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琴音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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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殿中一隅如今被辟成了一间颇具古意的茶室,一方低矮的茶桌上摆着整套精致的青瓷茶具,茶壶还冒着热气。

    沈渊跟着进来,立在一旁,不知她因何而来,带着些许疑惑看着她,见她径直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就喝,欲言又止。

    “站着干什么?坐。”段曦宁抿了一口茶,抬眼见他还站在原地,指了指对面道。那自得的模样,仿佛这是她的住处。

    沈渊在她对面落座,委婉道:“这茶旧了,臣重新为陛下沏壶茶吧。”

    她喝的是他的侍从商陆随意泡来给他解渴的,并不是那么讲究,用的茶也不算上好,给她喝着实有些怠慢了,唯恐她会不悦。

    段曦宁不疾不徐地将一杯茶喝完,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知道很多文人墨客泡茶都有一大堆讲究,有些好奇这能弄出个什么花儿来。

    看着他上手开始忙碌,她状似漫不经心问:“谁教你的?”

    她一问话,沈渊便有些紧张,以为她是在问茶的事,如实回答:“臣自己看书学来的。”

    她又接着问:“读书呢?”

    他答道:“是兄长开蒙,后来兄长忙于朝政,便由着臣自学。寻常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

    段曦宁捏着茶杯审视着他,似乎在考量他这话的真假。寻常士族子弟读书都是由先生教导的,他自己读书,无人引导便能读得那样好?

    她审视的目光令他莫名有些紧张,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对。

    看着他的神情,她却灿然一笑:“朕又没说什么,紧张作甚?”

    沈渊垂眸,依旧十分拘谨,只面上还算镇定自若,井然有序地摆弄着茶具。

    段曦宁又随口问:“你整天在做些什么?”

    沈渊一板一眼,老老实实道:“看书,弹琴。”

    她听了忍不住调侃:“你小小年纪,怎的过得如此单调,跟个老头子似的!”

    沈渊正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懂事的大人的年纪,听不得她总说他年纪小像小孩子。

    为她斟上一杯新泡好的茶,他小声反驳:“我马上便要十六了。”

    段曦宁乐了,戏谑:“哟!都快十六了,了不得,是个懂事的大人了。”

    自觉是个“懂事的大人”的沈渊有几分愕然,从没想过这位女皇陛下还有爱与人玩笑的一面,一时发懵。

    逗过他之后,段曦宁才正经了些,状似随意地提起:“朕记得你有位被人称尊为竟陵先生的伯父,云游四海,见识广博,弟子众多,怎么在武康从未见过?”

    说起来,这次她对梁国用兵,一是看上了梁国物产丰饶,想用大批贡赋能周转一下大桓捉襟见肘的国库,二则是为这竟陵先生而来。

    吴兴沈氏如今还能在天下士林中享有如此盛誉,泰半功劳要归于这位竟陵先生。

    他自少时便教书育人,门下才子颇多,天下的读书人,即便不出自他门下,也能与他扯上一些关系,称一句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段曦宁想笼络文人,选拔文官,最快的办法就是笼络这位桃李满天下的竟陵先生。

    若他效忠大桓,何愁天下文人不云集响应?

    她虽在太傅面前满不在乎,但这些道理她心里清楚得很。

    按她的想法,这便是擒贼先擒王,只是老头子不许她乱说就是了。

    她倒不急,横竖老太傅身子骨还硬朗,顶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况且文人又不像武将,拉过来就能助她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但没有哪位君主会嫌自己手下人才多。

    沈渊这伯父名气大得很,时常有人向沈氏族人打听,因而他也没多想,摇摇头道:“大伯父许久未回武康,臣也不知其行踪。”

    他与这位伯父见过的面屈指可数,上次见这位伯父还是许多年前在他母后的祭日时。

    那时他还小,只记得是个温和儒雅的长辈,比父王要亲切得多,其余的便没什么印象了。想打听竟陵先生,找他实在是找错了人。

    段曦宁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似在辨别这话真假:“沈渊,你说过谎吗?”

    “人无信不立。”沈渊认真得像极了回答先生问题的学子,“臣从不撒谎。”

    “真是个好孩子。”段曦宁唇角轻扬,眉眼微弯,“记住,说谎的都不是好孩子,要断舌头的。”

    怕她不信,他又认真地强调了一遍:“臣真的不知大伯父的行踪。”

    “朕又没说不信。”段曦宁见他如此,笑意愈发明显,“臣来臣去的,更像那帮迂腐的老古板了。”

    他被这么调侃,闭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颇感无措。

    她盯着他的眼睛,将其中的情绪一览无余,只觉有趣。

    她身边很少有人会像他一样,把什么都摆在脸上,写在眸中,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明明已经十五了,却比九岁的段景翊眼神还要清澈几分。

    饮尽杯中茶,她顺带称赞了一句:“这茶不错,叫什么?”

    沈渊介绍道:“这是产自顾渚山的顾渚紫笋,臣还有一些,陛下若是喜欢,便送给陛下。”

    他是想投其所好,孰料她根本就不是爱茶之人,立即回绝:“别,好茶给朕无异于给牛嚼牡丹,白瞎了好东西。”

    给自己茶杯又满上,她故意逗他:“再说了,朕稀罕的也不是这一杯茶,而是……泡茶的人。”

    正对上她视线的沈渊仿佛被她的目光灼到了,急忙移开了视线,满是不自在:“陛下说笑了。”

    段曦宁盯着他轻易泛红的耳根,觉得有趣,没见过这么大个人还有这么容易害羞的,捏着茶杯慵懒地往后一靠,笑意吟吟地问:“方才你弹的什么曲子?再弹一遍朕听听。”

    “是《云水禅心》,陛下若喜欢,臣为弹奏。”

    沈渊介绍着曲名,起身跪坐在了琴前,悠扬空灵的音律自指尖倾泻而出,听得人身心舒畅。

    段曦宁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像捏着酒杯似的捏着茶杯,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他弹琴的样子。

    琴弹得好,文章也写的不错,关键是模样也养眼,如此美玉,怎么就没生在云京呢?

    难不成,这满云京的运道都用来生她这天之骄女了?

    沈渊弹得专注,却因无法忽视盯着她的目光,一时晃神谈错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