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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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把事情闹大,骆守敬不惜在原有的伤口上又划深了几分。

    新婚当夜,宫中太医赶往景王府为景王医治的消息不胫而走,景王遇刺的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东宫之中,太子妃乍然听闻此事,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意识恍惚间,祝娥手上拿着的茶盏倾斜,茶盏中温热的茶水从杯沿倾倒出些许,濡湿了衣裙。

    今日早朝时,众朝臣对景王遇害一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皇子遇害不是小事,虽说动手之人已经被捕,但岑周究竟是抱了什么心思谋害皇子,朝臣们大多感到不解。

    前朝后宫本就牵连紧密,前朝之事,后宫之人也多有耳目探听。

    祝娥贵为丞相之女,前朝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稀奇的事情在于,平常闲谈起朝堂诸事时,太子妃大多时候都不甚上心。

    可今日,怎么听到大皇子险些遇害的消息,反应会这般大。

    彩芸赶忙上前去拿帕子擦拭太子妃的衣裙,太子妃轻轻拂开了她的手,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无事。

    接着,太子妃抓着她的手腕,问:“那大皇子如何了。”

    彩芸心中生出些奇异的感觉,可又一时摸不清这感觉到底是什么情绪所致。

    她讷讷地回答:“听说大皇子腹部受了伤,今日早朝时就没来。只听说不伤及性命,具体如何,奴婢也不清楚。”

    祝娥倏地松开了握着彩芸的手,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奴婢去替太子妃取件干净的衣服来换吧。”彩芸低眼扫过她身上水痕有些显眼的布料。

    眼瞧着祝娥出神没有理会她,彩芸闷声去从柜子里取来了一件干净的衣裙。

    “太子妃,衣裙湿了,且换下吧。”

    被彩芸的声音唤回思绪的祝娥侧目瞥向她手中捧着的衣裙,是条梅红色的曲裾深衣。

    “怎么拿了这件。”祝娥皱着眉,“去换件颜色清淡的来吧。”

    “这是太子为太子妃新制的衣裙,太子妃不试试吗。”

    祝娥沉默了一会儿,撇开视线背过身子闷闷说道:“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换一套来吧。”

    彩芸察觉到太子妃情绪上的变化,轻声应了声诺,去柜子中取来了另一套太子妃常穿的堇色的衣裙。

    太子妃的反常就像是濡湿了衣裙上的一小片水痕,待她换上干净的衣裙之后,她就又变回了原来性格冷清,无喜无悲一般的太子妃。

    傍晚,一个小宫女捧着一个长盒子迈步入昭陵殿中。

    她给太子妃行礼:“拜见太子妃。”

    她双手捧高手中的盒子,对着太子妃道:“太子妃,三公主让奴婢将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站在一侧的彩芸正纳闷着,太子妃找三公主要了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

    “拿上来吧。”

    宫女将盒子放在她手边的桌上,祝娥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卷好的一幅画。

    将画摊开,画中女子看着十分眼熟。

    彩芸侧过头去瞄了一眼,惊讶地感叹道:“这不是陶姑娘吗。”

    说完,彩芸又细细地瞧了,觉得画像上的人只是与陶昭南神似,五官模样还是有些分别。

    “这画师画得不好,只是神似,却不相像。”彩芸只当画像上的人就是陶昭南,撇嘴评议道。

    而拿着画像的祝娥盯着画中的女子发愣,一时感到心中惘然。

    那日她问陶昭南去太子的寝殿做什么,陶昭南说是去寻清乐公主的旧物。

    那时她就起了疑心,清乐公主是贵妃之女,与太子并非亲生兄妹,为何东宫中会有清乐公主的旧物。

    因而,她让人去找了清乐公主的画像。

    只是未曾料想,要在宫中找一张清乐公主的画像却不如想象中的容易。

    百蕴阁中按理存有皇室子弟的画像,可她派人去问,却说百蕴阁中已经没有了清乐公主的画像。

    清乐公主离世后的一段时间,贵妃伤心欲绝,骆帝为之愤怒,曾勒令宫中诸人不得提起清乐公主。因而,清乐公主的画像也被毁去了大部。

    若宫中还有清乐公主的画像,也大概是留存在了贵妃的玉兰殿中。

    过了数日,她才从三公主那里借来了这么一幅。

    三公主骆清芷,生母是位份不高的芷贵人。芷贵人原是花苑的宫女,因为样貌出众得了陛下的宠幸,一夜临幸,有了三公主。三公主连取名都是直接取了她母亲的封号,足可见陛下的不上心。

    三公主因为出身在宫中不受待见,是骆清乐一直处处接济她,因而她同骆清乐的关系深厚。三公主更有原话,说阖宫上下,除了皇后与太子,和后来年纪尚小与骆清乐无甚交集的弟弟妹妹之外,其余皇子公主与骆清乐都关系不错。

    至于为何皇后与太子和骆清乐不甚往来,原因自然出在洛贵妃身上。

    骆帝宠爱贵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皇后自然是不喜贵妃,她的儿子与贵妃的女儿交情甚浅也是常理之中。

    三公主在十六及笄时就被骆帝许配给了河西王氏,三驸马是兰台属官御史中丞,是个官职不算大的言官。

    后来驸马王氏因言语不当,被骆帝问斩。也因为她生母身份低微,所以,三公主并没有自己的公主府。三公主居孀后,又迁回了宫中居住。

    她命人从三公主手里借来的画像,是在骆清乐年十五时画的。

    画像中人看着还未完全出落,可已然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收起画像,她妥帖将画像放回盒中,对着那宫女说。

    “替本宫谢过三公主。这画像既对三公主来说是珍重之物,就请你拿回去吧。”

    宫女默默上前取过桌上的盒子,又朝太子妃屈膝行了礼,退出了殿中。

    听太子妃如此说,彩芸忽地意识到,画像上的人并不是陶昭南。

    陶昭南的画像,怎么可能对三公主来说是珍贵之物。

    三公主都未必知道宫中有陶昭南这么一号人。

    她转头去问太子妃:“太子妃,这画像上画的,到底是何人。”

    太子妃垂眸无意识地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心中已然百转千回。

    她从不曾想过,骆安城竟会爱慕自己的妹妹。

    即使不是一母所生,却也是亲生兄妹。骆安城如此悖德,难怪只敢将月光藏于心上,而不敢摘月入怀。

    要是被陛下知道他的不轨之心,只怕不是一把撸去了他的太子之位。

    而陶昭南,就是他找来的骆清乐的替身罢了。

    心惊之后,祝娥又想清楚了诸多事情。

    当年之所以皇后会“横刀夺爱”,选她做太子妃,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丞相之女,也因为她从小生养不在京城,对京城的这些风言风语都不甚了解。

    否则,她既已在大皇子妃的候选名册之中,皇后又怎会明知此举会惹德妃不快,骆帝猜疑,还坚持强要她做太子妃。

    她更想明白了为何太子待陶昭南特殊,却迟迟没有纳她入东宫做侍妾。

    凭着陶昭南与骆清乐相似的容貌,若是太子提出要纳陶昭南做侍妾,宫中见过清乐公主的人并不少,只要见到了陶昭南的那张脸,有心之人自会编排出他爱慕骆清乐的传闻。

    而骆安城如今的太子之位并非安如磐石,不可动摇。

    这样的传闻于他,有害无利,他当然不会做。

    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祝娥依稀记得,她似乎曾听父亲与旁人议论过,在几年前,太子曾差一点被废。

    至于为何,天下人不知,朝堂中众臣也鲜有人知,但一国丞相却不会不知晓。

    祝娥想着,还得去打探打探,兴许也与骆清乐有关。

    若说先前祝娥曾因为太子婚后对她也算贴心,所以心中多少怀有一些歉疚。

    可现在,知晓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