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山海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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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青时正系好手中的衣带系绳,顿了一瞬,疑惑地看着林盛易,弯下腰捡起叠放在泉边的黛蓝色外袍套上:“不认识。”

    “云舒,我好了。”

    听着身后的人将衣裳一件件穿好,云舒转回身去:“好了我们走吧。”

    二人刚要迈步离开,林盛易深知契机难寻,急忙拦在那黛蓝色衣袍前面:“仙人……仙人且慢!”

    “你还有何事?”青时眉目微敛,已是带上一丝不悦:“这溟泉归属,你还是找决仙宗的人商议吧,我们只是路过罢了。”

    林盛易闻言,顿时生出几分恼意,他修仙已是一千两百年有余,所见之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可面前这少年人身上所溢出的浩荡仙气在明晃晃地告诉他,此人绝非凡世所有,且他与温溪虞长得又是那么相像,说不定当真有些许血缘关系?

    或许是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人能救温溪虞。

    “还请仙人留步片刻,皆因仙人与内子长相十分相像,在下斗胆猜测,或许……或许仙人与内子是失散的亲人,也未可知。不瞒仙人说,内子如今身患重疾,不良于行……也许将不久于世,在下斗胆拦下仙人,望仙人能、能前去看一眼内子!”

    林盛易作揖低头,他当真是豁出去了,几乎要将脑袋深埋入土里一般。温溪虞当下的光景,他从未与外人道,也不敢与谁人说,可他没有办法眼看着温溪虞日渐消弱,就那么离他而去。

    所有能试的办法他已经全都试了,也许当真是上苍怜悯于他,这仙人的出现,必定能救回温溪虞。这根救命稻草,他势必要牢牢抓住!

    云舒有稍许的诧异,这才刚见第一面,就要上演认亲戏码?

    这个自称是玉琼仙府的修道人,定是看青时身上仙气浓郁,且衣着皆非凡品,想从青时身上捞点什么。不过这些事情定然是难不倒青时,她也没立场去多管什么。

    “青时,那我先回客栈,你明日记得……”

    她话刚说一半,便被青时打断,他靠近她身旁:“我跟你一起回去。”

    云舒往下面一看,只见他拉住她的衣袖一角,捏得紧紧的,定定看她一眼,转而面向林盛易,出言冷淡:“你的这些事情我没兴趣,另外,我的亲人早在千年前便已死了干净。”

    说完,二人离去的身影瞬间消失,风过无痕,这溟泉水波随风拂过,微微荡漾,平静得仿佛无人来过。

    林盛易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注视,渐渐地松垮了肩膀,像残烛独立风中,有点惨兮兮的。

    第二天,因为熟悉了垚山灵海的路线,云舒带着青时一大早便过来泡泉水。

    不料林盛易一早就等在泉边。

    “仙人安好,早点可用过了?这些是特意为您备下的茶点,仙人尽可慢用。”他的礼数极为周到,往难听了说,堂堂八大仙门的一派掌门,此刻却简直像是仆人一般。

    云舒朝青时看去一眼,他的双眼始终古井无波,毫无起伏,对林盛易说道:“林掌门,你不用做这些。”

    “先不打扰仙人泡泉水,我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候着,仙人需要我时,便可随时喊我一声。”林盛易知情识趣地告退了。

    第三天,仍是如此。

    第四天,决仙宗派了一众灵力高强的弟子过来决斗,全被林盛易一人挡了回去:“小子们,也莫怪本尊欺负你们,让你们家章老怪自己过来找我。”

    于是第五天,决仙宗掌门章辙提着仙剑便扑杀而来:“你这厮简直不讲道理啊?昨日为何将我门中弟子打得鼻青脸肿?老不知羞的!仗着千年修为便以老欺小?!不是都说好了咱们做做样子,给外界看看得了,这溟泉咱们私底下……”

    “咳,”林盛易一招挡回,靠近后低声与章辙说道:“你家昨天来的人数量忒多,惊扰了仙人修行,我这一急之下没办法才用了点劲,我跟你道歉,到时千年血枝分给你几株,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章辙一手抚着白须,在听到“千年血枝”时眼中精光一闪,思量一番过后,手中仙剑光影掠过,快速收回。

    直到第十天,青时泡完水出来,脸色依旧煞白一片。

    云舒看着便觉不对,将他扶到一旁石墩上坐下,紧拧着眉问道:“青时,你可好些了?”

    青时不想骗她,手中缓慢地系着衣裳的系带,配着一张惨白兮兮的脸,伸手摸了摸胸口处,声音更显惫懒:“感觉是通畅了些,但也微乎其微。”

    她略一思索,转身怒视着林盛易:“你对溟泉做了什么手脚?!”

    林盛易心下暗叹终于等到问话,忽然扑通跪倒在地,朝着青时磕了个响头:“还请仙人救救内子!”

    云舒最讨厌被人威胁,当即拉起青时打算离开:“这人行事鬼祟,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青时却握住她的手,轻而又轻地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可以解决,回头对林盛易说道:“若想要与我交易,也不是不行。”

    林盛易一听便是大喜,赶忙说道:“多谢仙人!我实属走投无路,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仙人莫要与我计较。”

    青时望着远处天色眨了眨眼,淡声说道:“你且带路吧,去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人。”

    *

    林盛易一路穿行,带着二人来到垚山灵海的一处隐蔽山壁之中,有一不易被人发现的幽深山洞。

    山洞中水声叮咚,奇形怪状的石头生长出万般景色,云舒伸出手去接山壁上流出的水,放在鼻间嗅了嗅,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些水与溟泉的水乃是同源。

    行到最深处,却有淡淡光亮,抬头望去,头顶处有一不大不小的露天孔洞,光束从此间透入,直直垂落。

    光束边上的黑暗中,站立着一缕女子魂魄,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绯红光晕,看上去弱柳扶风,似乎对她大声说话都能吓跑了她。

    哪怕是成了魂魄,亦难掩女子仙姿绰约,容貌遗世清绝,如世间珍宝,纵使看着已至不惑之年,依然令人见之心驰。

    云舒只一眼便将她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穿越回青时小时候看见的,在冰河边上丢弃了青时的那个女人。

    待几人靠近,那女子也缓慢将来者看清,她注视青时半晌,眼中震惊溢于言表,再仔细端详过后像是终于确认。

    女子满目的难以置信,檀口微张,良久,才说出一句:“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