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城墙才看得到城墙外面是什么——黄沙漫天,大军压境。
闻人鹤背着慕时走向王女,扫视过大军的磅礴气势,心知他们的铁骑踏破城池不是虚言。
慕时突然从他背上滑下。
他连忙回身接住,发现她的身子沉重,软趴趴的根本立不住。
“慕时,慕时?”闻人鹤跪地,怀抱她滚烫的身躯,喊声逐渐焦躁。
拍了拍她绯红的脸,又晃了晃她的肩膀,她都没有一丝反应。
*
慕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独自走在城墙上,左看城外杨柳飘飘,景色宜人。右看城内人来人往,百姓安居。
岩浆呢?秘境呢?师兄呢?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她没有目的地往前走,终于瞥见一坐在城墙上的青色人影。她加快脚步走近,那人似有察觉,笑意盈盈地望了过来。
慕时愣住,是荣安王女。
或许是没有身披铠甲的缘故,眼前的王女并不令人望而生畏。
她年轻的面庞青涩柔美,左手撑在城墙上,边上放着把剑,右手攥着酒葫芦,微微摇晃,姿态洒脱。
“要一起喝酒吗?”她期待地问。
慕时走至她身边,在她拍拍示意的地方与她并肩而坐。
“我喝不了。”
王女仰面饮酒,满足地长叹一声。
“我知道你为什么喝不了。”
慕时讶异地看向她。
“因为身体不行,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她扬起笑容,“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时点头,“荣安王女。”
王女目视远方,“是活在五千年前的荣安王女。”
她悬空的腿摇晃着,“我认识越之涟,你的老祖。”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啊。”她轻飘飘道,“但在我秘境中发生的任何事我都知道,除了那家伙的后人,谁又能看到别人的记忆呢?”
慕时沉默。
“那家伙就病怏怏的,一个大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矫情得很。”王女不掩嫌弃,“你看起来倒是比他强不少。”
王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那个老祖,一遇事就躲你祖奶奶身后,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心眼子多得跟狐狸似的,靠着那张脸,把你那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实心眼子祖奶奶哄得找不着北。”
慕时忍俊不禁,“听起来你们很熟。”
“熟。”王女将酒壶放在两人中间,“你祖奶奶剑术卓绝,号称剑道第一。我不服,隔三差五就去跟她打一架。那时候他们两个隐居在一个小竹林里,每天过得简单又满足,打完了我就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她敲了敲酒壶,“你那老祖人品不咋地,做菜和酿酒的手艺倒是一绝。”
“隐居?”
“嗯。”王女轻笑,“那是他们过得最安宁的十年,若是没有那十年,现在也就没有你。”
慕时神色些许茫然,“是因为那时候各国混战,时局动荡,所以才会如此吗?”
王女讶异地看向她,“你也是有天眼的人,如何会糊涂。”
慕时一头雾水,诚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有天眼这件事情,没有别人知道?”
“有一个。”慕时如实回答,“他不准我告诉别人,便只有他一个。”
王女了然于心,点了点头,“他是对的,你很幸运。”
见慕时依旧面带迷茫,她提起酒壶牛饮,畅快地长舒一口气,可很快,眉眼便生了落寞。
“你说的没错,我活着的那个时候各国混战,是乱世。但乱世出英雄,那时人才辈出,一个赛一个的强、狠、聪明。后来的世家,大多都是在这个时期发的家。”
“什么一剑破天西陵诀、万蛊之王巫承羽、雁云符主阴山邶……包括你的老祖和祖奶奶,绿瞳问鬼越之涟,北境圣女百里菁。”
“其中,唯有你的老祖越之涟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最令人忌惮的。”
王女眉目深沉,“你可知为何?”
慕时略加思索,“因为……心眼不好?”
王女:“……”
她一本正经地附和,“对!这是原因之一。”
“但最根本的是,这个世上、不存在、没有秘密的人。”
慕时怔然。
“所谓秘密,便是不为人知,不愿为人知。往往越强的人,越害怕被人看穿。所以你的老祖能窥人记忆的消息一传出,哪怕还没有得到证实,便已经开始遭遇刺杀。”
王女神色复杂,“他运气也不错,那个时候已经遇上了你祖奶奶。你祖奶奶自幼生活在冰天雪地里,一身本事但没啥见识,头回南下,就被你老祖哄得赔了一辈子。”
“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一次次逃出生天,是你祖奶奶一个从苦寒之地而来的小丫头成名的开始,也是你们越家有今天的根源。”
“说多了。”她低头道,“竟然已经过去五千年了。”
慕时追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呗。”王女云淡风轻道。
她再度饮酒,“隐居的第十年,他们还是被找到了。死的时候……也就三十来岁吧。”
慕时垂眸,盯着她手里的酒壶,“是谁做的?”
“我说了,天底下不存在没有秘密的人。”
王女屈膝踩在城墙上,拿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越之涟活着,就是一把架在所有人脖子上的刀。所以,这一直是场心照不宣的合谋。”
忽然陷入长久的沉寂。
慕时回首,遥望一派祥和的安国,百姓的日子是如此平淡又和谐。
“既然如此,我越家在五千年前不就没了吗?”
“那你们得谢谢我啊。”王女捧起自己的脸,满是傲娇。
“我七岁的时候误入他们隐居之地,后来便时常去做客。第二年他们生了个女儿,叫越安宁。孩子嘛,没经历过大人遭遇过的腥风血雨,如何能和他们一样耐得住寂寞。小宁向往外面的生活,于是在她七岁,我十七岁的时候,经过你老祖和祖奶奶的允许,她跟着我离开了小竹林。”
王女抬起手,抓住了被风吹折后,又飘扬在空中的柳叶。
“我战死后,小宁隐姓埋名。一个人靠着她爹留给她那本厚厚的秘辛和半吊子疗愈之术,以及先跟她娘后跟我学的剑术,慢慢积累出一个家族。在她离世那年,宁氏改姓为越,经历五代人的努力,才奠定根基,站稳脚跟,令越氏延续至今。”
“你或许不知道,你们越家最开始是疗愈术和剑术一起传承的。但是后来的族人偷懒,渐渐就只剩下疗愈术了。”
慕时忽然想起祠堂里立的那把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就在想,越家的祠堂里为什么会放一把剑。
只是后来天眼觉醒,她的心思全被挤占,便将此事忘了。
王女拿起手边的剑,指腹轻轻摩挲过剑身。
这是把很漂亮的剑,精致如器,貌易堪折。
“我的一缕残魂游荡世间,心想你们这些后人忘本,越氏早晚要完蛋。没想到还能风光到现在,更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你是五千年来第一个,完全继承越之涟衣钵的人。你和他有一样的能力,一样的体质,甚至一样身边有个战力奇高的道侣。”
慕时愣住,后知后觉她说的应该是师兄。
“可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一样的命运。”
慕时怔怔望向她,因她年轻的面庞却流露出了长辈的慈爱。
“想必,他们也如此想。”想起故人,王女笑容苦涩,“如若早知道暴露自己的第二双眼睛带来的除了扬名天下,还有无穷无尽的追杀,那越之涟一定不会那样做。”
王女将自己的剑递向她,“接下它,我留下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慕时眉头轻蹙,“我其实还没有通过你留下的考验,对吗?只是因为你认出了我是你友人的后人,你便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吗?”
“你还不乐意了?”王女叉腰,“你总不会连脾性都和你那老祖一样,不知好歹吧!”
慕时摇摇头,“您明知我身体差,恐辱此剑名头。我接下,岂不是注定要辜负您的好意?”
王女轻哼,“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她再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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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剑身,“世人唤它王女剑,只因我用它斩敌无数,危名在外。可它真正的名字,叫金缕衣,是这世间最昂贵的剑。并非每把剑都为守护而生,就好比它,是为风花雪月而铸。可当主人有了守护之责,它也不得不承担起守护之意。”
“你老祖和祖奶奶两人和我的确交情匪浅,我今天将此剑赠你,有其原因。除此之外……”
王女侧身背倚城墙,像卸了重担般放松了许多,“我累了,不想等了。”
话音刚落,她便将手中剑一抛,慕时睁大眼,不接也得接。
冰凉的剑入手,慕时惊慌,难掩茫然。
“它为风花雪月而生,本不该在战场上血溅三尺,更不该在破秘境里吃灰。你若用不上它,就带它出去见见新世面,或替我另寻个有缘人,都成。”
“你若能拿得起它,就用它保护好自己。你别看它一碰就碎的样子,剑不可貌相,厉害着呢。”
慕时哑然失笑,能挡下两万敌军的剑,怎么可能弱呢。
可她的笑容在看到面前之人身体淡去时戛然而止,“前辈……”
王女的身体趋近透明,但她自己好似没有察觉一般,面色平静。
“你的老祖曾痛恨自己的羸弱,寻求过解法,后来便有了以毒淬体之偏方。可惜他还未将其完善,就已经尸骨无存。以毒淬体现存记载并不完善,你切不可轻易尝试。”
慕时颇觉意外,第一次见此法时她便好奇过,这么偏门的东西是谁闲得没事研究的,竟是自家老祖。
“不过这也说明,事在人为,你未必不能寻到其他方法。”
王女双手抱臂,笑容灿烂,“毕竟你身体里流的可不止越之涟那个病秧子的血,还有你那你那金刚不坏的祖奶奶。”
“前辈!”
慕时抓空,不留给她挽留的机会,王女的身体瞬间烟消云散。
……
城外的敌军攻得越来越猛,城内的岩浆也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怀中的人始终昏迷不醒,闻人鹤的心情就像城池内外一样难以平静。
忽地剑光闪过,闻人鹤抬袖遮挡。
良久,不再有动静,他垂下胳膊,只见慕时手边多了一把剑。
毫无预兆,她无声无息睁开了眼,和他大眼瞪小眼。
“师兄,你抱我好紧。”
闻人鹤蓦然松手,她整个人“砰”的一下掉地上。
慕时:“……”
彻底清醒。
“你没事了?”
她杵着剑,扶着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没事的,现在不一定。”
闻人鹤恍若未闻,微微歪头,仔细端详她手里的剑。
“我的。”慕时仰面道。
“王女剑?”
慕时点头,“我已经得到王女的机缘了。”
她顿了顿,面露狡黠,“我们一块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她选我不选你吗?”
闻人鹤看着她未语。
“因为……”慕时凑近他,煞有其事道:“她觉得我比你聪慧。”
闻人鹤:“……”
他瞥了一眼旁边聚魂鼎上站立的王女,也没瞎啊。
“走吧。”他懒得计较,转身就走。
慕时扶着城墙站起来,“去哪?”
“机缘拿到了,当然是先找路离开。”闻人鹤头也不回地答道,顺着绵延的城墙往前走。
“你等等我!”慕时仍觉热得慌,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她刚欲往前追,余光里灰败的王女令她止步。
慕时忽然意识到,王女战死时,比她刚刚见到的模样大不了几岁。
多出来的沧桑不是岁月的痕迹,是战争的磋磨。
秘境的最后关卡,是唤醒秘境之主。
慕时沉思片刻,轻声道:“殿下,援军到了。”
刹那间,城外敌军撤退,黄沙散去,杨柳飘飘。城内岩浆瞬间消失,风和日丽,百姓穿街走巷,一派和谐。
色彩自王女的眼睛开始蔓延至城池内外。
王女的碎发随风扬起,她缓慢抬头,声音沙哑。
“我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