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铃铛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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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破晓,慕时循着饭菜香找到了厨房。

    系着围裙的大师兄笑眯眯,“都是粗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

    吃不惯也得吃,慕时啃着饼想,她还没到能辟谷的境界,总不能饿死。

    三师姐揉着眼睛走进,“又过三日了吧,得敲二师兄的门了。”

    “我去!”

    慕时突然举手,把桑音的瞌睡都吓掉了。

    “你……”她眼皮跳了跳,满腹狐疑,“想对二师兄做什么?”

    慕时扬起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我打算制定小目标,比如今天让他说话,明天让他出门,后天开始练剑,三十天内练成绝世高手!”

    桑音:“……”

    师妹是爱开玩笑呢,还是天真?

    “我去了!”

    她揣着饼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拎了把不知哪里寻来的铁锤折了回来,在门口探头问:“二师兄平常杀人吗?”

    “……没见过,应该、不吧。”

    “那我就放心了。”

    她锤子拖地“噔噔噔”地跑了。

    在二师兄房门前止步,她附耳在窗扉上,听了会儿动静。

    静得好像里边没人一样。

    她试探地敲了敲,没过多久,里面传出平缓而有力的敲击声。

    “师兄?”

    没有回应。

    慕时略加思索,从袖口摸出顺手从厨房拿的半块姜,擦在眼角下,给自己辣出眼泪。

    她换了哭腔,“师兄!你怎么不出声呀!你没事吧!”

    “砰砰。”

    里面又传出两声敲击,力度比之前大了几分。

    “师兄!你怎么了?你哪怕敲下地,让我们知道你没事也好啊!”

    “砰!”

    里面极用力地锤了下地,显然有些暴躁。

    “师兄!”她哭着喊,“你回答我呀!你要是再不回应我,我就只能闯进来了!”

    墙角,桑音满头困惑,“是我幻听了吗?二师兄出声了吧。”

    元降挠挠头,“再看看。”

    “嘭!”

    慕时一鼓作气抡起铁锤,卯足力气,往窗上一砸。

    脆弱不堪的窗页瞬间破碎,锤子太重脱手,甩进了房间里,不闻落地声。

    却传出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慕时焦急地扒开窗架,与抱着膝盖、满脸错愕的闻人鹤四目相对。

    “师兄……”她红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笨拙地翻窗闯入,磕磕绊绊凑到他跟前,满是关切和天真地问:“是不是很疼?”

    闻人鹤:“……”

    这谁?

    “阿鹤,你怎么……”

    元降和桑音听到那句“流了那么多血”便匆忙赶来,看到闻人鹤额头、手背皆是伤口,尤其屋内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们的担忧和惶恐溢于言表。

    闻人鹤抬手捏诀,欲封窗,却动弹不得。

    面前的始作俑者哭得梨花带雨,无辜又真挚。

    慕时擦了擦眼睛,双手结印,掌心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和腕骨,淡紫色的流光拂过,伤口便愈合。

    接着又探向他脉搏。

    “他怎么样?”元降着急问道。

    慕时微怔,面无表情,但心中一颤。这脉象已经不是算不上是个正常人了,他恐怕不是中毒这么简单。

    “师妹!二师兄怎么了?”桑音急得跺脚。

    慕时抬眸,当着他们的面松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暂且没有大碍了,只是……”

    她迎上师兄的注视,吐字缓慢又坚定,“虚。”

    闻人鹤:“?”

    什么庸医。

    “滚。”

    慕时惊喜地回头,朝窗前的师兄师姐挑眉,像是在说,“他说话了!今天的目标已达成!”

    元降:“……”

    桑音:“……”

    “大师兄,三师姐,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师兄这里有我。”

    她眨巴眨巴眼睛,希望他们能懂她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元降犹犹豫豫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边走边叮嘱,“师妹是医修,阿鹤你配合一点啊!”

    他们一走,慕时便双手捧着脸,蹲在地上,与其四面交汇,警惕的视线无声对峙。

    “解了。”闻人鹤冷冰冰道。

    她歪头,担忧道:“不行,若是解了,你再伤害自己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闻人鹤:“……”

    莫名其妙。

    “你谁?”

    “我是你的师妹呀。”

    水汽凝针,不声不响封了他的经脉,虽然有他精神不济的成分在,但也足以证明她的道行。闻人鹤心中生疑,如此境界的医修,怎会跑到这小小无稷山来当弟子?

    医修战力难以匹敌其他修士,而且培养医修需要耗费大量资源,所以几乎没有散修走医道。天下医修要么是宗门着力培养,要么是出生家族资源丰富。

    何况师父是剑修,怎会收医修当弟子。

    他默默将面前的人打量,她发间有支雕刻花纹极为复杂的金簪,八成是件法器。身上的绸缎不沾地上的血污,显然用料不俗。腰带上镶嵌的十几颗珍珠饱满光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师兄。”她楚楚可怜地轻唤打断他的思路。

    哭得泪眼婆娑,柔弱无害,瞧不出一点坏心思,“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记恨我。”

    说话的同时,她掌心聚水凝冰成针,趁他晃神时,直接扎进他心脉。

    “你……”

    疼痛只在一瞬间,接踵而至的是遍布全身的麻,身体失去知觉,他意识涣散,清醒的最后一刻,倒向泛着银铃草香的怀抱。

    慕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瞬间收了眼泪,不紧不慢地取了他的心头血,灌满小小的白瓷瓶。

    她竖起瓷瓶,卡在两指间。清晨的阳光穿过破损的窗户,照耀瓶身。

    里面新鲜的血液,竟然在沸腾。

    慕时睁大了眼睛,在满目惊奇中瞬生绿瞳。

    毒……活了?

    上百种毒如同小人一般打着架,在揉杂中互相牵制,在动乱中达到了某种平衡,不至宿主死亡,却伴随无尽的痛苦。

    慕时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片刻迟疑后,褪下眼眸的颜色。

    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更不喜欢面对无法改变的过去,只能旁观的无可奈何。这样的无能为力感有一次便够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上百种毒寄居体内,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他总不会是自愿的。只可能被人强制喂养,会是怎样非人的折磨,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

    “师兄,睡吧。”她轻轻抚过他耳鬓,柔声低语。

    *

    “你拿剑是想做什么?想要反抗,想要杀了我吗?”

    稚童举起木剑,惶恐地指着对面的独眼老头。老头皮笑肉不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粘稠液体缓缓靠近他。

    “你走开!”稚童满脸泪痕,无助地后退。

    “乖孩子,你该喝药了。”

    “我不喝!”

    老头忽的面目狰狞,闪到他面前,打掉他手里的剑,将他摁在满是碎石和沙砾的地上。

    “你走开!”稚童挣扎,伸手想要捡起近在咫尺的剑。

    却在即将碰到时,被老头踩中手背。

    “啊!”

    他的指骨被生生碾碎,血迹斑斑。

    老头的声音狠戾,“碰剑一次,你的手就要断一次,记住了吗?”

    “乖孩子。”他又突然温柔,“来把药喝了,喝了你的手就好了。”

    “我不喝!唔!”

    粘稠又恶心的味道,灌入稚童的喉间。

    “铃铃铃。”

    闻人鹤从睡梦中惊醒,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在耳边响起。

    “铃铃铃。”

    他茫然坐起,发现自己的长发中多了一条小辫子,发尾坠了个小铃铛。

    房间里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窗户也被修好了。床头多了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安神的银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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