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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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鹅在北地时,会将蚌体内的珍珠一并吞进嗉中保存。

    这种珍珠圆润硕大,鲜亮晶莹,质地坚硬又色泽饱满,品相甚于北海产出的珍珠,备受中原皇室的喜爱,称为东珠。

    东珠产出量少,获取又困难,使得珍珠贵比黄金,但凡被采出都是贡品或者售出天价。

    天鹅体积庞大却灵敏,飞行能力强悍,在正常的自然环境下很难有效抓捕。

    潜北的蒙鹿部一带在北地东边,他们摸索出一个好法子,驯养海东青抓捕天鹅。

    一般的部落都会训养鹰隼辅助捕猎,甚至调教得当可以做斥候。但是海东青为隼中极品,被称作万鹰之神。与猎物相遇时,直冲云霄,再有如万钧之势俯冲而下,它原本就尖利的喙和爪子在极致速度的加持下,犹如钢铁,能够一击叨碎猎物的头颅。

    一只海东青足以猎狼。

    蒙鹿部将它作为图腾敬仰,认为海东青是力量、强大的象征。

    这个部落因产海东青和东珠变得有钱,兵马却弱,又处于接壤大昭的边界,危险重重不说还因为富裕而被其他部落盯上差点覆灭,只能寻求乌赫的庇佑,用联姻来保存实力。

    蒙鹿部这次送来的海东青很合适,还未成年,更易驯化,却已经有成年鹰隼的凶猛。

    熬鹰这种事情很费神,也有些许残忍,首先需要用黑布蒙住鹰的眼睛,将它放到特质的鸟架上,只有一根晃动的绳子做支撑,叫它不断的稳住身形,又要一直处于防备的状态听着屋内的动静。

    不吃不喝不睡,消磨其野性。

    说白了,就是互相精神对抗。

    最后等它适应主人味道,主人便将肉条放在手里,喂给海东青吃,它接受投喂后才算真正完成了熬鹰。

    这是最传统的熬鹰方式,也有猎人琢磨出新的门道,用自己的方法来驯服,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如果鹰仍然凶残甚至绝食,也就熬鹰失败。

    一般熬鹰超过十天,十天之后还不低头,就彻底没有这个可能了。

    菩疑推开从毡包出来时下意识眯起眼。

    五日没有梳洗过的脸上已经长出一圈青色的短胡茬,然他丝毫不在意形象,半披发散落到胸前,再加上嘴角那一点飞扬的笑意,显得俊健、潦草又孟浪。

    站岗的护军看见他便尊敬的祝贺道:“恭喜小世子收服猛禽。”

    他手臂的皮袖套上俨然站着一只俊美的海东青,其中一只爪子上还绑着跟细细的绳子,然而所谓的猛禽却表现出亲密的样子,还朝着菩疑贴近几步。

    菩疑笑了,伸手理了理它的羽毛。

    纯白色上覆盖均匀的黑色小点,如同一副泼开的墨渍,天然一副水墨画。

    熬鹰到这一步却是刚刚开始,接下来就需要训鹰,指挥鹰服从命令,培养感情。

    然而等到眼睛适应了光亮,却见到塔拉跟个泪人儿似的跪在他帐前。

    菩疑心中咯噔一下,将海东青送回毡包,关进飞行笼中,脚步不停,往旁边白兰即所在的毡包赶去:“她出了什么事了?”

    塔拉跟上他的脚步,将庆会上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说到白兰即被抬下场已经是个血人时,停下来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菩疑冲进毡帐时,白兰即正好转醒。

    她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伤口被包扎其中,看上去安静、无恙。

    可他知道那身体大概有多惨烈。

    菩疑的脚步慢了下去,轻手轻脚走到她榻边站定,默默许久:“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样狼狈。”

    白兰即也不知道,她想要笑一笑,可她下巴有一条长长的血痕,皮肉都翻开了,扯动嘴角便痛得泪光盈盈。

    她顾不上这些,几乎有些急切的问:“中原的使臣走了吗?”

    “走了。”

    她更加焦急得想要坐起来,可是一动弹,浑身骨头都像是得到了号令一样,一起嚎痛,逼得她冷汗钻了出来。

    菩疑弯腰,将她上半身抱了起来,尽管再轻,仍然疼得她吸气。

    “那茶马互市,建立督察署,有没有谈成?”

    菩疑:“我从来不关注这些。”

    白兰即伸手勉强够到了他的衣袖:“帮我打听一下,行不行?”

    那口吻算得上乞求。

    菩疑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再回来时拳头上还带着血,告诉白兰即,此事吹了。

    “哦。”白兰即应了一声,肉眼可见的颓丧下去。

    菩疑摊开掌心,里面是两颗带血的牙齿,白兰即目露疑惑。

    他说:“赤那的。”

    白兰即跟鬣狗撕咬一场,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她仍然躺在哪里,面无表情,如同世间任何一片腐败的尘土。

    此刻眼泪却终于奢侈、真切地滚落下来。

    “多谢你。”

    他又问:“那个赌,最后谁赢了?”

    白兰即:“三只鬣狗,都被我杀了。”

    “做的很好。”菩疑说。他今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因为疲累,眉眼沉沉时看起来竟然肃杀。

    他又出去了,回来时端来了一碗面条,比上一次做得更好,面条没有坨,还有两片青菜叶。白兰即看起来很高兴,却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菩疑每日都来,督促塔拉给她上药,包揽了所有她要吃的食物,主仆地位颠倒过来,可是白兰即一日日消瘦下去。

    菩疑心中不安,忍不住刺激她:“怎么每次我想收拾你之前,都有人出手,看来你实在树敌太多,恶贯满盈。”

    白兰即还是同往常一样伶牙俐齿:“祸害,能活千年。”

    偶尔他亦会说:“想哭就哭。”

    白兰即也嗤道:“你太小看我。”

    可菩疑却觉得她眼中无光,也没有提到过要报复回去,好像已经有了死志。

    这么想着,竟然心中畏惧。

    他在这帐中待地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比训练海东青都长。

    他讲起他的家乡,说到羊圈中唯一剩下的小羊,给它取名阿鲁娜,意思是聪明。阿鲁娜也确实聪明,好像知道这是他的救命恩人,跟他同吃同睡,像条狗子一般撒娇讨食。

    菩疑离开部落时,阿鲁娜就把头放到他的膝盖上,泪光盈盈。

    他也催着她讲白兰即有关的事情。

    白兰即不想说,菩疑不依不饶追着问,吵得她发怒,菩疑却说白兰即那种人,光是想一想也能得到力量吧。

    白兰即沉默下去,过了许久,仿佛是为了反驳他,终于说起了这个人。

    “大家喜欢夸奖她,好像觉得她作为白家的幼女,没有在白家的庇佑里长大是一件多么稀奇和勇敢的事情。可是她的阿姐更勇敢,她才是真正意义上忠勇为国的女将军,她从来不喊苦累。白兰即跟她比起来,只是投机取巧的小人。”

    “白兰即幼年时是跟着父母一起住在军营的,耳濡目染都是兵法,是死人,她不懂得世家贵族的那些规矩,但在军营对女人又处处是规矩。所以她看似不拘小节、张牙舞爪、实际阴险狡诈、惯会拿捏人心。”

    菩疑慢慢皱起眉头。

    “后来她入宫,被冠着太子妃的头衔长大,走到哪里都招眼,每个皇子都对她似有若无的展现过善意,可是谁要是真的和她亲近,又立刻就会成为靶子。是以在宫中的那些年头,白兰即总是独自一人的。”

    “白兰即不喜欢自己被窥探,于是她亲自挑选了一位太子。就是我的三哥哥,可这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