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段曦宁赶紧问:“该当如何?”
秦太医眉头一皱道:“观其脉象,经脉凝滞,有五脏俱衰之相。”
李太医虚心求教:“老先生,在下也试过施针疏通经络,可是并无大用。午后刚施过针,傍晚时又烧得愈发厉害了。不知还有什么好法子可用?”
秦太医摸着自己的那从稀疏的白胡子,沉思片刻,抬眸看向段曦宁:“老臣记得,陛下内力颇为深厚,不知陛下是否肯屈尊,为沈公子用真气洗髓,疏通经络?”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纷纷望向段曦宁,不等她开口,素筠率先不放心地问道:“陛下万金之躯,如此是否于龙体有碍?”
秦太医轻缓地摇摇头:“费些精力,不碍事的。”
“都别啰嗦了,救人要紧。”闻言,段曦宁果断吩咐道,“素筠,你带其他人都出去,莫要搅扰。”
她一下令,其余人自是乖乖从命。
素筠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这才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待殿内安静下来时,段曦宁掌心运力朝着沈渊一抬手便将沈渊拉了起来,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背对自己,同秦太医道:“秦太医,你教朕如何用真气洗髓。”
秦太医站在一旁,给她腾开地方,等她运功调息,不疾不徐道出真气该先走哪一经哪一脉,引导她将真气缓缓渡到沈渊体内,教其如何使真气走一周天。
一趟真气洗髓下来,沈渊额头冒了不少汗。
最后,她掌心在他背上打了个旋,稍一后撤,一下向前击中他后心,生生将他心口瘀血给逼了出来,这才收手。
沈渊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便直直向后倒去,被段曦宁稳稳接住,放回了原处。
秦太医眼疾手快用白帕子接住了那一口黑血,仔细瞧了瞧,眉头皱起。
感受着手心仍旧发烫的身体,段曦宁不放心地问:“秦太医,怎么还是这么烧?”
秦太医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调子:“陛下莫急,什么法子都不是立竿见影的,且等等,待臣开个方子熬药给他服下。”
“他们说药灌不进去。”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嘛,找个壶嘴尖细的茶壶把熬好的药倒进去,再给他灌药,能灌多少灌多少。”
段曦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吩咐人照做。
见秦太医还拿着那沾了黑血的帕子盯着不停喃喃“难怪”“难怪”。
她觉得不太对:“可有何不妥?”
秦太医一脸凝重:“陛下,沈公子怕是中毒了,难怪会高热不退。”
“中毒?”段曦宁难以置信,“什么人敢在宫中投毒?”
“或许不是在宫中。”秦太医压低声音猜测,“此毒隐蔽,且日积月累,非一时三刻所有。”
段曦宁面色一凛,忙问:“是什么毒,可致命?”
秦太医摇摇头:“陛下既已将毒血逼出,已不致命。老臣须得拿着这帕子回去钻研一番,才知此毒究竟为何。还请陛下叫人看紧沈公子,莫让人再随意靠近,也莫将中毒之事泄露。”
“好。”
段曦宁让素筠派人守着,本打算回乾阳宫,临出门却又折了回来
她干脆在殿内的软塌上坐下,吩咐素筠:“去给朕找些吃的。”
素筠见劝不回她,赶紧让人将明日早膳先备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沈渊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境地,他看着这世上之事如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闪过,自己则仿佛是局外人,眼睁睁看着飞速闪过的场景。
西蜀、梁国国灭,天下一统,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大桓强盛三百年后走向衰落。
后来便是多次改朝换代,分分合合,治乱兴衰更替不休。
后世人人都在歌颂大桓的统一与强盛,而梁国吴兴沈氏湮灭在浩浩汤汤的历史长河中,只作为桓朝彪炳史册的功业上的寥寥数笔。
忽然,眼前场景又一转,他看到自己并未入桓朝为质,大桓的铁蹄也不曾在武康城外停下,而是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直接荡平江南。
而吴兴沈氏,也尽皆被斩杀,无一幸免。如他当初在武康城梦到的一般。
段曦宁带着她那一如往常似笑非笑的神情,轻飘飘地挥挥手,便有大桓将士挥起屠刀,将所有人尽皆屠戮,包括他的兄长。
漫天的血色染红了他的双眸,他惊惧异常,想要惊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抱住倒下的兄长,却如一道虚影穿了过去。
一回头,除了铺天盖地的血,他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被淹没在无尽的血海之中,让他喘不过气来。
挣扎了许久,那一片恐怖的血色渐渐退散,天地陡然恢复清明。
他又看到了盛世之景,那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幅员辽阔更甚前朝,四海宾服,万邦来朝,百姓安居乐业,华夏族走向了全新的辉煌时刻。
这是他曾经在书中才能看到的景象,令人无不向往。
随后,整个世界都归于平静,既看不到杀戮之象,也看不到盛世之景。眼前只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像是被人抛在云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所着落,无所依靠,只剩一片虚空的白。
在不知所措的无助中,他终于开始变得焦躁,努力地想看到些什么,却什么都看不到,他越来越急切。
终于……
入眼是明月珠投下的柔和光亮,竟让他莫名安心。
他想唤人进来,张了张嘴,嘴唇发干喉咙生疼,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扭头看向床帐外,隐约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看不清人影。
是谁在那里?
沈渊想要起身,却提不起力气,骨头隐隐作痛,胳膊微微抬起又无力落下。
好在外面坐着的人警觉,大约是察觉到了床帷之内的动静,起身来看他。
竟是段曦宁。
猛地看到她,他愣怔一瞬,没想到是她在外面。
看到她时,他本该惊惧,却不知何故,那在梦中面对白茫茫一片而焦躁不安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漂浮的心仿佛亦有了着落。
“醒了?”见他醒来,她似是松了一口气,俯身问:“可还认得我是谁?”
他嗓子干涩生疼,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陛下。”
“还认得就好。”段曦宁松了口气,认得人就好,还好没烧傻,不然她白忙活了。
想到秦太医说让想办法喂他些水,转身命人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来,摸了摸杯子感觉不烫也不凉,应当是正好能入口的,直接拿来递给他:“起来先饮些水吧,可有何处不适?”
沈渊抬了抬手,根本没力气接,嗓子也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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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眼。
见他迟迟不动,段曦宁疑惑,余光看到他的手似乎抬了抬,这才意识到他是重病之人,大概是没力气动的。
她俯身一只手伸到了他颈下,毫不费力地将他扶坐了起来,捏着茶杯喂他:“来,喝吧。”
她自小衣食住行处处都有宫人悉心伺候,最多只在跟着先皇在军营时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没照顾过病患,并不知轻重。
沈渊被她猛地扶起来本就吓了一跳,又被她突然伸到唇边的杯子灌水,惊魂未定间差点被呛到。
好在他饮了温水后,嗓子的干涩被冲淡了,这才舒服了一点。
刚缓了口气,就被她猛地放了回去,差点又岔了气。
她出去把杯子放下,又问:“你饿不饿,朕命人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她实在没照顾过病人,又一向粗鲁没个轻重,此刻病弱的他在她眼里简直是个轻轻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总怕自己伤到他,站远了一些,觉得自己多出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散。
他只问:“陛下,怎会在此?”
段曦宁放轻声音,如实道:“昨日听素筠说你高热不退,朕来看看你。”
“多谢陛下。”他有气无力地同她道谢。
觉得站着同他说话挺累的,还显得她像来吊丧的,段曦宁干脆又坐在了他床边问:“太医说你郁结于心,你想什么呢,让自己病成这样?”
沈渊转过头来看着她,想起了那晚她醉酒之后说过的话,想起了自己在梦中满眼的血色,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是我天身体弱,先天不足,这才病得突然。”
段曦宁又问:“可是朕那天醉酒后说了什么?”
她就这毛病不好,该记的事记不起来,不该记的丢人耍酒疯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好好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那天还说过什么别的。
不等他回答,她又补了一句:“朕酒品不好,不论说了什么,你都莫要往心里去。”
“陛下说要杀人。”沈渊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通通都杀了。”
段曦宁错愕,没想到自己除了撒酒疯还会说这种话,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说,便问:“你可觉得朕是嗜杀之人?”
“我……”沈渊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陛下屠了荆国王族,还兵临武康城下。”
听得此言,段曦宁却笑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问:“你担心朕把梁国也屠了,担心朕以后在武康大开杀戒,是吗?”
她俯身离得越来越近,让沈渊避无可避,只能直视着她:“我只是物伤其类。”
“物伤其类?”段曦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面上的笑有些刺眼,“你们若是同类,你便没有机会在这儿与朕说话,明白吗?”
沈渊愕然不语,直直地盯着她看,似在思量她这话的真假。
正出神间,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睛,摩挲着他的眼尾:“小小年纪莫要成日胡思乱想,病倒了亏的都是自己。”
沈渊微微扭了扭头,并没有躲开她的手,转而问:“陛下那晚,为何酗酒?”
段曦宁怔了怔,收回了手,端坐着,状似随意道:“没什么,心情不好。”
说着就起身道:“叫太医来给你看看,朕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