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瓢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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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祖?”

    在场的四名年轻弟子皆是一愣,他们在玄寅仙门修行少说也有上百年了,从未听说还有师祖在世,且,这是哪一位师祖?

    这怎么好像身下还踩着一坐骑,坐骑看着像是一只红色小龟来着……

    鉴心真人深叹一口气,他们小辈自然是认不得人的。

    不过要说起这位师祖的事迹却是无人不晓。

    曾于数百年前登上昆仑山窥得山海之墟而升仙,可据传不知为何在他登仙不久后便被贬出下界,后在昆仑山前盖了一间杂货铺,与三界鬼神做交易。

    因被上界贬黜过,所以玄寅仙门视之为不详之人,故而对后世弟子极少提及他。

    待那位师祖靠近,脚下踩着的灵龟轻身悬停于屠妖湖上,似镜般的水面风过之处微波粼粼,倒映着他仿佛是一镜中谪仙。

    众人终是将他看清,面容瞧着竟是比最小辈的弟子尘熔还要再年轻几分,积石如玉,清冷绝尘。

    在场无人不在心下感叹一句,神仙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这话也不对,他确是当过神仙。

    鉴心暗暗心道:师祖仍是容颜未改,老去的果然只有他而已。

    “此地发生何事,能把你弄伤?”

    他慢悠悠地从灵龟身上迈步走下,出声问道。这声音却是天生沙哑的。

    听着无甚情感温度,不是悲悯,亦无同情,只是问询。

    他自然是认得鉴心,这人自幼便是天赋灵根皆为极佳,千年修行加持之下怎么说也是半仙之躯了,世间难有妖邪能伤到他。

    几人回过神来,鉴心真人向前作了一揖:

    “师祖,屠妖湖底的玄武坟恐有生变,已然无法镇压湖底妖邪。我等无能,所学尚浅,方才五人合力施术也无法将……”

    话未说完,只见那师祖将黛蓝色袖袍轻轻一挥。

    屠妖湖顶的天空瞬间雷云密布,风声鹤唳,湖中之水刹那间结成一条巨大水龙,连接着被雷云所吸食,云层不停闪烁五色闪电,轰鸣之声响彻云霄。

    不过两息之间,雷鸣声骤停。

    湖水被吸干了。

    没有念咒文,没有结印,更没有法器加持。

    一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就差伸手鼓掌以示对师祖的尊敬之情。

    鉴心真人则是仿若见怪不怪,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一丝欣慰且骄傲的表情。

    可紧接着,这位师祖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敛目看着左手腕上五色锦绳系着的缚魂铃,这千年之间都没响过的铃铛,此刻不止是发光,还朝着湖底方向响得厉害。

    岸上几人纷纷探究着朝湖底望去。

    湖水被吸干后,不再发出红光的玄武抬头仰视苍穹,发出阵阵沉重悲鸣,林间鸟兽闻之四散。

    此时天空逐渐泛出鱼肚白,光芒一寸寸清晰。

    天亮了。

    适时,弟子们瞧着师祖随手补了个镇妖阵法盖在湖底土地之上。

    巨大无比的玄武命魂逐渐变得透明,众人这才透过天光看清它身前悬浮着一黑袍少女。

    那少女容貌仿若妖精一般昳丽惑人,皮肤白如凝脂,摸着玄武浅笑时让人顿感如沐春风。

    只是她另一手中握着把长刀寒光凛然,莫名阴森。

    周身气场使得见者心生诡异。

    年轻弟子们瞧着那柄长刀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冷战。

    她轻轻抚摸玄武的脑袋,对玄武笑着说道:“这许多年,前辈辛苦了。”

    鉴心真人只觉得这个黑袍身影极其熟悉!使劲挠了挠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曾经在何处见过她。

    啊!是她!

    “仙……”

    他忽而猛地转头看向师祖,是了,难怪今次劫难师祖会过来出手相助,这千百年之间,师祖可曾回过玄寅仙门?

    师祖果然正双目紧紧盯住那黑袍少女,眸色晦暗,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不消多时,玄武不再悲鸣,回首望着云舒,仿佛也在笑,极温柔地蹭了蹭她。

    未了,玄武命魂终化作数不尽的尘烟,如水雾般逸散。

    “吾已再无牵挂,是吾该多谢你,云舒——”

    声如洪钟,玄武的命魂终于还是解脱了,世间再无。

    “小心!”蔽月刚一跨出阴阳道,突然急急朝云舒喊道。

    没来得及防御,他眼看着有一黛蓝色衣袍飞速闪过,只刹那带走了云舒。

    瞬息之间便不见踪影。

    云舒忽觉得自己一头扎进了个仙气四溢的怀抱之中,黛蓝色衣袍顺滑地贴着她,隐约间闻到了清清淡淡的白茶甜香,若有似无地沁入心脾。

    这莫不是神界之人?她曾经在神界得罪过谁来着?

    她记不清,也记不起了。

    瞬息术停下之后,那人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背靠在一棵苍天古树上。白茶淡香环绕,有那么片刻云舒恍惚以为自己好像想起了从前,这似曾相识的清香气息。

    可她却无从回忆。神识中那一缕久远而灰蒙蒙的记忆如烟尘缥缈,再抓不住。

    云舒抬起手指召唤出赤鬼手,正准备拉开此人。

    “放开。”她面无表情地沉下声音道。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压在云舒耳边委屈地呢喃着:

    “云舒……”像小猫咪撒娇似的。

    云舒怔愣,这人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哦,貌似刚才玄武喊过她来着。

    “放开!”她懒得跟他掰扯。赤鬼手往下一抓——

    “你要谋杀亲夫么?”他低声说。

    云舒顿住,赤鬼手从虚无中退散而去。

    身上这人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才见到他生的极是好看,神界那群目中无人的神仙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一双蕴含星辰的眼睛含着迷蒙水雾,此刻正盯着她瞧。

    欣喜,哀怨,无奈,眷恋……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的情感弥漫,云舒觉得他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可最终也只是望着她看。

    那眼神就仿佛是要穿透她的眼睛,刺进她的神魂之中。

    云舒不禁吞了口水,怔怔半晌,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你说……”她问:“你是谁?”

    他抬起左手的缚魂铃问她:“可还认得?”

    呵,竟是连缚魂铃都不认了么?

    云舒讶异,眼前的墨玉缚魂铃光滑莹润,一下一下泛着光亮,她想要伸手触碰:“我……”

    缚魂铃瞬间颤动着响个不停,兴奋不已,就像一只小狗殷勤地朝主人甩尾点头似的。

    这缚魂铃里面有她的一缕神魂,云舒当然能感应到。

    可是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青时,”对面那人转而又抱紧了云舒,箍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用他天生沙哑的嗓音轻声地说着:“我是青时,云舒。”

    听着有无尽的委屈一般,愈发像是一种蛊惑。

    他自刚才就探查过了,云舒不会骗他,她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将他和他们的曾经忘得一干二净。如此,他又该怎么怪她?

    这近千年的思念和翻天入海的寻找,原来再相见时竟是再多怨愤也说不出口。

    “你先放开我。”她毫不留情地冷声道。

    “不放。”青时像黏人的小猫一般蹭了蹭云舒,在她的脖颈之间用唇贴了贴。

    有点黏糊糊的,冰冰凉的。

    云舒整个人像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