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蛇鼠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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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禅檀在神暗司接到皇帝密诏,奉旨出京至白山郡,又到清水县,日夜兼程,花了五六日的时间。而返回京都的路途,因带着陶昭南与白露两个累赘,走走停停,五六日也不过是走了半程。

    午间,三人在路边的素面摊子歇息,除他们之外,也有其他过路人在此停歇。

    “听说清水县全县无一生还,全都被炸死了。”

    那人语气夸张,高声惊叹,声音从隔壁传到陶昭南的耳朵里。

    陶昭南吃面的动作停顿了半刻,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他无动于衷,恍若未闻般地吃着自己面前的素面。

    身后的人依旧滔滔不绝,陶昭南吃面吃得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令这罗刹不快的话,惹得他出手。

    他既然能灭了一城的人,又岂会在乎手上多沾染几条人命。

    她倒也并非是替那几个人担忧,只是这几日赶路本就辛苦,她实在是不想眼里再见血腥。

    “神暗卫无恶不作,为何皇帝还不将他们废除。”

    “天子的心思,我们又如何能知。只听说,这回灭了一城的人并非别人,正是那六皇子。”

    哐当一声,木筷掉落在碗沿又滚落在桌上,白露没及时拿住那筷子,筷子又顺势滚落在了地上。

    不大不小的声响打断了邻桌的谈话声,他们疑惑地向他们投来视线。

    被白露的动作一打岔,他们便转换了话题,没再继续谈清水县全县被灭一事。

    六皇子。

    还真是个不简单的身份。

    陶昭南从竹筒中又抽出一双干净的筷子,架在了白露的碗沿上。

    “没事,吃吧。”

    白露抿了抿唇,又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缓缓伸手拿起那筷子继续吃着。

    而陶昭南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掉落的木筷,放在了桌上的一角。

    骆禅檀用余光去看陶昭南的神情,她似乎并不惊讶他的身份,安安静静地吃着碗中的面条,很是平静。

    骆禅檀吃得快,在桌上放下了三碗素面的钱后,便离开了桌前,到外面去察看马的情况。

    “那些人是死有余辜。”

    待骆禅檀离开后,白露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充满着怨恨从嘴里吐出这句话。

    那男人的身份没有让陶昭南惊讶,反倒是白露的反应使她感到诧异。

    昨夜胆小得如幼兔般瑟缩在她怀中入眠的女孩,今日好似突然换了副面孔,竟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实在是令陶昭南不解。

    “为何这么说。”陶昭南放下手里的筷子,静静地看向她。

    骆禅檀离她们的距离不近,饶是他有顺风耳,也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白露抬眸直直对上陶昭南的眼睛,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愤怒、恐惧还有恨意,所有的情绪翻涌着,陶昭南望进这样的眼睛,愣了一愣。

    “姐姐,那些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性。”

    陶昭南没有搭话,而是等着白露继续往下说。

    白露垂眸低声说道:“我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人。”

    “那个县城里的人全都是帮凶。”

    难怪白露昨晚会问她,她们会不会被卖到其他地方。

    “跟我一起的一个姐姐,她想着逃走,但是被捉住了。”

    “那些人为了杀鸡儆猴,在我们面前,把那个姐姐倒挂着,活活用鞭子抽死了。”

    白露说起此事,神情中流露出慌乱与不安。

    在她这样的年纪,亲眼目睹如此惨烈的死状,只怕会成为一生的阴影。

    这也证实了陶昭南的想法,白露的确不是自幼就出生在烟柳巷中,许是某家的小姐,意外被人拐卖,才来到了此处。

    “人牙子将我卖进青楼,我真的很害怕。那里的姐姐告诉我,让我听话些,才能少受些苦楚。”

    “那里的人都是蛇鼠一窝,根本就逃不出去的。”

    “那些人,都该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露的这番话,让她忽地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之时,身上穿着的衣裳并不华贵,外面又套着诡异的婚服,根本不像正经女孩出嫁。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那媒婆惊诧于她醒来的时机,她醒来之时又头脑昏胀,分明就是被人下了药了。

    她并无过往的记忆,依凭推测,她应该也是被人掳夺到清水县。

    白露所言,应当不假。

    陶昭南心下情绪复杂,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向站在马边的男人。

    若非亲眼见识过他残忍的手段,光是看他的外貌,就是光风霁月的一个少年。

    或许他所杀害的那些人确实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他的手段狠辣,对妇孺婴孩也毫无怜悯之心。

    想起他用脚踩断那县丞家小姐的脖子的画面,陶昭南的心脏还是狠狠地被揪动了一下。

    她才想收回目光,对面的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陶昭南的视线,扭头与她对视。

    她看向他的视线被他捕捉,他慢慢朝她走近,站在她身侧,问:“吃好了吗,吃好了就上路。”

    陶昭南扫了一眼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白露,白露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默默垂着脑袋,又恢复了乖巧怯懦的样子。

    她压下心中怪异的情绪,对着骆禅檀轻轻点了点脑袋。

    “走吧。”

    赶路的这些天,陶昭南频繁上下马,如今已经能够不需要骆禅檀的帮扶自己上马。

    她才爬上马背,马下的骆禅檀轻松一跃就坐在了她的身后。

    二人之间的距离紧密,骆禅檀说话时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边。

    他的肌肤冰凉,可呼出来的气息却很滚烫,好似要将她的耳朵给烫伤。

    “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不惊讶?”他压低了声音,话语的尾调轻轻上扬。

    陶昭南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即使是知道了他六皇子的身份,对着朝代全然不知的她,对他的认识也仅限于此。

    一个王朝的皇子罢了。

    “你是谁,什么身份,我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何区别。”她平淡地说,撇开了脑袋,想要避开他扑在耳边的温热气息。

    他为刀俎,她乃鱼肉,既已是任人宰割,被什么样的人宰割,又有什么分别呢。

    骆禅檀轻笑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骑着马儿继续赶路。

    路上走走停停六七日,他们逐渐接近京城。其实若再赶一赶,夜里之前他们就能抵达京都。

    可若是如此,又如何给想要动手的人机会呢。

    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