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微沉,地面还带着暴雨后未散的潮意。
郗府中子嗣单薄,人丁稀少,只有郗少夫人一位女眷,她几月前才产子,身子一直不爽利,故而直到今日,才来宫中探望这位一面之缘的表少爷。
虽然今日宫中传出一些,表少爷不是表少爷的风言风语,但是郗老一口咬定,这位扶风郡回来的表少爷,身上流的一半血,就是他郗家的!
老爷子如此态度,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要体恤老人对外孙的爱护之心,代为探望。
她方才将引路的小内侍支开,在外听了片刻,想探一探这表少爷在安乐宫中,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梁国这位公主,豆蔻之年被困在阴森陵墓,那真是,长成什么样的性情,都不奇怪。
他们宋姓皇室之人,没几个人长了人心血肉,眼中心里只有权势,傲慢已经刻入骨髓。
生来便是上位者,习惯于刻意或不自知地倾轧他人,却不觉有过。
郗少夫人想,表少爷生得鹤质仙姿,被安乐宫这位阴森的公主盯上囚困,日子只怕不好过。
她附耳听了片刻,见里面人声止了,连忙抬手叩门。
公主方才对郎君的态度,倒是和煦有礼。
但郗少夫人并未轻信。
他们皇家之人,口蜜腹剑,佛口蛇心,公主虽话说得漂亮,也难保不是一只善于伪装的虎狼。
宋温陶将她引入房中,与她寒暄几句,便自行离去,留他们二人说话。
郗少夫人将他上下打量两遍,见他无事,终于放下心来。
“你无事便好,你外祖在家,甚是挂念。”郗少夫人道。
“嫂嫂身子还弱,何苦跑这一遭。”傅迟晏写道,“我在这里无碍,公主虽然……”
他停顿片刻,“公主待我很好。”
“若有什么委屈和难处,只管和家里人说便是。”郗少夫人看着他,有些忧心。
他这么一个鹤质仙姿的郎君,被公主扣在这里,要遭受些什么,想必也不足为外人道。
傅迟晏点点头,转而执笔问,“前段日子廷尉府出事,听说……外祖父病倒了……”
郗少夫人欣慰地看着他,宽慰道:“如今已经大好了,近日城郊庙里又出了一起命案,老人家正忙呢,精神头很足,你好好的,莫让他老人家挂念便是。”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傅迟晏写给她看,“等过段时日,便出宫探望祖父。”
“自己多保重。”临走前,郗少夫人对他说,“你祖父让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郗府都是你的家。”
她将一盒点心放在桌上,告辞离去。
傅迟晏一人在屋中发怔。
……
黄昏时分,宋温陶握着一卷医书冲进西厢。
“我查到几种哑疾,皆有对症之法。”宋温陶眼眸亮晶晶的,对他道,“郎君,让我瞧瞧,你是哪一种。”
傅迟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见宋温陶握着瓷质勺柄,凑上前来,“张嘴。”
傅迟晏神情一变,别过脸去。
“你不让大夫瞧,嗓子怎么能好呢。”宋温陶看着他的后脑勺,无计可施。
扶容端着两碗姜蜜水进来,手中握着一封信笺。
“殿下,沈府来信。”扶容道。
宋温陶正搜刮一些哄劝之词,劝傅迟晏配合,闻言不由得一顿,沉默片刻。
“沈絮洇?”宋温陶问。
扶容点点头,要将信笺送上前来。
傅迟晏忽而转过身,抬手握住了勺柄。
宋温陶看向他,见他点了点自己的唇,配合地张开。
宋温陶的注意力登时被拉回医书和他的哑疾上,她用勺柄压住他的舌,取来蜡烛照亮他的口腔,仔细查看他喉舌的情况。
“殿下,这信……”扶容道。
殿下与沈三娘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扶容希望他们二人能尽快将别扭解开。
“放下吧。”宋温陶压下舌面,观察他喉中的细微之处,正是专注的时候,呼吸都放得极轻,分不出心神看信。
扶容闻言,只得将姜蜜水放下,信笺压在窗前案上的香炉下。
“好似是这种,又有点像那个……”宋温陶举棋不定,犹豫片刻,又抓着医书往外去,“你等着,我再去寻些典籍,细细辨认一下。”
她拖扶容去太医署寻姚太医,抱了许多医书回来。
挑灯夜读,子时仍未睡。
夜半,有鸢鸟划过夜空。
西厢的窗户被风吹开,鸢鸟投入窗内,落在傅迟晏手边。
他暗中查探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傅迟晏睁开眼,取出鸟爪上的密信,慢慢展开。
他的第二封密纹纸,是随取南珠的密纹纸一同,早早地用掉的。
那上面落了一个人名——正是石跖。
可是这人行踪成谜,一直不见回音。
如今两月余过去,终于有了消息。
傅迟晏将第一封密信展开,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石跖的生平和如今的行踪。
他的目光落于最后——
南珠一案后,落草为寇,而后不知所踪。
但,京兆府近日接到报案,称有一队胡商十九日晨进京,其中有位押运镖师,暗中行屠戮之事。
那位镖师,形似石将军。
而今那人宿于城北归善寺。
傅迟晏的指腹在归善寺三字之上逡巡片刻,弯唇咧嘴笑一下。
找到你了,师兄。
他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飘起的青烟,笑容缓缓淡去。
他想起前段时日,他烧去的另一封密信。
那密信来得很快,信纸上只有简明扼要的八个字
却让傅迟晏的手指猛然用力,青筋迭起。
那上面写的是——
青梅竹马,私定终生。
说的是公主与少尹,宋温陶和谢桢。
屋外狂风大作,窗扇啪啪作响,香炉被打翻,上面的信笺飘落下来。
傅迟晏秉烛下榻,捡起那封信笺。
沈絮洇,沈尚书之女,与京兆府少尹谢桢,不日成婚。
她为何此时要给公主殿下来信?
傅迟晏盯着那沈府来信,手指一挑,划开信封,拉出其中的桃花小笺。
那上面几行娟秀小字:
我无意于谢桢,若卿心未变,廿十一黄昏,归善寺一叙。
傅迟晏微微扬眉。
他看一眼手边的火烛,轻轻抬手,将两封信一同烧成了灰。
纸灰飘落,闪电忽而映出一人的影子。
傅迟晏慢慢抬头,瞧见殿下一身大袖宽衣,正倚门而立。
大雨掩盖住脚步声,她在哗哗的雨声中抬步,向他走来。
傅迟晏眼眸微变,还未开口,忽然被她扬手,扇了一巴掌。
他猝不及防,站立不稳,跌在榻边。
公主脚着足袜,趿着木屐,停在他面前。
她手上端着一碗乌黑浓稠的药汁,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迟晏。
傅迟晏骨子里的凶厉被激发出来,他怨恨地抬眼,狠狠地剜公主一眼。
那目光,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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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轻蔑地一笑,手腕微翻。
微烫的汤汁砸下,泼在他的头面上。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药汁蒙住傅迟晏的眼鼻,他微微张口,喘息两下。
有汤水顺着唇角,流入他口中。
傅迟晏舌尖尝到似曾相识的味道,喉头滚动一下,咽下些许。
果然白日里不过是在装模作样!
公主表里不一,愈演愈烈,她就是在成心,折磨他!
将他当作一条狗一样羞辱,玩得过了,就弯起眼眸爱抚几下,让狗以为自己还拥有主人的爱。
可笑。
她如此待他,而他竟然……!
傅迟晏攥紧拳头,喘着气爬起来。
公主抬起木屐,踩着他的胸膛,重重地将他压在脚下。
傅迟晏倒在地面上,仰头看她。
他想开口质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何烧信?”公主用足尖勾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
那双他万分熟悉的曼妙眼眸中,含着几乎刺痛他脑仁的尖锐恨意。
她如此待我。
她又在恨什么?
傅迟晏觉得荒谬,却宛若被她的视线一箭穿心,屈辱愤恨的情绪倏尔消散,只留一大片空洞,盘桓寂冷的风。
傅迟晏抬手,隔着足袜,扣住她的脚踝。
公主漠视着他,忽而抬脚抽出,而后兜头扔下纸笔。
“写。”
傅迟晏爬起来,坐在榻边。
他提笔写下几个字,两指夹着写了墨字的薄纸,冲公主晃两下。
公主抬袖,指尖勾住那张纸。
还未取回看上面未干的墨字,她忽然被人攥住手腕,重重一拉。
傅迟晏按住她的肩头,狠狠地将她扣在榻边地下。
她的后脑摔在地上,眼前的人出现虚影。
公主痛苦地蹙紧眉,微微转头,看手上紧攥的那张白纸,上面的墨字如朦胧蛇影,她努力看清。
肩头传来剧痛。
傅迟晏这疯狗,又犯病咬人。
公主疼得深吸一口气,神智清明一瞬,黑影终于凝成清晰的笔划,她一字字看清。
沈絮洇……
那些话入目的一瞬,公主忽然痛极了似的,微微蜷起身。
她神魂摇晃,眼眸渐渐涣散无光。
片刻后,那定住的眼珠忽而轻动一下。
不再盈满恶意,眼眸中带着大梦初醒的柔软和茫然。
“好疼……”她轻嘶一声。
傅迟晏松开她的肩头,抬手盖住她的眼睛。
宋温陶陡然被蒙入一片黑暗中。
她又做了那个被困在黑暗中的噩梦?
宋温陶呼吸渐渐急促,那熟悉的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扣住她的眼,掐住她的颈。
宋温陶被他压在身下,死死禁锢。
她越来越恐慌,大口喘息着,凭本能搜罗着求救的话,“傅……阿晏,别……”
攥住脖颈的手像蛇一样收紧,她脑中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这时,唇齿口舌撕咬碾磨而上,夺去她最后的喘息。
雨夜之中,她被压在塌下,死死扼住,发出猎物濒死时的呜呜声响。
傅迟晏发疯一般攫取,好似要将她生吞入腹。
宋温陶的蜷动挣扎渐渐微弱,曲起的小腿慢慢放平了。
傅迟晏撑起身子,看着身下满脸泪痕晕厥过去的公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她既执意逼他,那就别怪……
发疯的狗,吃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