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猪脚饭
    两边的人针锋相对,谁都不愿为之让步。

    “你们与其在这争论个不停,倒不如听听别人的意见!”钱老爷子看不下去开始规劝,他原本也是坚定的保守派,可在见识了贺青云的能力后,他意识到要走出去也并非不可。

    “那钱老你说该听谁的?”赵生反问。

    村长为了维护村子的稳定,向来不在此事上表态,大伙儿的目光就这么汇聚到了贺青云身上。

    贺青云的行为大家有目共睹,她有权做这个话事人。

    “贺三娘,既然大家都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就说说。”村长又吸了口烟,面上愁容不散。

    “下山,但不是现在。”贺青云的话简短却铿锵有力。

    顶着所有人困惑的眼神,贺青云有条不紊道,“县令权大,并非我们一村人所能抗衡,去郡里申诉,方还有一线生机。至于下山,也需要我们村子能自保才行。”

    贺青云的话让双方都冷静下来,赵生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才想到当面硬刚,全然没给村里人留一条后路。

    但贺青云担心的另有其事,虽说议事小组人不多,拢共七个,可方才讨论的话题太过敏感,若有谁走漏了风声,或者说其中有县令眼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贺青云和村长借了一步说话,将自己的顾虑全盘告知,赵家两兄弟告诉她,那是出于信任,她自然更要把大家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村长闻言拍了拍脑袋,贺青云的担心并无道理,在利益面前,没有人绝对可信。他转头望向屋里的几人,除了周政,都是贺青云也熟悉的人。

    想要试探,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对视,看出了对方的意图,特意在外停留的时间长了些。

    贺青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里面的人,赵淙似乎正在劝赵生,宋莽擦着弓箭不说话,钱老爷子是不是会往外瞧。

    至于剩下的那个人——周政,却安静地有些诡异,他就那么直愣愣地坐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在强装镇定。

    周政这人平日里存在感不高,是坚定的保守派,只有提及下山的问题时,他才会坚决地表示反对。

    此人不怎么说话,却意外地能干活,村里的田地大都要指望他。

    这次贺青云推行的制度,他没赞成也没反对,就这么在中间不温不火地做着,所以也就一直没引起贺青云的注意。

    “村长,周正这人身板扎实,不放在狩猎队有些可惜。”贺青云提议道。

    一方面,贺青云是想试试这人的实力,另一方面,是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虽然此时拿不出证据,但这人有些似乎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实力。

    村长听懂了贺青云的话外之意,准备进去询问周政的意见。

    “周政啊……”村长的话还没说全,周政身躯一震,猛地站了起来。

    贺青云观察到了转瞬即逝的心虚,这人有问题。

    村长的表情也变得错愕,似是没想到周政会有这么大动静。

    周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只好立即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吃坏肚子了,现下整闹肚子呢!我先去趟茅厕。”

    宋莽擦弓的手顿了顿,起身就胡诌了一句,说要和周政同行。

    说来也奇怪,和贺青云待多了,他现在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所想。

    更多的话,自是不方便在这议事会上说了,怀疑一旦产生,便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了。

    贺青云转而提起其他的话题,是关于训练的事。

    “现在大伙得到的训练都很单一,年轻力壮者没能习得更强的本事,妇女孩童们也没有自保的能力,若是遇到了比之前还大的危机,村里的安全难以得到保障。”

    贺青云说这话,赵淙是十分赞成的,比起专业的军人,他们的青壮力并没有能与之抗衡的,而且大多被安排在了狩猎队伍里,若是进山狩猎的时候遇到了危机,剩下的人如何自保也是个问题。

    见大家都比较赞成,贺青云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课程设计,她将课程划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罗列不同的课程、授课人、时间,大伙儿需要从一级一级往上学,得到初级考试才能去学习中级。

    贺青云的方案看得大伙儿眼花缭乱,赵生更是忍不住惊呼,“贺三娘,弓箭我可想学很久了,之前射得一直不准,你可不能像宋莽那小子一样藏私!”

    贺青云笑着应好。

    “没想到,就连我们这把老骨头,也有能学的咧!”钱老爷子兴奋地拉着村长道。

    看着众人的反应,贺青云心里也有了底,她打算把这张贴在村里的公告栏上,争取村里人的意见,同时也给上课的老师相应的银钱报酬。

    话说得差不多,周政和宋莽也回来了,因为宋莽一直不紧不慢跟着,周政也没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

    回来后,村长还是询问了周政的意见,没想到周政不仅没拒绝,还爽快地答应了。

    “真是奇了,我还以为你这木头只会种地呢!这次倒舍得跟我们去山里转转了?”赵生口无遮拦地吐槽道。

    周政陪着笑不多说,毕竟是在一起共事了好几年,他们很快又热络地聊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次日,周政被分到了贺青云这一队,他们今天的首要任务是猎捕野猪,这还是村里人提议的,据说是因为柳闻桃给做了猪脚饭,让村里人大饱口福,这才心心念念要再猎杀野猪。

    当时贺青云忙着村里的事,就没能一饱口福,这也导致她一直很好奇其中味道。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她早就把要诀告诉给了几个人。贺青云则拿着弓箭站在一边,随时准备拦截要逃离的猎物,顺带观察周政。

    周政是第一次进山,却并不慌乱,就算是路上遇到动物残骸也面不改色。

    和队伍里另外一个进了三次山,还被恶心到呕吐不止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青云站在最后,把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遇到了野猪,不,准确来说是野猪群。

    一共有七八头,像是集体出来觅食,这看得一伙人眼热又兴奋。

    贺青云更显冷静,她按照规定好的手势,指挥着大家到不同的地方站好位置,待形成合围之势后,再一声令下。

    野猪虽然攻击性不弱,却不是吃人的怪物,大伙儿从心理上便没那么畏惧了,很快就制服了三两只。

    在贺青云射箭的帮助下,更是一只都没有逃出包围圈。

    周政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后退,给野猪群打开了一个口。

    可他的一切小动作,早就被贺青云尽收眼底,贺青云一箭射穿了想要突破的领头猪的头颅,随着躯体轰然倒下,来自贺青云的警告和威压不言而喻。

    这还是周政第一次这么近看贺青云攻击,温热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的面上浮现出震惊。

    除了愣住的他,所有人都意识到现在就是一举歼灭的最佳时机,纷纷昂扬着冲了上去,把野猪斩于刀剑之下。

    野猪群就此被歼灭,大伙哼哧哼哧搬运着,见周政愣在原地,还好心安慰他,顺带拉着他一起干体力活。

    周政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捣乱和趁机传信的事情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贺青云依旧垫底,不着痕迹地把周政的异常举动都记下来。

    一伙人回到山下时,也不知怎的,竟迎面遇上了王曼和柳闻桃。

    “曼姐儿!当真是巧了,你瞧瞧我们这收获!”其中有几个因为老送猎捕物去,早就和王曼混熟了。

    “哟,我瞧瞧,还真是了不得呢!竟然猎了这满满三车的野猪咧!”王曼也是个捧场的,招呼着大伙儿就往她家走,“可真是赶巧了,闻桃现下也在,大家可都还惦记那口猪脚饭呢!这不得请我们大厨给咱们饱饱口福!”

    “那当然,这猪脚饭,就算是县里也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比我还擅长的了!今天就给大伙儿露一手,保证你们回味无穷!”柳闻桃昂着小脸,一点也不谦虚。

    三两句话下来,除了周政依旧麻木,其他人没有不开心地,一窝蜂就朝着王家赶。

    大家借用了王曼家的厨房,除了掌勺让柳闻桃来,其他拔毛的处理活,大伙儿都自己动起了手。

    贺青云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对周政的提防和警惕又提高了几分,她绝不允许有人打破这样的生活。

    当猪脚饭新鲜出炉的时候,喷香味随着盖板的揭开满溢出来,软烂耙糯的口感,加上超绝的卤汁和粒粒分明的米饭,,馋得大伙儿都没空说话,就知道闷着头吃。

    柳闻桃则端着一盘加了卤蛋的猪脚饭来到贺青云面前,“喏,就你这样不着急的,连吃都抢不上一口热乎的。”

    贺青云习惯了这人说话带刺的别扭样,反倒夸赞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柳小厨娘一定会给我留一份。”

    “谁…谁给你特意留了?我这是怕浪费了端给你。”柳闻桃板着个脸不愿承认。

    贺青云也不戳破,只是笑着尝了起来,原本话不多的人更是彻底沉默了。

    柳闻桃半侧着,一时之间看不清贺青云的表情,这人吃饭又向来斯文,压根听不到动筷的声音,这让她心底有些打鼓。

    贺青云不会真吃不来这个味道吧?可是,明明旁人都很喜欢……

    柳闻桃挣扎着还是转了过去,“喂,你不会要说不好吃吧?那你可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话还没说完,柳闻桃就愣住了,就算骨头裂了也一声不吭的人,居然哭了……?

    “不是,就算再难吃,你也不至于哭吧?搞得像是本小姐要毒害你一样!”柳闻桃叉着腰凑近,面上满是关心,嘴上却还说着不饶人的话。

    贺青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眼泪就流出来了,这猪脚饭的味道,和之前太像了……

    “好吃……好吃!”贺青云笑着流泪,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可信度。

    “喂,我说你啊……要是实在吃不惯就别吃了,你没口福就……”柳闻桃念念叨叨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

    贺青云突然下了某个决定,“我决定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了贺青云。

    “要养一万只猪!”

    ……?

    !!!

    其中有几人在跟随贺青云打猎的过程中,早就成了她的迷弟,瞬间表示了支持。

    “贺三娘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我支持!”

    “我也是!今晚就回家问我娘有什么养猪的好法子。”

    “好耶,要一起养猪了吗?”

    其他几人则陷在贺青云匪夷所思的提议中困惑不解,这难道是什么新路子?

    “贺青云,我说你不要只是吃了个猪脚饭,就把骨子里的不靠谱放出来了!要藏就给我好好藏好!”柳闻桃摇着贺青云的肩膀,企图让这个人冷静下来。

    王曼瞧着贺三娘这偶尔透出的孩子气,才反应过来她也不过是个只比她女儿略大一点的女娘。

    在一阵混乱的鸡飞狗跳中,不知道从哪俯冲过来一只鹰,居然叼走了贺青云还没吃完的猪脚饭。

    贺青云明显眼神一愣,而后瞬间反应过来,搭箭射鹰!

    抢走猪脚饭是心高气傲,遇上贺青云那是生死难料。

    果不其然,鹰还没来得及飞远,就这么水灵灵地被贺青云射落了,与之一起坠落的,还有那份猪脚饭。

    盘子清脆的碎裂声,对应着贺青云心碎的声音。

    【触发特殊任务:驯服鹰】

    要不是有系统及时的提示,这只鹰已经难逃贺青云毒手,忍下杀手的贺青云,心中已经想了无数个驯服这只鹰,然后让它将功赎罪的点子。

    围观的人更是对贺青云的射箭技术咂嘴称赞,要知道那么远的距离,还要射中正在移动的动物是极其困难的事。

    夸赞声此起彼伏,只有柳闻桃看出这人真是因为猪脚饭才射出的那一箭。

    好在了柳闻桃早就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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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出了备份的猪脚饭,这才安抚了贺青云。

    这顿饭吃得格外满足,大伙虽然都累了一天,却都神采奕奕。贺青云也没吃完,特意分了一半留着带回去给贺盼儿和贺一鸣尝鲜。

    因为村里人害怕贺一鸣的缘故,现在贺一鸣还无法加入狩猎队,就只好跟着贺盼儿。

    贺青云本来还怕这小子惹出什么祸来,回到贺家却发现是一片其乐融融,不仅贺盼儿带着笑,就连一起搞编织的村里人,也对贺一鸣态度缓和。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随叫随到帮忙的人呢?无非是脸冷了一点,但胜在皮相好,那张脸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消气。

    这小子,好像比贺青云想象中更招人喜欢。

    贺青云回来的时候,贺盼儿他们这边也准备收工了,贺青云刚好搭了把手。

    三人坐在庭院里,猪脚饭香得贺一鸣眼前一亮,贺盼儿之前是吃过的,索性直接把贺青云带给他们的全数给了贺一鸣,贺一鸣对贺盼儿又亲近了不少。

    自从贺一鸣来了后,家里得水和木柴都不缺了,也不知道贺盼儿是怎么使得贺一鸣全包揽了,但贺青云的确是因此落了轻松。

    不过,她还有个事要交给贺一鸣。

    贺一鸣本是不愿意的,但贺青云提出可以给他物色一把剑之后,他还是没抵住诱惑答应了。

    饭后,贺青云开始研究起驯服鹰的事情,之前的驯服技能,她只对村里要驯养的野生动物使用过,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教化,不再逃跑什么的。

    可这鹰就不一样了,想要它能听懂指令,能捕猎、打探情况,还要情愿回来,这可是个大工程。

    鹰一侧的羽翼被伤到,在贺盼儿的包扎下,竟免去了要再去寻找陈念的功夫,但贺青云还是不放心,依旧用人字绳栓住了鹰的一只脚。

    贺青云认真观察过,这只鹰品相极好,是指不可多得的,要是放跑了不知还能否寻到。

    她笨拙地按照着技能传授地方法,通过食物进行一些单纯的指令和互动,至于飞行,则等到这只鹰好起来。

    公示了一周后,村里人都十分赞同贺青云给出的法子,村里不少女娃都对自己能学东西感到十分兴奋。

    在这个男娃都难上学的战乱年代,她们对私塾和接受教育的渴望异于常人。

    贺青云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村里也有不想让自己闺女来上课的,但一听贺青云说和后面赚的钱挂钩,又一个个地松口了。

    村里就这么形成了工学一体的氛围,猎捕的动物越来越多,就算是遇到狼群也没再出现之前逃窜的情况了,制造出来的加工品也愈发卖得上价格,环山村这个牌子甚至传到了郡城里。

    贺青云背着包跟赵生和赵淙两兄弟去了县里,这次是县令传信搭桥,说是有郡城的生意可做,村长这次留了个心眼没多说,只是让赵家兄弟用卖货的幌子带着贺青云进县城。

    来之前,贺青云特意找到了陈念,之前听说她有易容的手艺,便稍微修改了下面容,省得遇上县令引得对方警惕。

    贺青云瞧着繁华的县城,心里有了不少盘算,若是环山村要下来安家,需要的银两只多不少。

    贺青云很快就跟着二人来到了县令妻子经营的客栈,门口早早就有人候着,见赵淙他们来了连忙迎上来。

    这次会面至关重要,侍从不敢掉以轻心,“信上说就你们二人来,这如今怎得还多了个女娘?”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吵着要跟来,我们也没办法不是。”赵淙顺嘴忽悠。

    侍从有些迟疑,可现在时间近了,想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应该没什么影响,就给三人带了路。

    “赵老弟,你们怎的来得这么迟?贵客可是久等了!”县令爽朗的声音响起,即使见了贺青云也面上不动分毫。

    青衫男子坐在首位,看来就是郡城里来的人,份量要比县令还要大些。

    赵生向来是见不惯这些,可他这次特意被交代了少说话,也就忍着。

    赵淙礼貌地上去打了个招呼,也给几人做了介绍,贺青云现在则是“贺盼儿”。

    待几人落了座,县令才继续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咱们郡城的大老板沈鹳,沈家可是咱们郡城的脸面,咱们衡阳郡可就走出去沈家一家,前年还成了皇商,专门给宫里供应呢!也就是咱们东西好,得了贵人的眼,这才把你们叫来详谈。”县令半端着威严半带着谄媚。

    “久仰久仰,我赵淙这等布艺,倒是有幸得见沈老板。”赵淙顺着话柄说起客套话。

    “赵大哥客气,如今家父健在,沈鹳也不过是个掌分舵的。”沈鹳这话面上说得谦虚,实则不着痕迹透露了自己的实力。

    贺青云看着沈鹳却觉得有几分眼熟,与那个被她斩杀的沈鹤,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相似。

    “沈老板谦虚,这是我们带来的几件特产,据说都是沈老板您看得上眼的。”赵淙边说着边拿出了几件小样的黄麻制品,还有特色吃食。

    话题就此被打开,赵淙一人就和县令与沈鹳聊得有来有回,着实让贺青云佩服,借着饭局的空隙,贺青云借口如厕出去了一趟,既然有不明产业链,自然账本或有问题,想拿县令的把柄,必须把有问题的账本找出来。

    来之前,贺青云还特意请教了王翠,知道了一些大概的辨识方法。

    别说王翠上手也是真的快,王曼还特意带她去郡里去找账房师父学了,哪知这神童一周就给学了个全乎。

    因为贺青云是个小姑娘,大家对她的警惕度很低,以至于她一下就找到了账房。

    但她翻看了所有放在明面上的账本,全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正常的贸易往来,包括酒楼的营收,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贺青云只好在账房内摸索起来,试图找到什么机关或者夹层,看能否找到隐藏的账本。

    机关夹层倒是真让贺青云摸到了,可惜并不是账本,而是剧烈的木板响动,预示着这里进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