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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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话,黎梨疑惑地抬起头来。

    先前在揽星楼门口,确实听闻萧煜珏说圣上准备设办酬谢宴,但这与她的终身大事有何关系?

    安煦美目中光芒流转,掩唇笑道:“想必你应该知晓,金榜已出,三甲之中就数那位探花郎最为夺目——”

    “据说那人年纪尚轻却才情过人,还生得相貌堂堂,揭榜那日当场被你父亲看中,举荐为户部司侍郎,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她抬手捏了捏黎梨的脸颊:“他会出席此次酬谢宴,京中闺秀都期待着呢,你不去看看?说不定你们俩一见钟情,自此造就一段风月佳话……”

    “我当是什么呢。”

    黎梨听完,懒洋洋拨开了她的手:“不过是位迂腐书生罢了,我没兴趣。”

    安煦毫无意外地笑了声,心中却道那可说不准了。

    关于那位新科探花郎,还有一点她没说——黎梨的父亲黎百鸿举荐此人,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惜才。

    安煦眸光落到不远的空旷处,悠哉眯起了眼。

    两年前,在黎梨的及笄礼上,云承国师为她卜过卦,卦语预言了她的命中姻缘,此事曾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但凡想要攀圣宠、结黎相的高门大户,无一不在蠢蠢欲动。

    然而那则卦语含糊,彼时京中少年英杰者众,但也找不出一个合卦得令人心服口服的,久而久之,这事也就渐渐被人忘于脑后了。

    直到这位出自遥遥边关的探花郎一朝登京,黎家的长辈们敏锐地发现,此人这么巧又那么邪乎,竟然就合上了卦。

    而且合得几近完美。

    黎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今晨黎百鸿甚至破天荒地来拜见了他口中“荒淫无道,不足深交”的安煦长公主,好声托她千万盯着黎梨去参加酬谢宴,多少要与那探花郎见上一面。

    按云承所说,那二人是奇缘天定,情意极其深重……想必头次见面就会对上眼缘吧?

    “姨母?”见她走神,黎梨唤了声。

    安煦轻微垂眸看了眼身边的小郡主。

    黎梨一脸乖巧:“听着无聊,我不去酬谢宴行不行?”

    安煦:……什么郡主,分明是个刺儿头。

    黎梨向来不拿云承当一回事,一口一个“神棍”,安煦却知道云承算卦有几把刷子,包括昨日的祭典祈雨在内,从未出过差错。

    此事关乎自家外甥女的姻缘大事,自然由不得她任性。

    安煦:“必须去,多少去看个热闹。”

    “一个探花郎算什么热闹?”

    黎梨不满嘀咕道:“满京城都是男人,他又不是长了三条胳膊四条腿,我稀罕他做什么?”

    听见这堪称幼稚的话,安煦咯咯笑了起来,又拿手指点她,语气里难掩暧昧。

    “到底是年轻,往后你就知道了——寒士书生文气体贴,最懂得温柔伺候人。”

    闻言,些许起伏重叠的光影片段划过心海,黎梨羽睫颤了颤。

    “依我看,未必要书生,习武之人也有懂得温柔伺候的。”

    此声落地,殿内诡异地静了一瞬。

    黎梨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那原是一句腹诽,不知怎的犯了糊涂,竟然说了出来!

    安煦意外地挑起了眉,似在琢磨她这话语背后的含义。

    黎梨心道不妙。

    她目光飘移,趁着姨母未发话,悄悄松了手,挪着步子往门口去。

    “好了姨母,我会参加酬谢宴的,那什么,那我先回去写功课了……”

    然而——

    “站住。”

    安煦将她喝住,远远将她打量了一圈,视线停在她脖颈一侧。

    那几道紧贴着脖子的发辫,凭空多了些欲盖祢彰的意味。

    该不会是在遮掩些什么吧?

    她问道:“你昨日当真只是去听书了?”

    黎梨感觉脖子旁边凉飕飕的,下意识捋了下辫子,却不知这动作叫人看着更觉心虚。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安煦冷笑了声:“那你来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习武之人……”

    就在这时,几道尖叫声从窗边炸响,将房内二人吓了一跳。

    安煦拧眉望去,三五位裁弄花草的侍女正在窗外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

    有内侍匆匆上前回禀:“殿下,是林间山猫闯了进来,外头正在驱赶呢。”

    此处行宫背靠宗继山脉,花草丰美,偶尔有些山野灵兽误入,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安煦颔首示意她知道了,正想继续盘问她的外甥女,谁知一转头,面前早已空荡荡一片。

    某个鬼机灵趁这一阵骚乱,早就带着自己的侍从们跑了个没影。

    安煦顿在原地,好气又好笑。

    *

    黎梨来时还悠悠然的,此时却快步跑出了长公主的院落,穿入花园里的长廊。

    紫瑶等人追在后面:“郡主,慢些!”

    黎梨回头道:“慢不得!我发现了,但凡出门就要倒霉!想必是这几日黄道不吉,还是快些回院子吧,不然……”

    后面的紫瑶脸色忽变,青琼失声叫道:“郡主——”

    黎梨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猝然撞上一道温热胸膛,踉跄几步就要跌倒。

    手臂处传来一道托力,有人稳稳搀住了她,少年松快的嗓音响在头顶:“不然怎么样?”

    黎梨揉着撞疼的肩,懵然抬头:“……云谏?”

    “你怎么在这?”

    云谏“啊”了声,随口应道:“我去找你,你院子里的人说你来长公主这儿了。我想着你出去一夜,不知能否应付长公主的盘究,便赶了只山猫进去,果然——”

    “就看见你逃命似的跑出来了。”

    山猫是他放进去的?

    黎梨心下一慌,方才她在前厅口出狂言,可未曾收着声量。

    她悄然打量对方的神色,有些踟蹰:“你有没有听见……”

    云谏:“什么?”

    少年面色如常,不像撞见了狎昵之言的样子。

    黎梨默默压下了话头。

    后面的紫瑶等人扑了上来,拉着她上下确认有无受伤。

    人多了起来,她更不出声了。

    云谏瞟了眼围成了圈儿的丫鬟们,往后撤了几步。

    “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青琼知晓自家郡主与他打小就不对付,本就气他撞疼了郡主,闻言更觉不快:“云二公子,还请您自重,若真有什么东西,在这给就行……”

    一旁的紫瑶不知想起了什么,看清那二人说话的模样,忽然拉住青琼,朝她摇了摇头。

    青琼正不解着,就见小郡主略微沉吟,回身低低吩咐了句:“你们在此等我吧。”

    她着实吃了一惊,与紫瑶对视了一眼。

    黎梨心中有鬼,慢吞吞地跟着云谏来到稍远的长廊拐角,做贼似的避开了心腹们的视线。

    “给我吧。”

    云谏从身边拿出个竹质圆筒,碗口大小,稍一晃便有水声在内撞响。

    “你要的避子汤,我已经煎好了,”他嘱咐道,“你待会趁热喝。药师说了,服药后五日不可饮冰,不可受凉,不可贪食寒性瓜果——”

    “知道了。”

    黎梨伸手去拿竹筒,小声嘀咕道:“比宫里的陈嬷嬷还要唠叨。”

    云谏话语被噎住:“我唠叨?”

    他不乐意了,手腕一转就收回了竹筒。

    “没良心!为了这药,我被药堂掌柜当作见不得光的奸夫,躲后厨煎药又被厨工们怀疑隐疾,担心你受为难还去捉了只山猫……我这般费心劳神,到你跟前就得了句‘唠叨’?”

    黎梨不服气,伸手去抢竹筒,云谏仗着身量高,故意举起了手不肯给她。

    黎梨连探了几下都够不着,气急败坏地揪着他袖子就往下扯:“给我!”

    “不给!”

    黎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