逐步靠近，狼群把大肆上山的人当做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