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谢候宴玻璃扬名(捉虫……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①
随着虞煜攻克青州的消息传来,沉寂了一个冬春的谢候府也开始张灯结彩,倒不是他们胆大包天的在虞烁和明晟的眼皮子底下大肆为虞煜的胜利庆祝,而是因为府衙的主人谢琛时逢大寿。
因谢府此次排场甚大,往来者又是上京城中最爱出风头的那一群顶级纨绔,原本十分的热闹在他们的超强捧场能力之下,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百分。
随着他们车驾一同前往谢府的,不是造型奇特的百戏团,就是妩媚动人的舞姬,外加还有人带了一整支准备在寿筵上演奏祝寿曲的乐师队伍,一群人从踏入谢府所在的大街开始,就吹拉弹唱边走边舞,导致谢府门口的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百姓们尽皆挤在道路两侧看热闹。
沉寂了四年的谢府再办大宴,瞬间将他们拉回了乱世之前的时光中。
“这谢候是哪位啊?怎么办个生辰弄这么大的阵仗,就不怕上面问责吗?”
就在百姓们人挤人重温这乱世前每年都要进行的一次的盛大活动之时,身侧有人询问出声,瞥了眼,见他真的满脸疑惑而不是在故意玩一些新奇的点子之后,才有人出言问他。
“兄弟,一看就不是我们上京本地人吧?”
“不是嘞,我是宁州来的。”
“那难怪你连我们上京大名鼎鼎的谢候宴都不知道。”问话的人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一脸恍然大悟,倒没有生出鄙夷的神色,毕竟这是他们上京城中的特色,其他地方的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等等,这位老兄,您说的谢候,不会是先皇后的哥哥承恩侯谢琛吧?”
来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不是他还是谁,天下间也只有这一个谢候啊。”
听到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问话之人一时语塞,憋了好半天,才问出了一句话。
“如今这局势,他怎么还敢如此高调放肆啊?”
“谢候宴只是办得热闹又没逾制,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场开眼界的庙会来看,就是比杂七杂八的庙会精彩多了,再说了,先帝在位的时候这阵仗就开始了,甚至比现在还要宏大一点,也没见先帝说谢候僭越啊。”
上京之人经常有着超乎常人的政治敏锐度,一听此人的言语,就知道他在暗提现在谢琛尴尬的处境了,难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言语中却是不落半点口风,只提先帝不提当今上京城表面做主的那位。
“庙会?”
此前问话的人更震惊了,啥玩意还和庙会扯上了,再次把目光投向从面前游行而过的热闹队伍,发现其中还真没有可以用来参其僭越的东西,不过确实是比庙会热闹好看多了,庙会哪能看到这么高质量的戏团、舞姬和乐师啊,香车宝马,珠帘翠幕,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经常见到的东西,如今却排着长队从他们眼前行过,难怪都聚在这里看。
也不知这车上坐的都是哪家的纨绔,真是丢光了自家的脸面了……等等,怎么眼前走过这辆车架如此熟悉,不正是他调职上京买来充门面用的的吗?
想想家中那个败家子,忍不住气到抖,这才来了上京一个月,怎么就和谢琛这个老纨绔混在一起了?自己那么多的耳提面命全是浪费口水了。
正想着家中放着的那几根棍子哪个用起来最趁手之时,就听到刚刚那个回答他问题的人在耳旁提醒。
“老兄,等会儿这些贵人进府后可不要走,谢府还会发喜饼呢,到时候跟着大伙上前说句吉利话就行了,你要是说得特别好,还有人邀请你入府赴宴呢……”
听着耳边之人在絮絮叨叨的描绘谢侯宴的种种优点,问话的人顶不住了,匆匆说了句自己家中有事之后,就在其可惜的眼神中迅速扒开人群离去。
直走出两个路口,在一个小巷的偏僻处暂停,才勉强听不到那些热闹的吹吹打打之声。
“谢琛还真是肆意妄为啊。”耳根清净的他忍不住摇了摇脑袋,为谢琛的不知死活叹了口气,刚想迈步回家静待不孝子,却觉察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有些柔弱的小娘子站在不远处,又轻轻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过度紧张了,他虽能进京任个一官半职,但并不值得有人在此围堵于他。
松了口气的他也不再去观察对面那个小娘子,生怕自己的目光唐突了人家,偏过头正打算换一条路走,就听到一个柔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计大人,还请留步。”
“是你在叫我?”
听到对方的称呼,他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娘子。
“我受人之托,有些话想要单独带给计大人,不知可否移步?”
“我不认识你,所以也无话可说。”
见小娘子脸上扬起的笑意,心中的警钟直接被撞响,他当即拔腿就走,半分不敢迟疑。
“计大人,我们确实受人之托,还请您暂且留步。”
只是没走出几步,发现小巷的出口也被另一个护卫打扮的威武汉子挡住了。
看看自己道路的前后都被人挡住,他明白了,这两人就是故意来围堵他的,只是他才来上京不久,因职务原因也轻易不和人交集,所以并看不出这两人出自何人的府邸。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围堵朝廷命官,是不要命了吗!”
边说边往小娘子的那个方向冲去,这威武的汉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以的角色,还是那边突破口大一点,第一次无比后悔自己出来看热闹还不带侍从的事情,看来自己在上京城中也不是那么的不显眼啊。
“计大人,得罪了。”
边跑边杂七杂八的想了一通,却在快要接近小娘子之时后颈一紧,整个人都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接着眼前一晃,就被塞进了小娘子身侧的一条黑胡同中。
看看周边的环境,再看看被两人完全堵住的唯一出口,他心中生出一股天要亡我的绝望,刚想搏一搏大喊救命之时,却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塞进了一块布巾,其上隐隐有着熏香的味道,看来是那小娘子随身携带的手帕无疑。
而在他开口前快一步将手帕塞进他嘴里的小娘子,此时正有些纠结的看向那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说道。
“乐都尉,我们这般对待他会不会不太好?”
都尉?哪里的都尉做护卫打扮?而且臣服上京的几个州郡之中,他还没听过有乐姓的都尉。
“温姑娘,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大尚书为人豁达,想必他的堂兄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我们和他好好说道一下就可以了。”
他还在猜测乐姓都尉出自哪里,没想到对方紧接着一个大尚书又把他砸晕了,据他所知,因上京官员任命一律出自丞相令,并没有设置大尚书,他现在就在尚书府中任尚书右丞一职,自然清楚整个尚书府都在明相的掌控之中。
而在这两人口中,他们的大尚书还成了他的堂弟。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在那路反王之下,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出息的堂弟。
他们渝州计氏这么多年出得官职最大之人,除了现在官居四品的自己,还有就是那个在赴任途中遭遇山匪英年早逝的郡守堂弟,就没有其他人了。
等等,堂弟,他堂弟当初是去哪里赴任来着?
锦州!
感觉一下子将事情脉络连在一起的他抬起头来,震惊的看向眼前这两人。
谢府内外,热闹非凡,在管家将前来祝寿之人一一迎入入府内之后,门口百姓们期待已久的喜饼也终于开始发放了,哪怕这几年岁月艰难,上京的百姓也时常难以果腹,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们迅速排成了一支长队,有条不紊的等待着。
谢府发饼,从来不会因为人多发到一半就不发,哪怕喜饼的储量不足,也会给予相应的喜钱让他们一同沾沾喜气,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哄然抢夺去触霉头。
而被迎进府内的众人,虽然满脸都堆满了笑意,心中却略微有些打鼓,因为此前明晟的原因,他们已接近半年没有踏足谢府了,平常自己设宴小聚,也不敢邀请谢家父子,如今眼见阔别四年之久的谢候宴重开,又按捺不住内心期待,好不容易家人这次也不阻挡了,立马按照常年惯例搞了一个更高规模的排场之后,就带着寿礼拉开阵仗直奔谢府而去了。
心虚归心虚,宴会是万万不能不参加的。
谢琛的生辰之日,才是真正的谢候宴,从不对外发放请帖,只要带着能让宴席添彩尽兴之人,都可进入。
不过寻常百姓虽心有向往,但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他们还是不敢踏足的,倒是有一些颇有底蕴的寒门之家,会趁着这个机会在宴上认识一些世家子弟为家族铺路。
所以谢候宴虽对外声称不分贵贱皆可入席,但行走在其间的,却都是锦衣之人。
一进府门,除了初来乍到的少数人对精美绝伦的谢府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脚步略微缓慢了一点之外,其余人都带着贺礼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正堂之中祝寿谢琛,以期他看在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之上,能够谅解他们之前不讲义气的举动,以后有好玩的还继续带着他们玩。
为了赔礼道歉,他们的夫人在今天也被赶鸭子上架一起跟了来,在府门之时已由内院的管事迎去拜见谢候夫人了。
其实该说不说,虽然谢琛一直都游离在朝堂之外,也不受先帝的重视,但因谢钧之子和太子之舅的身份,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一个特殊权贵的存在,哪怕如今虞烁暂时掌管了上京之地,但在他们不敢对外言表的心中,他们都认为其会在太子重新夺回上京之后咸鱼翻身的。
这样的想法莫说他们有,就连他们已经投靠明晟的家人也觉得虞烁和虞煜相比不太有竞争力,而明晟虽然野心勃勃,但要上位的话,更是比不上正统储君的号召力,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先让虞烁登基对抗虞煜了。
基于上述各种原因,又在听闻太子再夺一州之后,他们家中也开始在谋划着脚踩三条船的投资事宜了,所以才会没有阻止他们参与这次谢候宴,甚至开了府库挑选了价值不菲的寿礼让他们带来,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从谢琛这里突破一下虞煜。
只是一进正堂之门,他们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谢府的正堂,什么时候这么明亮了?
他们都是大家出身,糊窗用的纱最好的就是蝉翼纱了,几乎每家用的也是这种,怎么谢府正堂之中,要比他们家明亮这么多?
感觉以前来时,光线没有这么好啊?
莫不是点了蜡烛?可烛光没有这么透亮啊。
看到谢琛面色红润心情舒畅的坐在主位之上,众人来不及观察解惑,纷纷满脸笑意的向前先行祝贺于他。
本以为依照谢琛一贯的性子,怎么也会对着他们这些不讲义气的人冷嘲热讽一顿,反正他们脸皮厚,也不碍什么,反而巴不得他骂自己一顿,好让这事翻篇。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礼物到位还是恰逢生辰心情好,一向牙尖嘴利的谢琛居然没骂他们,反而很是好脾气的谢过了他们前来赴宴,这让他们原本就有些心虚的内心更加忐忑了起来。
家人安排探问虞煜的事情都略过不提,他们心中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谢琛不会打算以后都不带他们玩了吧?这比杀了他们都痛苦啊!
失去了谢琛这个好朋友,到哪里去找这么会玩还这么有钱玩的人。
见他们一脸如丧考妣的落座,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谢琛淡笑不语,反而在他们忐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时,动作优雅的端起一旁早已让人灌满沸水的玻璃壶,将其中的沸水缓缓注入造型精致的玻璃盏之中,随着水雾升腾,置于其中的茶叶也在舒展翻滚,因杯壁清透,让众人对其中的景象一览无遗。
在他们惊叹的眼神中,略带苦涩的清幽茶香也从其中释放出来,缓缓晕绕在离他最近的几人鼻端,让他们倍感清新,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饮品。
通透到世所罕见的水晶壶具,再加上前所未见但一闻香味就知道味道独特的饮品,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让忐忑的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新的破局机会。
谢琛此人最喜炫耀宝物和听人夸赞,如今还未入席就将这样通透的水晶壶具展现出来,为的不就是想让人夸奖与他吗?
领悟过来的众人纷纷起身,对着他的杯壶大夸特夸,虽然是有捧场的成分在其中,但绝大多数的话语还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都出身大族,又最喜玩乐,自负此生见过的宝物不计其数,水晶琉璃虽珍贵,但也见过不少珍品,除了自家拥有的,宫中赴宴也曾见过不少,更有些财力雄厚的秦楼楚馆,为了提升格调留存客人,少不得搜罗几套水晶或琉璃的酒盏专供贵客所用,但他们见过如此之多的珍品,却从未见过如谢琛如今手上这么通透如水的存在,放在哪里如若不是造型精致引人注目,只怕都看不清它的存在。
捋着胡须听众人吹捧了一番之后,心情别样舒适的谢琛才施施然的端起杯盏饮了一口同样是由虞煜连同玻璃和壶具一起送来的清茶,微苦回甘的味道迅速充满了唇齿,口感和往常加了许多调味料的茶汤不同,清新得让人头脑清醒,没有被研磨成粉的茶叶舒展其中,也是一番别有滋味的视觉享受。
一边暗叹自己的大外甥终于懂事了,一边对着称赞不已的众人说道。
“我这茶具,可不是水晶和琉璃所做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听他此言,原本正艳羡夸奖的众人为之一静,随即又炸开了锅。
“侯爷,可否将此宝予我一观?”
更有胆大者,丝毫不惧自己会失手摔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直言请求谢琛让他上手一观此物。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这个勇士,才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虽也身着锦衣腰佩玉,却肉眼可见的不是上京流行的款式,眼毒的众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刚从外州之地来到上京的小族之人。
有些落伍和寒酸了,一看就是摔坏了不大赔得起的样子。
“这是刚从渝州调来的尚书府右丞计检之子计垠,出身渝州计氏。”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一眼道破身份,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了同一个想法。
渝州计氏?什么没听过的小门小户,父亲的官职看起来虽暂时得以重用,小门小户一样没钱。
心知以谢琛性格必定不会拒绝此人的请求,为他宝物悬心的众纷纷极力劝阻。
渝州计氏。
看着因一时冲动而被众人轻视的青年脸露赧色,有些无地自容的模样,谢琛心中一动,想起了前几日从乐镇口中得知的一些锦州往事,他大外甥麾下好像也有一个这个家族出身的人,而且极为得用,还是傅泓这老家伙的学生。
尚书府右丞之子,这个人很是值得结交一番。
想通了这个关节之后,面对诸多劝说的谢琛洒脱一笑,就让仆人将此物送到了计垠的手中。
“无妨,来我谢候宴者都是性情中人,要是能因此又结识一位志同道合的小友,以此为赠也不心疼。”
接过仆人送到身前的水晶杯,又听闻谢琛这一番言语,计垠颇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这样不起眼的身份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请求,谢琛也会答应。
恭敬的谢过谢琛之后,就拿着手中的杯盏端详了起来,发现其虽看起来和水晶差不多,也比水晶更为通透,却没有水晶那么重,拿在手中,和琉璃盏的重量差不多,只是琉璃盏颜色绚烂,倒没有这么清透的存在。
其余人一边悄悄的勾首看着,一边听他的鉴赏之语,虽觉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说的未必正确,可看到谢琛面露欣赏之色,就猜到计垠应该是说到重点了,当即咽下了自己的嘲讽之语。
也有年少气盛者不服气,在听他讲完之后,高声问道。
“那如你所言,此物不是水晶,又非琉璃,那又是何物呢?”
“这……”听到有人诘问,计垠一下子就面露难色,求救般的看向主位的谢琛。
他只能分辨出这个东西非水晶琉璃,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你们这群无赖惯了的泼皮,可别吓到我新交的小友,他说的的确不错,此物并不是水晶或者琉璃。”
有心结交他的谢琛收到了求救的目光,当即就打趣着为他解围。
“侯爷,此物既不是上述两种宝石,那又是何物呢?”
见谢琛肯定了计垠的说法,遭他打趣成无赖泼皮的众人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是谢琛亲近的表现,当即就放下心中的忐忑,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了仍在计垠手中的透明杯盏之上,害得他紧紧握住不敢松手。
这清透度,就算不是水晶和琉璃,也必定是价值不菲的宝石,甚至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怎么能让他们不心动呢。
“此物名为玻璃。”
“玻璃?怎么从未听过这种宝石?侯爷可否为我们解惑一二。”
众人面面相觑,确定从未听过此物之后,纷纷出言让谢琛为他们讲解一下。
“你们可要把它当做琉璃一样的东西,因为它二者的制造工艺大同小异,但玻璃却有着琉璃没有的通透,其用途也比琉璃广泛许多。”
“难怪我拿在手中感觉和琉璃盏差不多,原来是有殊途同归之意在其中。”
听到谢琛的解释,计垠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敢问侯爷,此物除了能用在器皿的建造之上,还能有什么用途,莫不是还能和琉璃一样用作彩壁,可它虽清透动人,色彩却远没有琉璃那么绚烂,用作彩壁虽然雅致,但未免有些单调了。”
“非也非也,楚兄此言差矣,焉知清透没有清透的好处,你若是在此物为壁,在其后置繁华锦绣,那它所呈现出来的景致还不是跟随你的心愿千变万化。”
“妙呀,林兄言之有理,这样一看,此物确实要比琉璃多变得多。”
有人质疑,自然就有人反驳,无需谢琛多言,殿中之人就为玻璃的用途争论了起来,见他们最终定调玻璃实用要比琉璃强之时,他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
“林公子所言不错,玻璃最大的妙用就在于此,制作器皿只是它的常规用途罢了。”
“还请侯爷解惑。”
见谢琛开口,众人瞬间止住了争论,纷纷请他出言揭晓谜底,他们真的很好奇这个玻璃的用途,反正它此刻呈现出来的价值,在他们心中已有了不低于琉璃的评价。
谢琛铺垫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等着他们问出这个问题,当即淡然一笑,说道。
“诸位进屋之时,想必察觉到我这屋子不同于往日的感觉了吧?”
“正想请教侯爷呢?府中是新换了何种窗纱,竟能如此透亮?”
“答案就在玻璃的身上。”
看着谢琛神秘的微笑,靠近门窗之人纷纷仔细研究起门窗来,发现其上的用来采光的并不是常用的窗纱,而是镶嵌了和玻璃杯材质一样的清透物体,不仅能让室外的光线毫无阻挡的洒满室内,对窗外花园中的景色也一览无遗,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
正应了此前林浩所说的千变万化皆由自主。
一边感叹玻璃的清透,一边也震撼于谢家的财大气粗,和琉璃一样珍贵的东西,居然这么大面积的镶嵌在正堂之中作为窗纱。
这种每日沉醉在透彻和金钱之中的感觉,他们也好想在自己家中体验一番啊。
当即将渴望的目光全部投到了谢琛的身上。
“此物你们想要,找我父亲可没用,得问我。”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谢琛身旁没说话的谢恒适时站了出来,得意的扬起笑脸看着众人。
第152章 第152章 江州解围
虞煜着实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语成箴,原本带着桂平郡守军将青州段瑞裘打得连滚带爬的裴安翊,在顺利拿下青州之后,又逢江州挑衅,志得意满的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此刻己方的疲军之态,麾下将士也是战意十足,一遇到挑衅,就热血上头的一起冲杀了过去。
虞煜接到军报之时,他所率大军已经连人带马一个不落的被人家围困在了江州的覆盆谷,那是一个形似倒扣瓦盆的峡谷地带,除中间一个宽大的山谷之外,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壁,除了一条小小的道路贯穿南北容人行走之外,再无其他可以通往峡谷之外的道路了。
裴安翊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绝地,也是满腹的愁绪,无数次后悔自己一时脑热而忘了出行前虞煜的告诫,要是能顺利突围回去,哪怕挑一年的粪水他都愿意,怕就怕迎来最不好的结果,犯下如此错误的他就算被斩下头颅去种花也不可惜,只是害了和他一起孤军深入的万余名士卒。
而今两侧的谷口都被江州的大军围住,让他们难以突围,好在四周山峰陡峭,江州军并不能直接爬上谷口进行打击,但桂平军本就是疲惫之师,一路闪击也未曾携带太多的粮草,在对方这样围而不攻的消耗下,不过三日就耗尽了粮草。
时值暮春,正是阴雨连绵之时,受困的大军甚至无法保证充足的帐篷,纷纷靠到崖壁之下避雨,饥饿加上受凉,被人围困不到五日,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士卒病倒。
在这几日里,裴安翊也曾带着士卒们趁夜黑风高敌军困乏之时发起突围,但除了平添伤亡之外,并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
看着接二连三因伤因病倒下的士卒,裴安翊自责的同时又无计可施,覆盆谷的地形本就是天然形成用以围困的绝佳地势,如今大量敌军守住峡谷两端的入口,他们从中突围的可能本就不大,除非有人前来驰援,和他们里应外合的展开夹击,方有从此处逃出生天的可能。
虽然寄希望于正在乾州边界与虞烁军交战的姜泽能够及时回府,但在出征前才看过的军报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是不可能。
自虞烁宣布登基以来,上京之中就小动作不断,从宁渝二州的臣服再到现在各处的摩擦,其背后都有着明晟的身影,这种时候,姜泽是万万不能离开乾州边界的。
其余地方虽也有猛将镇守,但不是离自己太远,就是无法担起主将之责,目前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人,还真的只剩下身处梧州州府之中的虞煜了。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功冒进,要让不能轻易涉险的虞煜再度披挂上阵深入险地的来拯救,裴安翊恨不得“邦邦”的给自己两个铁拳。
要是谷中被围的只有自己一人,大不了一抹脖子一了百了,但偏偏与他一同被困的除了桂平郡原本的数千守军在内,还有从青州而来的数千士卒和温家兄弟,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带着士卒们在谷中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终于在连谷底刚冒出头的草根都刨煮干净之后,下定决心要杀马入食之时,谷外突然传来了大批人马靠近的动静,而原本守在峡谷入口处的江州军也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从而可以得知来的并不是他们的人马。
“殿下来救我们了!”
原本因饥饿和生病无精打采的士卒当即欢呼了起来,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被安排前去杀马的温启鸿也迅速收起手中的长刀,回头询问的看着裴安翊。
“所有人员听令,整装待命,静候总攻的指令!”
同样听到马蹄声靠近的裴安翊却没有表现得如同他们那般欣喜,反而神色有些严肃了起来,但还是极快的做出指令,让随意围坐在谷中的士卒整装待命,准备迎接随时会来的战斗。
“裴将军,可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见裴安翊满脸严肃,重整好盔甲的温启鸿策马来到他的身侧问道,而他的弟弟温启翔也跟在身后,用同样不解的目光看向裴安翊。
“在尚未确定来人是我方人马之前,万不可掉以轻心,须知紧临着江州之地的,可不止梧州一地。”从桂平郡一路征战,辗转青江二州,裴安翊对温家兄弟的观感很好,虽然在领兵调度方面稍显稚嫩,但一看就是有名师教导的痕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再加上年少不轻狂,为人稳重,让裴安翊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总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耐心。
“您是说现在向着山谷而来的有可能是乾渝二州的人马?”温家兄弟虽资质有限,但好歹被姜泠手把手的教导了三年,所以一下子就听出了裴安翊的言下之意,神色也不由自主的和他一样严肃了起来。
小弟温启翔更是直接调转马头,亲自到后方督促大军的集结。
要是来的真是乾渝二州之军的话,那他们的处境就越发危险了。
就在谷中气氛紧张得近乎凝滞之时,大批靠近的人马也终于来到了峡谷之外,随着熟悉的号角声响起,一直提着心的裴安翊也终于放下了警惕,在听到外面有厮杀的动静传来之后,迅速对身后士卒也发出了突围的指令。
“全军突围!”
本就因救兵突至而激动不已的士卒们早就在摩拳擦掌,随着这一声令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着正在对战一侧的敌方奔腾而去,蹄声如雷中,踏碎了山谷中大大小小洼积的水塘,黄色的泥水四散飞溅。
不一会儿,金戈碰撞的声音就在峡谷中回荡,另一侧听闻动静的江州军穿越山谷赶来之时,已只能抓住战斗的尾巴,眼看着己方的军队在两面夹击中迅速消亡,为首的将领在百米之外略作迟疑了片刻,就下令全军调转马头,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离去。
太子军的攻势太猛了,顷刻间就完全击溃了他们围困了近七日的队伍,哪怕知道虞煜就在其中,他也不敢用自己的命去博不世之功,还不如尽快退回城池之中,依靠城墙退敌来的实在。
“继续追击,直至完全剿灭敌军!”
然而峡谷之战胜负已分,他此刻想退,虞煜也不愿意放过他,在将周遭的敌军全部击溃之后,长剑一指,身后穿着鱼鳞重甲的骑兵迅速出击,手中陌刀寒光所至,江州军身下的马匹无不悲鸣倒地,跌落在地的骑兵尽皆面如死灰,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谁能想到一个时辰之前对方的人马还在自己的围困中苟延残喘,而现在他们却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其余步卒在看到己方用作冲锋的骑兵队伍完全丧失作战能力之后,更是丢盔弃甲,以减轻自身的重量加速逃亡,任凭将领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再有应战之心。
然而尚未跑出峡谷,就被那些身着重甲犹如神兵降世的长刀骑兵追上,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闪着寒光的奇怪长刀并没有在他们的身上斩落,重骑兵在策马经过他们身前之时也未做停顿,而是紧追不舍的向着奔驰在最前方的将领而去。
“快!快逃啊!”
意识到对方没有屠杀他们的意图,原本因腿软停驻在原地的士卒纷纷醒过神来,哭喊着就准备四散逃亡。
“诸位,如果想要活命的话,还是乖乖的抱头蹲在原地。”
然而随着一支箭矢插入眼前的土壤之中,让他们准备逃亡的步伐顿了一下哎,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一回头,就见到一个身着银甲之人缓缓收回手中的弓弩,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
与他温和声音极不相符的是,身着的银盔之上被鲜红血液覆盖了大半,有尚未凝结的血珠不断从其上滑落,就连极为出色的面孔之上,也被飞溅的鲜血所沾染,虽然神色平静,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却如同修罗降世一般。
甚至不用刻意去猜测,他们就知道眼前这人必是那位九天之上的贵胄,也是被他们老大一直挂在嘴边又恨又怕的太子虞煜。
“殿下饶命,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看到传闻中的真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本刚刚鼓起勇气的步卒们又腿软了,纷纷跌跪在地,祈求饶命的同时,还不忘按照他所说的双手抱头。
“……温家兄弟,俘虏由你二人处理,在重骑兵回转之前,务必将他们的兵器收缴之后整编成队。”虞煜看着他们以下跪的姿势抱头投降,眼皮忍不住跳了下,有些无奈的吩咐道。
他喊出双手抱头原地蹲下,除了受到前世一些影片的影响之外,也觉得这样的方法最能快速降低敌军的杀伤力,毕竟都双手抱头了,也就没有多余的手再去拿起武器来攻击,但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于君主贵人之前蹲着是极为不雅的行为,遇到心胸狭窄之人,只怕还会有杀身之祸,这才让眼前的这些士卒改蹲为跪。
第153章 第153章 裴将军危矣!
“末将领命!”
因裴安翊率着重骑兵团前去追击逃亡的将领,没有收到追击指令的温家兄弟二人就一直跟在虞煜的左右,以便护卫他的安全。
只是看到他勇猛杀敌的样子,发现自己并没有用武之地后,又有些郁闷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跟随姑姑温照柔一同前去梧州州府拜见虞煜,本就是想跟着裴安翊多立几个夺城之功后闪亮登场,让父亲和姑姑刮目相看的同时,也让太子能对他们委以重用。
但怎么也没有意料到,在青州的一路凯歌之后,刚进入江州就遭遇了被敌围困的窘境,还劳动太子亲来救援,以如此灰头土脸的样子面见了虞煜第一面,两人默默相视之间都有些无地自容。
本在暗自郁闷,没想到在虞煜居然能记住他们二人,还将处理俘虏这样重要的收尾事宜安排给了他们,两兄弟当即精神一震,齐齐领命。
摩拳擦掌的模样,让原本听到虞煜准备收编他们刚松了一口气的江州俘虏瞬间又惊恐了起来,生怕这两个愣头青听不懂太子的意思,要让他们在入列之前吃点苦头,纷纷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刚刚在他们眼中还如同修罗将士的虞煜。
可惜后者在安排了此事之后,又继续安排其他人对山谷中己方受伤和死亡士卒进行救治和安葬,并没有看到他们祈求的目光。
好在温家兄弟虽看着可怕,倒也没有做出虐俘的事情,只按照太子的吩咐让他们全部放下武器,又派人搜查全身没有夹带的武器之后,就把他们整编成队,夹站在太子军步卒之前和轻骑兵之后的位置上,以前后联防的举措,防止他们趁行军之中趁机逃走。
对此他们倒接受良好,毕竟乱世已经四年多了,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几经易主,每一次投降成为俘虏的过程都大同小异,受到磋磨最少的居然还是在太子这里,哪怕负责处置他们的还是不久前被他们围困在山谷中啃树皮吃土的人,也没有伺机报复,这和以前动不动就先挨一顿打再找几个刺头模样的人出来扒皮抽筋震慑来得温和多了。
难怪大家都说太子是仁厚之君,他们现在心中浮现的也是这样的想法,哪怕初见的画面是惊悚了点,但现在已将自己归为太子军的他们,看着虞煜染血的身姿,却没有了刚刚骇人的感觉。
温家兄弟离他们最近,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他们突然从惊恐不安到满是崇拜的看向太子,但心知这样的改变更利于他们的任务,也没有去深入探查,只吩咐前后的士卒牢牢盯住他们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之后,就又回到了虞煜的身后继续护卫。
莫名被抢了两次位置的吕铎有些不悦的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发现正因完成虞煜命令而有些亢奋的兄弟二人丝毫没有觉察他的视线,想到对方是姜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又将自己不悦的情绪忍了回去,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确保虞煜在遭遇危险之时自己可以毫无阻碍的进行救援之后,就不再将目光分给任何人了,因此也没发现温家兄弟二人在看到他的忍让之后,有些狡黠的相视一笑。
这是父亲给他们上的第一课,要想别人认可你的能力,第一步就要让他先看到你。
所以他们在感受到吕铎的不悦之时也厚着脸皮的故作不知,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尽可能的让虞煜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从刚刚虞煜就安排了任务给他们就可得知,这个方法显然是奏效的。
于是在完成了任务之后,虽然对吕铎很是抱歉,但还是厚着脸皮的继续站在虞煜的身后,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只是眼看重骑兵团出击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山谷中的伤亡士卒也处理得差不多,虞煜却依旧没有下令大军乘胜追击。
这让他们二人很是疑惑,但看随行的其他将领都未对虞煜的安排提出质疑,自知地位不够格又作为被营救方的他们更是不敢言语,只得忍下满腹的疑惑
没想到他们没有开口问,身前的虞煜却突然出言与他们交谈,说的还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孤为什么没有下令大军继续追击,直至将江州完全夺下?”
“末将们确有这样的疑惑,但也知殿下应有自己的考量。”
乍闻此言的兄弟二人有些忐忑,还以为是自己疑惑的情绪太过外漏,以至于让太子觉察到了,相视一眼后,由大哥温启鸿谨慎的对答道。
“寻常闲聊,你们不必如此谨慎,左将军和你们的父亲都在孤的身前多次提过你们……”见两人面露期待神色,虞煜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说是最跳脱不过的性格,一定要严加管教。”看着两人的神色由期待变为失望,才轻笑出声。
“殿下,其实我们两人打仗还是可以的……”
“对对,我们很能打的。”
听出虞煜话语中揶揄,两人才知道自己是被这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殿下打趣了,有心想要反驳一二,但又因地位的悬殊不敢放肆,只能用单薄的言语阐述自己其实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对上太子浑身浴血的模样,又有些心虚了起来。
以前他们在青州之时,自认除了姜泠就天下无敌了,在日常模拟对战之中,就连他们的父亲也时常不是对手,就是弃城投奔梧州,也是为了百姓的安危考虑。
没想到到了梧州之后,先是裴安翊的英勇善战给他们上了一课,紧接着又有一个看起来和姜泠相差不多的太子。
难怪此前姜泠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常说,以他二人的资质,若不好好学,来日到了逐鹿场上只怕连二流武将的行列都很难进入,以前以为是姜泠要求高,现在一看,还是自己的见识太少了。
毕竟主公都如此善战,让无法与之比肩却一心想成为他麾下猛将的他们很是焦虑。
两人浑身散发的焦虑,让一旁的吕铎都有所察觉,难免神色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
好好的年轻人,多想不开啊,怎么会想和殿下比较个人武力值呢,虽然拿下梧州之后,殿下已近一年都未动过武了,但身边的人都知道,殿下的武力绝不在右将军姜泽之下,是顶尖名将的存在,哪里是这两个小毛孩可以比肩的,就算他们的师父是姜泠也不行啊。
须知名师也不定能出高徒,虽然资质还可以,但离名将之姿也还有一段不远的差距。
“你们还年轻,又得左将军的多年教导,有的是更进一步的机会,倒不必急在此时,我不下令追击,只因为裴安翊已经上过的当,再怎么也不能让他算计第二次。”
同样觉察到他们焦虑情绪的虞煜倒没有吕铎那样的想法,在他看来有进取心的年轻人都是王朝的未来,尽管现在声名不显,但在长久积累经验之后,必定能够成为为他镇守一方的强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强将了,可不能打击少年们积极进取的心,所以一边安慰一边解释道。
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还是很乐意为大雍未来的花朵解惑的。
“殿下,您是说裴将军和我们被困覆盆谷这一遭,是有人在刻意设计您的一环?”
“不错,若非如此,以江州范智杰的胆小怕事,只怕不敢贸然对我军进行挑衅,裴安翊虽有些冲动,但寻常还是极为稳重的,若不是有人刻意算准他的性格一再侵扰,只怕无法激他出兵的。”
范智杰是独占了江州之地的反王,从来抱着的都是占据一州作威作福的心思,以前他和邓靖轩分州而治,在对方死在巨川之战中后,就迅速带着人马吞并了他的领土,彻底占据了江州之地。
在此后两年的时光里,并不对外扩张,而是在江州之中一心一意的压榨百姓和发展兵力用于自卫,别看不怎么配被称为人,却很会审时度势,此次率先挑衅,若不是明晟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虞煜都可以把虞烁的头拿下来踢了。
听到虞煜的肯定答复,两兄弟想想此前江州的种种挑衅,发现正和他说的完全一致,心底一惊,异口同声的说道:“那我们还是尽快撤到峡谷之外吧,不然他们的援军又故技重施前来围困,岂不是危险了!”
一瞬间,他们就领悟江州为什么一直对他们围而不攻的意图,这是算准了殿下一定会前来救援,故意围困他们引诱殿下亲来,欲行不轨之举。
“无碍,他们此时不会继续行动了。”
只是面对他们的焦灼不安,虞煜只是淡然一笑,目光远远的看向重骑兵追击而去的方向,半点没有随时都会被人伏击的危机感。
“殿下……”
不明白虞煜的自信从何而来,在此谷中吃尽苦头的温家兄弟还是不安,想要继续劝说虞煜撤出峡谷再行安排,却被一直都未言语的吕铎打断。
“殿下的重骑兵冲锋在前,他们就算蠢蠢欲动又如何。”
“是呀,重骑兵团!”
这下两人才想起刚刚追击而去的万人铁骑,那通身密不透风的铠甲,再加上手中造型奇特的长刀,确实是寻常军队无法抵挡的存在,他们跟随裴安翊作战的这几个月里,没少听到士卒们用羡慕的口吻提到这支重骑兵,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们完全由钢铁打造而成的盔甲和陌刀,都说这是一支无人能够战胜的队伍。
他们刚刚也亲眼目睹了其的战斗力,冲锋之下无人可挡,手中的长刀也不愧是精铁所制,竟能直接斩断对方的马腿,这样的防御力和战斗力,哪怕只有万人之数,也的确足够让敌人望之胆寒。
“殿下,重骑兵团折返了!”
就在他们回忆重骑兵刚刚的勇猛之时,身侧传来吕铎的声音,一抬头,果见黑压压的大军正穿过狭窄的小道,迅速向他们这边靠拢,位于队列最前方的裴安翊,马鞍上系着一颗还在滴落着鲜血的人头,哪怕因尚有距离无法辨认,他们也能猜到必是刚刚逃走的将领人头。
而从裴安翊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也清晰的感受到身前虞煜的气息一变,刚刚的温和之态完全不见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压迫感,让他们在初见的第一眼之后,又再次感受到了属于太子的威势。
完了,裴将军危矣!
第154章 第154章 回梧州旧人得重聚
觉察到虞煜突变的气势,莫说温家兄弟为裴安翊悬心,就连吕铎也有些为他担忧,毕竟和其他人不同,他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裴安翊签了军令状的人,虽说军令状上写的是青州,而且他此次江州被困更多的还是对方的刻意算计,但谁让他不牢记殿下的嘱咐,要是能记住,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到底是年轻,杀红了眼,不然江州这种破落地哪里用急在这一时去攻打啊,大可等梧青二州趋于稳定了再徐徐图之。
这小子这次只怕是要吃个大教训了。
吕铎暗叹一声,以他对虞煜的了解,大概也能猜到裴安翊后续面临的惩罚了,罪不在青州,倒不至于根据军令状所签砍了脑袋去种花,不过死罪可免,这活罪就难逃了,看来未来最少一年内,梧州主管的农事的官吏要轻松不少了,能得一个担粪大将。
就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之下,裴安翊策马行至虞煜马前,摘下悬挂在鞍上还在流血的人头,翻身下马,来到虞煜身前行礼。
“臣等一路追逐败将,于覆盆谷前方二十里处的十字坡前将其连同前来接应的战将一同诛杀,已确认后来者身份为反贼范智杰胞弟范智勇,现已将其首级斩获,特来献于殿下。”
裴安翊说完,将手中的人头高高托起,而自己的头却深深埋在了满是泥泞的土地上。
离得近的人趁机看了一眼,发现果然不是刚刚那个逃走将领的模样,而人头散乱的发髻之上还缠着用蓝色宝石镶嵌的发带,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寻常。
这范智杰这波玩得大呀,为了留下他们殿下连亲弟弟都派出来了,可惜也是遇到了他们殿下,这些人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他们殿下,可是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天命之人,这些伪龙也配撄其锋芒。
看着裴安翊手中的人头,在场的士卒无不振臂高呼,庆祝此次战役的大获全胜,就连吕铎和温家兄弟听到裴安翊斩杀了范智杰胞弟时,也为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与他们的热烈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虞煜的淡然,他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裴安翊,半天没有言语,怪异的气氛让刚刚用取得大获全胜而激动不已的士卒们都觉察到了压抑,原本因斩获敌首之弟的兴奋也戛然而止,开始不安的看向虞煜和裴安翊所在的地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直跪在地上的裴安翊捧着人头再度叩首,声音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臣,战败求罪,请殿下降罪。”
“我们不是赢了吗?怎么裴将军还要战败请罪啊?”
“谁知道啊?”
“你们是傻的吗?赢的人分明是殿下,裴将军就是打了败战啊。”
“对啊,裴将军要是没败的话,殿下也不会星夜兼程一路破敌来到这里的。”
“我听说裴将军一同来的弟兄,死了好多,说不定是为这个请罪的。”
“那的确罪有应得。”
“你这话就偏颇了,这打战哪有不死人的,难不成你每次上战场都能确保自己会一直活着。”
“是呀,战场上刀剑无眼,裴将军此次虽然马失前蹄,落入了他人的圈套,可他夺下青州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也不能把一战之败全归结于他的身上。”
“你这么推崇裴将军,那你下次出征前申请和他一道不就行了,这样就可以把生的机会留给其他兄弟。”
“……”
一语惊起千重浪,士卒们在一声短暂的惊呼后迅速压低声音,但面面相觑间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道,就连夹杂其中的俘虏也掩不住好奇的神色。
议论的声浪一波强过一波,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逐渐传到了前方将领的耳中,在温家兄弟和吕铎的回眸瞪视中,各部队的将领迅速出动,约束了正在窃窃私语的士卒们。
尽管约束得很快,但他们的讨论声还是早已进入了虞煜和裴安翊的耳朵,虞煜倒还是那副什么都看不来的淡漠之态,裴安翊却把头埋入更深入的泥泞之中。
心中充满了对自己过分轻敌又贪功冒进的悔恨。
众人紧张的看着沉默的虞煜,见他浴血的银盔在刚刚拨云见日的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光芒,有些担心他会下令将裴安翊直接以军法处置了,就连此前觉得裴安翊是前战被困的祸首之人,也觉得他虽要重罚,却罪不该死。
然而就在他们无比担忧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虞煜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平静。
“起来吧,捧着个人头,也不知是在故意吓唬谁呢?你素来稳重,此次冒进被困也是遭敌方多次算计所制,此战虽败,但亦有功,回到梧州之后,孤自会赏罚分明。”
听到虞煜的话语,在场的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直接杀,说明这裴将军还是有救的。
倒是裴安翊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虞煜眼中闪过的一丝叹息之色后,又急忙将头重新叩入泥泞之中,“谢过殿下宽恩,但臣自知罪责难恕,愿担其罪,以儆效尤。”
见他依旧跪地请罪,原本为了松了口气的众人又再次把心悬了起来,温家兄弟的焦急更是肉眼可见,他们从桂平开始就一直跟在裴安翊身后作战,自然知道覆盆谷被围他虽有错,但更多的还是着了算计,这样的精心谋划之中,换一个人来结局也是大同小异的,实在非他一人之罪,当即对视一眼,两兄弟齐齐翻身下马,来到裴安翊身旁跪下。
“殿下,此战我二人作为副将,也责无旁贷,愿与裴将军一同领罚!”
见到他们这个样子,虞煜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吕铎更是想捂起眼睛不要看这尴尬的场景,唯有裴安翊急得低声吼道。
“你们两个干什么?给我起来!”
“我们不,裴将军,虽然反攻江州是您下的命令,却是弟兄们一同撺掇着决定的,上阵之前就说了刀剑无眼,功过自担,没道理领功一起领,问责只让您上的说法。”
“对,我们兄弟是讲义气的人,不能做这么没义气的事!”
听到他们掷地有声的话语,刚刚并入主队的桂平军和青州军面面相觑了一眼,也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受伤生病躺在担架之上者,全都高声向虞煜请求愿与裴安翊共担罪。
我命休矣!
被血水和泥水糊了满脸看不太清眼前景象的裴安翊听到如山呼的请罪声后,眼前直接一黑。
这是干什么,是准备纠结军丁哗变逼迫殿下吗?还是以为军中也能像寨中行聚义之举?
要不是知道以他两人的为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一腔热血的想要帮他分担责罚,裴安翊才没怀疑他们是有人故意派来要他命的。
这两个愣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像左将军教出来的学生?
但想想自己唯一和姜泠交集最多的那次,对方直接烧了太子的屋舍,又觉得这师徒三人在某些地方还是有些相似的。
每一次受伤的都是他们殿下啊。
他决定以后要离温家兄弟远一点,这种一腔热血全是冲动的少年义气,不是他这种中年人可以消受的。
虞煜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被气笑了,本来他还打算将功补过稍微减轻一点裴安翊的处罚,现在看来,要是轻易开了这个头,以后将领再犯大错,是不是煽动着士卒往地上一跪就可以从轻处理了?
罚!必须重罚!才能遏制住这股不正之风。
他总算知道裴安翊虽偶有跳脱,但整体来看还算是一个极为稳重的人,怎么会这么满腔热血的直接冲进江州的包围圈,看来和周边一呼百应热血沸腾的环境也脱不了干系。
人本就是环境生物,长期处在一个相同的环境之下,自然也会被逐渐同化。
“既然你们都愿意同罪论处,那孤也不好辜负你们对裴将军的一片心意,往后三年梧州用于沤肥的粪水,就由你们裴将军带着你们一起担了,也算繁重训练之外的一点调剂吧。”
听到这个处罚,除了裴安翊,温家兄弟和近万士卒都呆住了,本以为是要挨上上百军棍的事情,怎么变成要挑三年粪水这种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想不通的处罚。
吕铎则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看吧,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处罚加时了,本来殿下都有让裴安翊将功抵过的打算了。
桂平郡的士卒们虽然满脸苦哈哈,但好歹知道挑粪沤肥是什么事情,唯有温家兄弟和青州士卒满脸懵懂,不明白虞煜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挑粪。
生怕他两个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也担心士卒担粪误了他们的前途,裴安翊也顾不得自己满脸又是血又是泥的,手上捧着的人头也往身侧的温启翔怀中一丢,后者手忙脚乱的接住之后,就看到裴安翊已经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像是要给他们求情的样子。
“殿下……”
看着泥球一样滚到脚边的裴安翊,虞煜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接着宣布对他们后续的处罚。
“温启鸿,温启翔,回到梧州之后自行到军正处领军棍五十,罚抄军规军距一百遍,以儆效尤。”
“是。”
听到虞煜的所下的处罚,两人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叩首领罚。
接着,虞煜又把目光定格在根本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触的裴安翊身上。
“至于你,裴安翊,轻敌冒进,置万军之命如儿戏,本该军法处置,但念在敌军计毒,众军又为你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梧州领军棍一百,罚俸一年,且按时带领此战士卒完成梧州各郡的沤肥事宜,但凡延误一点,就接着领军棍和罚俸,你可服气?”
“……臣领罪认罚。”
哪怕这个惩罚受到了温家兄弟义气之举的影响,但裴安翊心中知道,这对自己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裴安翊领罪之后,虞煜就下令大军开拔回梧州,对江州之地并不留恋。
他连治理青州的人手都还凑不齐,就算再夺一州也是处于无人治理的情况,还不如暂时偃旗息鼓,先让手中的州郡走上正轨再说。
贪多嚼不烂,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一旦无法完全掌控握对这些州郡的控制,就容易尾大不掉,甚至遭到反噬。
再加上出征前几日正好有万名重骑兵领姜泠之命前来协助他对战,的一同到来的姜泠信中也提到她正被随越两州的内务弄得焦头烂额的事情,直言他再不派人手过去总理内务,她就要带着士卒前去淇州和金焕登决一死战了。
知道她向来说到做到的为人,虞煜一边从麾下选拔足以担任一州主事的人才,一边快马加鞭传信于她千万不要冲动,要是不小心再夺下一州之地,那就要处理三州的内务了。
只是还没决定最终派往随越两州的人选,就收到了裴安翊被困的急报,只能将此事暂做搁置,亲自点了人马,又带上刚刚从姜泠麾下回来的重骑兵团出战救援,算算来回的时间,哪怕日夜兼程,也需要十余日,他都不敢想象被自己放了鸽子的姜泠会如何愤怒了。
好在他们之间相隔千里远,她不会提枪冲到自己的跟前,不过一想到各州急需的官员配置,虞煜就觉得自己眼前发黑。
就算回到梧州之时,锦州各学院的人才都已送达,但新手上路注定只能协助处理一些繁琐杂事,并不能直接解决各州缺乏主事者的严峻情况。
刚刚解决了裴安翊的覆盆谷之围,虞煜又陷入了人才缺乏的困境之中,把手中得用的人才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几遍之后,发现他竟然连才被处罚的裴安翊都抽调不出去。
还是得从其他地方尽可能的引进一些有府衙管理经验的人才才行。
怎么人家男主一出世,天下贤才就闻风而去,接连拜倒在他的王霸之气下,而自己都已经掌握了六州之地,还有纸张书册的加持,怎么来投奔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完全不知道大批前来投奔的贤才都被人堵在了各州边界处的虞煜仰天长叹,想着对姜泠做出的派遣人才前去协助的承诺,当即又下令大军再次提速,务必要在五日内赶回梧州。
他怕晚了,就传来金焕登已经被拿下的消息了。
到时候就是把所有人都劈成三瓣,也治理不到那么多的州郡。
为人才焦虑的他不知道,梧州州府之中正有几个巨大的喜讯等着他。
虞煜带着大军一路疾驰,终于赶在第四日的中午来到梧州境内,让原本的桂平军各归其位之后,他又带着裴安翊等人马不停蹄的向着州府而去。
路上见裴安翊虽然情绪低落,但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都还没到州府,你就在为处罚的事情焦虑了?”
这么多日来第一次收到虞煜主动对话的裴安翊受宠若惊,纠结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殿下,桂平郡的士卒已经回到自己原来的队列之中,那让士卒们跟着挑粪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就此作罢了?”
“君无戏言你不知道吗?”
虞煜见给一分好脸色就敢顺着往上爬的裴安翊,给他了一个你在想屁吃的眼神让他自行领悟,就不在理会这个满身都是颓废之色的人了。
一旁在听到裴安翊询问此事的温家兄弟和士卒们也一脸郁卒,一想到要挑三年的粪,他们整个人都不好,觉得还不如直接换成军棍来个痛快。
不过虞煜都说君无戏言了,再怎么郁闷也只得接受自己求仁得仁来的结果,起码裴将军的脑袋是保住了。
一想到虞煜吩咐桂平郡守将将范智勇的人头腌制好了装盒送给范智杰作为礼物的安排,他们都忍不住抖了抖。
觉得自家殿下虽然要比永亨帝仁慈太多,但从一些细枝末节上还是能看出这对天家父子的一脉相承。
就像热衷用敌人首级做文章的事情,上京姜大将军府中的几个花盆都代表着永亨帝登峰造极的“艺术”造诣,要不是慑于太子妃之威,又不敢随意撩拨自己的主要领导姜泽,他们真的很想问问那几个花盆放在家中的感想。
他们殿下虽然也有用人头震慑敌人的做法,但玩的远没有永亨帝那么艺术。
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报复举动被其他人曲解成这个样子,甚至和他最看不上的永亨帝凑了个一脉相承的虞煜,正对着赶来城外迎接自己的人开心的笑。
“大司农,您怎么来了!”
看着一年多未见显得越发精神矍铄的卫衍,虞煜顾不得身后还跟着千军万马,策马疾驰到卫衍身前不远处,然后以一个漂亮的侧翻下马,三步并做一步走的来到他的身前。
吓得原本笑眯眯等待着他到来的卫衍一个劲的喊“小心”。
“殿下,您有旧伤在身,哪能这么毛毛躁躁的!”
看着他毫发无伤的站定在自己身前,卫衍刚刚几乎要被他几个危险动作搞得都要跳出来的心脏才勉强放了回去,碍于身份不能像对寻常孩子那样拍打,只能不赞同的皱着眉说道。
“那点伤不碍事的……”看到他到来很是开心的虞煜随意一挥手说道,看到他越发不赞同的神情,又将原本大大咧咧挥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尬笑着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司徒,他这次还是没来吗?”
边说还边四处张望了一下,却都没看到傅泓的身影。
“一个糟老头子,殿下老记挂着他干嘛?锦州的事情暂时离不得他,所以此次还是老臣前来,还请殿下不要太过失望了。”
见虞煜转移了旧伤的话题,卫衍也不追问,反正这次来他要待的时间不短,再加上其他人的加持,怎么也能把这个让殿下突然昏迷的旧伤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倒是看到虞煜和他打了招呼就到处寻找傅泓,有些半真半假的含酸说道。
让虞煜一时语塞的同时,又引得身后一同等候虞煜到来的人失笑出声,而此刻紧追着虞煜而来的裴安翊等人也到了此处。
不像虞煜一眼看到卫衍之后就急匆匆的奔了过去,以至于都没有看清其他人的存在。
下马和卫衍见礼了之后,其余人就用不着那么拘礼了,看到阔别了近两年的故人出现在自己身前,就连裴安翊都暂扫了愁容,兴致勃勃的和他们打起了招呼来。
“老晏,你胖了,看来百濮的伙食很好嘛。”
“还有巫大人,你也胖了,不过比起晏俭臣,还是风采依旧的。”
调侃了晏俭臣之后又去撩拨巫蕤,见对方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之后,又迅速改了口风。
“裴将军,您这是意志不坚定啊,撩拨人哪能半途而废的,就算我们巫大人手握多种配方的可口饮品,你这么大的将军,也得威武不能屈才能维持下属面前的威风啊。”
“翁佑麟,殿下不是吩咐你在百濮管好棉花种植的事宜吗?怎么现在一朵棉花不见,你却跟着老晏他们来了中原,当心殿下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哦。”
怼完点破他小小心虚的翁佑麟之后,又转身对巫蕤说,“巫大人,翁佑麟很喜欢你药汁的味道呢,有时间可以让他对给您试试药,你看他都瘦了,想来种棉花是个苦力活。”
巫蕤将两人的官司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反正到了这个年纪,看看年轻人的交锋也是人生一乐,翁佑麟这两年他都看腻了,还是许久不见的裴安翊有新鲜感,当即也火上浇油,顺着裴安翊的话说道:“合着我们都胖了,只有他一人瘦了,那是该配点调理一下,不然殿下还以为百濮苛待他了,引起两国误会就不好了。”
“巫大人……”翁佑麟满脸无奈,这都是什么久别重逢哄小孩子的游戏,要是受害者不是他就好了,关键要是哄的是太子他也认了,裴安翊在这里捣什么乱,都碍着太子看他的视线了。
“对对对,就该多弄点给他喝。”
看着翁佑麟面露苦色,裴安翊得意的朝他扬头一笑,却被一个突来的巴掌将他扒到了一边,刚想对着胆敢动他脑袋的人龇牙之时,发现竟是虞煜,又乖乖的让开道路站到了一旁。
这一举动倒是让七窍玲珑心的翁佑麟看出了点端倪,为报他刚刚撺掇巫蕤用自己试药之事,故意踩着他的疼脚说道。
“裴将军这是惹了殿下生气啊,不然平时哪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因虞煜在身前敢怒不敢言的裴安翊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他,没想到对方一脸笑意容容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倒把他自己气个倒仰,还是一旁晏俭臣略微关切的眼神治愈了他一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是老伙计实在,新人什么的,无论加入多久,都有股子讨厌在身上。
尤其这个翁佑麟,就该让进阶版的乔嘉麟来和他以茶治茶。
一直跟在裴安翊身后的温家兄弟二人不认识眼前的人,但也只是太子的老部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圈礼后,才觉察到裴安翊和翁佑麟之间的不对付,急忙以身入局为裴安翊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巫大人的药汁是什么?听起来很补的样子,可以给我们尝尝吗?”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为之一静,就连巫蕤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苦药汁子吓跑了那么多人,百濮的百姓就是想要活命见到自己都会拔腿就跑,既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孩子凑上来愿意尝试,顿觉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有品味的人的。
“好了,他们两个是姜泠的徒弟,你可不要乱来。”
看着温家兄弟又义气了,而巫蕤眼中明显有盘算的精光闪过,虞煜及时出言,阻止了兄弟俩苦味人生的开端。
第155章 第155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一饮……
“太子妃的弟子啊……”
虞煜一句话,直接打消了巫蕤内心中萌动的各种危险想法,原本闪着精光的眼睛也瞬间暗了下去,和虞煜行礼之后,就转过头不再看两兄弟一眼。
太子妃的弟子他可惹不起,先不要说殿下虎视眈眈的看着,就算他没有正面接触过姜泠,但在锦州渡上也见过她单手将溺水的太子从水中扛上来的场景,更不要说这还是个传闻中出必夺州的狠人,他自负读的史书不少,可很少能看到这种战绩的人存在,惹不起就只能躲着了。
他的突然回避让本就有些摸头不着脑的兄弟俩更疑惑了,不过他们只是容易冲动讲义气,可不是真的傻,自然听出虞煜话语中的回护之意,又想到各位大人在提到这位巫大人药汁时的奇怪表情,见话题的中心不再落点裴安翊之后,就默默的住了嘴,完美充当了一个被保护的角色。
冲动义气会坏事,自从他们从吕铎语焉不详的话语中得知因为他们的义气之举可能让裴安翊和他们所有人都要多担两年粪水之后,这一路上来,他们都在心中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决定以后冲动要有策略,不能再闷着头凭一腔热血了。
巫蕤的识时务只是基操,倒是两兄弟的突然安静让虞煜和裴安翊都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们一眼,根据他们浅薄的了解,这两人不是该热血沸腾的说我可以的吗?
只是一看两人刻做乖巧的姿态,虞煜明白了,这是找回冲动之前的心态了,他就奇怪经过姜泠教导的人,怎么会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看来是老师走时没有留下作业,他们独自当家之后放飞自我。
这怎么可以,想他和原主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课业最繁忙一刻都不敢放松之时,就连现在,他都时不时的还接到傅泓寄来的作业,温家兄弟年纪轻轻,又有一副将来必有作为的模样,怎么让人他们在无人教导约束的海洋中肆意畅游呢。
瞬间虞煜就下了决定,等回到府中,一定要快马加鞭让人给姜泠送上一封急报,让她抽空寄一点家庭作业过来教导一下两位弟子,不能让王朝未来的栋梁在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歪了,他不介意随时帮忙督促的。
绝对不是为了想要转移自己一时凑不齐随州主要官吏而用来转移姜泠视觉的举动。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在其中,毕竟三个人挨骂,怎么也比他自己一个人挨骂要强。
现在领地是多了,可要人他真的没有啊!
一想到人才就痛苦的虞煜,看着眼前这几位从锦州和百濮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人,突然眼前一亮。
这都是创业初期的人才,每个都能顶三个用的,实在不行就每州派一个先撑起州府的基本运转,其余再徐徐图之。
就连出差的卫衍,他都瞬间想到了去处。
“殿下?”
预想越觉得此事可行的虞煜忍不住笑了起来,耀眼的笑容让原本阔别两年看着他感慨万千的百濮三人组忍不住抖了抖,就连卫衍感觉后背凉凉的,除了翁佑麟,每个人都想起当初刚到古渡郡太子给他们封轶之时的场景。
但翁佑麟作为群臣中被虞煜坑得最多的人,这点基本的警惕性他还是有的。
不会吧?
虽然都觉察到了虞煜有可能又要坑他们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背井离乡两年多,怎么也得休整休整,先熟悉一下当前的形势再安排新的事务。
殿下一向宽和,应该不会做出把臣子当骡子这种没人性的事情的。
只是不等他们细思,虞煜就带着他们进城设宴了,明明是他们在城门口等待他凯旋归来,现在反而被他办成了给他们的接风宴,虽然也派人去给一同班师回来的士卒们准备大宴犒劳,却也让从百濮回来的三人心里暖暖的。
被主君惦记的感觉真是好啊。
再次吃上了阔别两年的太子府佳肴,喝上了用玻璃杯盛放的葡萄酒,整个人美滋滋的同时,觉得又可以为虞煜再奋斗三十年了。
说起葡萄酒,还是虞煜在带兵攻打梧州各郡之时偶然在山野的灌木丛中发现的,那时正值盛果期,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是山葡萄之后,命人采摘移植,才在州府不远处的山坡上开辟了一块面积不算大的葡萄种植地,为此还特意将在历州一心研究粮食增产的农鑫调过来了,并在梧州为他设立了专门的培育基地,这样可以做到照料葡萄和培新粮种双结合。
不过今年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也不知道移植的葡萄最终能不能结出果实,所以现在他拿出来招待几人的葡萄酒,完全是用去年征战路上在野外采集的葡萄酿制而成的,喝一点少一点,他之前派人前往上京的时候,都只舍得用陶罐封存了一小罐一同带去。
这都还是想到“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佳句,正好送往上京的玻璃器皿之中有一套就酒具,用葡萄酒打广告的效果会趋于完美,为了能将玻璃打出名声,他还厚着脸皮不要将王翰的《凉州词》全文抄写在了用葡萄皮染制的紫色书笺之上,虽然署了原作者的名字,但在这个并没有唐诗的时代,他还是生出了一点文抄公的心虚感,只寄希望自己那个纨绔舅舅能读懂他字里行间的暗示,宣扬诗词的时候往原作者名字上宣传,而不是给他脸上贴金。
这金太硬了他贴不动的。
这次招待众人,也是葡萄酒酿成之后的第二次开封。
至于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开封喝过一次,主要是因为他并不喜欢饮酒,而且现在的酒品质都不好,哪怕是经他脑中方子酿造出来的葡萄酒受原材料的影响,也和他在现代喝的味道差之甚多,还需要进一步的改进;二是葡萄酒虽然不好喝,但在这个时代也是其他酒拍马不及的风味了,从野外摘来的葡萄数量不多,没办法大规模的酿造,他得到不过是寻常酒瓮的半瓮而已,他得留下来招待自己的功臣和未来可能到来的盟友,起到一个先声夺人的目的。
这也是他在吊桥尚未修好之际,就想尽办法将农鑫平安接来梧州的原因,一想到其被众多擅于凫水的士卒围着,全身都绑满了羊皮吹起的胖口袋的样子,虞煜都还有些觉得对不住他。
如此一个天降的农学大才,被他弄得这般没有形象,这以后写在史书上也不好看的,换一个世家出身的,只怕当场就要跳进汜水之后以死捍卫自己的形象了。
好在农鑫庄稼户出身根本不在意这些,反而觉得很好玩,要不是虞煜就站在梧州的岸边亲迎他,只怕他还要央着士卒们带他去水中感受一下人体羊皮筏子的刺激。
颇有虞煜前世在短视频上刷到那些乘坐羊皮筏子摆渡黄河的冒险精神,但这种人才虞煜必定是不能放他去冒险的,一个眼神示意就让船上共来的士卒们将农鑫七手八脚的扶下了船只,脚踏实地的站在他面前才安了心。
他之所以这么重视农鑫,肯定不止因为他能种出大瓜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展现出了给他一片田野,他真的拥有能让你粮豆满仓的实力,让虞煜觉得原本要历经几代人才能实现的水稻杂交增产,好像在他闭眼前也可以实现的样子。
农鑫就是他此前在历州雪祸中意外获得的嫁接人才,在他来府衙记名之后,虞煜紧接着就召见了他,将自己脑中仅有的嫁接和培育良种的知识分享了给他,然后就在临川郡拨给了他一片田地,让掌管农事的官员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之后,就放手让他自己去琢磨了。
没想到他刚拿下梧州,就收到了农鑫试验田种刚刚收获的大豆,还是连株带壳的那种,也难为送信的人克服吊桥尚未修好的困难,为了让他见到这一成果,硬生生从历州渡运来一艘走轲,又派了十余个擅长凫水的士卒背负用羊皮吹起的简易救生器,铤而走险的才将这几株新培新出来的优良大豆送到他的眼前。
看着这千难万险送到自己面前的植株,虞煜起初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在他潜意识的认识中,大豆好像都是这种颗颗饱满粒粒滚圆的形态,甚至这几株都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好在当时候在他身边的还有饱受安存德压榨自己带兵种过田的常勇,一眼就指出了这几株大豆的果实要比现下常见的饱满了许多,要是株株都能如此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的大豆收成保守估计要增加三成的产量。
三成这个词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也让接到通传匆匆赶来的农官险些一个倒仰,一进门就听到常勇大豆增产三成之语,吓得他以为是太子准备安排给他的任务,这怎么可能完成,要是真把这个任务安头上了,他回去就一根绳子吊死,投降了半天引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这样,谁能说太子不是想要他的命呢,自己死了,还免得祸及家族和妻儿。
好在战战兢兢的被太子招手喊过去,才知道历州有能人培育出了粮种,被常勇推断出可以增产三成,顿时又觉得常勇和培育之人有仇的他在心底边吐槽常勇不做人,一个将军怎么用他们的农事来借刀杀人,一边小心的接过太子亲手递过来的大豆植株。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当农官那么多年,就是在风调雨顺的大丰收之年,也很少见到这么饱满的大豆,难怪常勇敢说出增产三成这么精确的数量。
要他看,要是株株都能有这个产量的话,莫说三成了,四成都可以展望一下,不过多年的为官经验告诉他,不能将这种大实话说给主君听,不然到时候天公不作美,遭难的还是自己,做事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的,既然有人说三成,那就三成好了,到时候产量比这个多,他也能跟着沾点光。
见农官也认可常勇的说法,虞煜这才反应过来,征战大半年,他都忘了这个时代农作物普遍不高的情况,一见到大豆,脑中下意识的就浮现出现代在基层去田间地里考察时看到样子。
现在经过常勇一提醒,也就想起了这个时代能被称为丰收的大豆样子,稀稀落落的确实挺可怜的。
如果农鑫培育出来的新种能达到面前这几株百分之九十的产量,那么三成确实不是什么问题,当即展开了计枢一同呈上来的书信。
发现他在信中重点提到了农鑫的培育成果,经他之手种植出来的大豆,确实十之八九都是呈送过来的这个样子,他们已经留下豆种继续研究,同时向他申请,让他们打开各郡粮仓挑选被农鑫认定的粮种,然后以一比一倍半的兑换率跟百姓交换,让他们来年都能按照农鑫研究出来的新增产办法种植出优异的大豆。
这么好的提议,虞煜当然大笔一挥就同意了,虽然这意味着军中豆饭的质量会有所下降,但他已经想到了一种用大豆制成的行军干粮,并且已着手让厨下开始研制了,相信在它的弥补之下,军中伙食的质量会不降反升的。
只要静待一年等大豆全面增产之后,还会让士卒们的伙食更进一步,也不用老是担心长线作战的粮秣补给了。
然后梧州州府的农官懵懂着来,震惊着去,不仅接到了和历州一样开仓与民兑换大豆的命令,手中还捧着虞煜所赐让他们好好研究的豆株,却始终不知道发现大豆增强的能人叫什么名字。
无数次在脑中幻想着一个睿智渊博的形象,甚至在得知其就要来梧州之时,还大着胆子向虞煜请求要跟随迎接,只是看到全身挂满了羊皮和寻常庄稼汉没有任何区别黑壮汉子之后,他听到了自己梦碎的声音,尤其在和虞煜确认过对方以前真的就是一个庄稼汉的时候,更是两眼一黑,觉得满粮仓的干瘪豆子都是错付了。
不过在对方送了他一个比他头还大两倍的南瓜之后,他瞬间觉得这个人还是有本事的。
一场农学者之间的风波,就在虞煜尚未发现之时湮灭无痕了,也是幸事一件,不然可能州府的农官都要换人干了。
事后反应过来这一点的农官悄悄擦了一下满头的冷汗,从此对农鑫的态度更殷勤了。
虞煜回顾完葡萄酒的往事在将心思放到宴席之上时,发现这群人在喝完限量供应的葡萄酒后尤觉不过瘾,又让一旁的侍从温寻常酒来入席,全都喝得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虞煜在对他们这种喝低度酒都能喝翻的酒量表示嘲讽之后,又庆幸上桌之前已经询问完了这两年各处的工作进展情况,不然他后续都不好安排了。
喝酒误事,常人实不欺我。
看着他们除了卫衍都醉得不像话的样子,连忙让厨下端来乌朗配制的醒酒汤给他们灌下去之后,又让甲士和侍者将他们送回房中妥善照料,在卫衍经不住困意也告辞之后,他才开始着手实施白日所想的事情。
也不劳动他们,自己拨亮烛灯之后,就亲笔撰写了一份份封轶令旨,保证每个人一醉醒来都能看到自己升职加薪的消息。
“哎,像我这么贴心的主君只怕世间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写完最后一封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虞煜十分的满意的自夸了一句,让被召唤进来接受任务的吕铎有些无语。
他只希望明天各位大人在看到令旨的时候能保持理智,不要殴打他那些前去传旨的可怜甲士们。
明显低估了虞煜的黑心程度的众人在酒意的加持下,黑甜一觉醒来看到甲士亲送过来的封轶令旨感觉天都塌了。
当即也不顾甲士的劝说,一捋袖子就带着封轶的令旨急匆匆的向着虞煜的院子走去,反正太子妃不在府中,殿下后宅又无他人,闯了……也就闯了吧!
从百濮一同回来的三人组外加一个被侍者抬着趴在担架动弹不得的裴安翊在太子院外不期而遇,三人例行关心了一下裴安翊被罚的伤势之后,就将自己被封轶的令旨拿出来一比对,发现好家伙,太子待他们真的不薄,除了巫蕤和他们不在一个臣子体系中加封了一个县公爵位之外,晏俭臣和翁佑麟一人官拜青州都尉,一人被封随州州牧,要是没有后面兼领的一连串的官职,确实是对他们百濮之行的厚赏了。
只是现在这情况,这官职的责任太重,明显不是可以咬咬牙就能担起来的。
人是升官了,但感觉累死也在不前方了。
巫蕤封了县公的爵位,倒是没有像他们一样被派外任,但从他一路而来看到的场景也可得知,虽然各州郡在太子的恩治之下已快要快要恢复到乱世之前的安宁了,但巫鬼之风却比以前更为盛行,有锦州的成功经验在前,太子是准备在中原各地也打造出类似古渡医学院的学府出来,在战乱频发的中原地带,想要推行锦州的学院模式,确实很困难,没有那么多老师的情况下,巫蕤自己就要各项事宜一肩挑了。
这人干事儿?
一回来就被委以重任的三人组拿着令旨面面相觑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从他们开始讨论就不出声的裴安翊。
见他在他们询问的目光中选择闭目装死,翁佑麟趁着他身体不便短时间内起不来揍人抢先出言询问。
“裴将军,你在中原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劳,殿下封了一个什么职务给你啊?”
“是啊,安翊,按道理这青州是你夺下的,青州都尉该给你才合适,怎么反而丢给我了?”
作为一个武将,被封一州都尉本是极为开心的事情,毕竟他从太子到了历州就一直坐的副尉位置,只是一想到都尉职位后面还有一大串明显是文官事务的活计,晏俭臣就觉得两眼发黑,虽然乱世这几年他做得最多的的确是后勤补给工作,但不代表他在做好都尉的同时,也能做好那么多的文官事宜,而且文武几乎都在他一人之身同治,他都不知道是该感谢虞煜的信任还是怎么说了。
信任和器重确实到位了,要不是文职的事务太繁琐,他都要感激涕零的领命了。
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将到手的官职往外推的时候。
见两人都出声询问一直一直都活跃在中原之上的裴安翊,巫蕤也把目光投向了他,想看看他的封轶是不是也和他们的一样牛马。
“……我在江州失了利,殿下都让我官降一品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封轶,我昨天刚挨了军棍,今天是来谢恩的,和你们不一样。”
见三个人都目光如炬的看向自己,裴安翊默默的将封轶的令旨往身下藏了藏,心中已在流宽面泪水了。
呜呜呜,他都挨了军棍准备挑粪了,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裴将军,都是自家兄弟,别那么见外嘛,听说你挨了一百军棍,怎么殿下少有这么重手的时候,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他有些刻意掩藏的举动被眼尖的翁佑麟发现,一边说着降低裴安翊谨慎的话,一边悄悄的靠近了他的担架,趁着他因自己的话语和背部的疼痛分神之际,一把将他藏在身下的令旨抢了过来。
“拿来吧你,挑粪将军。”
“翁佑麟,等我好了,你就死定了!”
慌得裴安翊伸手去拿,可惜一百军棍的威力太强了,要不是他自幼练武的底子是实打实的厚,换成寻常世家子弟,只怕早就去见祖宗了。
现在趴在担架上都是勉力之举,更何况伸手去夺被翁佑麟抢走的令旨,手指刚刚一动,他就觉得自己疼得脱力了。
而抬着他的侍者面对主人突然被抢的这个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哪里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一个为难住了。
“翁大人,怎么可以这样欺负行动不便的同僚呢,安翊别急,哥哥我去给你抢回来。”
在翁佑麟翻看了令旨沉默的片刻,晏俭臣出手了,身手还算敏捷的翁佑麟哪是武将的对手,一下子就被近身的他夺回了裴安翊的令旨,就在裴安翊以为晏俭臣这位好大哥要把令旨还给他之时,却见对方拿在手中大摇大摆的看了起来,口中还颇为振振有词的说道。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以我俩多个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交情,我现在看看也不算冒犯。”
“……你也不是好东西,等我好了就找你决斗!”气极了的裴安翊忍痛举起一个指头谴责晏俭臣和翁佑麟如出一辙的可恶行为。
“裴将军,注意伤势啊,你现在可不能随意动怒,要知道当初韩破山那体格只挨了五十棍都躺了好久,你现在不好好休养,留下旧伤的话,只怕来日难上疆场了。”巫蕤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者,一边提醒他注意伤势,一边也挪到了晏俭臣的旁边,和他一起看起了裴安翊的封轶,看了一阵,神色有些歉然的说道。
“抱歉啊,裴将军,我不知道你以后都不能上战场了,但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闭嘴!闭嘴!闭嘴!”裴安翊气得直捶担架,直接背过气去,看他脸色一下子没有了任何血色,这下真吓到三人,巫蕤更是忙不迭的跑过来对他进行了一套急救措施,才让他慢慢缓过气来。
“等我好了,我要找你们三个决一死战!”
见他又有力气骂人了,三个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日常玩闹而已,可不能将同僚真的气死。
“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陪你死战了,你找他们俩吧。”
巫蕤直立起身,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冷汗,没好气的说道。
“挑……裴将军,你在江州不会全军覆没了吧,不然殿下怎么会封一个文职给你?”
想想刚刚看到的任命,翁佑麟实在好奇,见裴安翊回转了过来,又忍不住在危险边沿来回跳动。
“要是全军覆没了我还能在这里?”见他又要称呼自己为挑粪将军,裴安翊都不想理他了,气大伤身,殿下好不容易给他留了条命,可不能折在这三个没同僚爱的人手里。
不过他还是很难过,殿下怎么能给他封个不能上战场的文职呢!
四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决定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还是要闯进院中让太子收回这个成命,就算被扣个举止不端,触犯君威的罪行,也不过降官贬职,还正好遂了他们的意。
哪怕不行,减少几个职务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大早的,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出闯门不敬的举动,门内的人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他们的意图,在他们急匆匆的跑到院门之前,一直紧闭的院门突然大开,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太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身后还跟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卫衍。
啊!失策啊!
闯门计划失败,就连趴在担架上的裴安翊都感觉人生无望了。
第156章 第156章 先难后易和虞烁的“圣……
“臣等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虽然都在心里惋惜计划失败,但四人还是恭恭敬敬的向虞煜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
虞煜其实在院中已听了一阵动静了,甚至在昨夜写下令旨之时,他就预料到今早必有动静了,所以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边处理公务边等待他们的到来。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 第一个来到院中拜见他的会是卫衍,看着对方手持令旨略带无奈的样子,虞煜心虚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刚刚请他坐下没多久,话也聊了没两句,院外就是一片急促纷乱的脚步声,紧接几人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在外面比对起官职来,连似乎是躺在担架上的裴安翊都没放过。
听到翁佑麟戏称其为挑粪将军,虞煜险些喷茶,在卫衍不赞同的目光中又迅速收敛笑意改口轻声道:“翁佑麟太不像话了,哪能给同僚起这样的诨号呢,我等下肯定教育他的。”
他这个说话并没有取得卫衍的信服,而是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之后,语重心长的劝道。
“殿下,裴安翊是东宫旧人,除了夺州之功外,此前在中原也屡建奇功,他此次江州虽然失利,但就此剥夺了他身为武将的身份,实在太过苛责了些,对他的封轶,怕是需要再慎重考虑一点。”
前往他屋中传令之人是吕铎,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所以他在来的路上,就从他的口中了解了各人的封轶情况,虽也觉其他人的职务太过繁杂了一些,但思及虞煜应该还有其他的考虑,倒也没觉得他们的封轶有什么不妥之处。
唯有裴安翊的官职,一听他就愣住了,还以为是吕铎记混了,再三确认没有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别管这户部尚书郎的官职此前从未听闻,但也能听出是一个实打实的文官之位,他本以为以裴安翊收集情报的本领,殿下就算因战失利不给他的武职加封,怎么也会让他兼任侯正一职,没想到会将他直接踢出武官的行列。
这可有些不妙了,一个搞不好,会引起武将群体的惶恐的,而且裴安翊罪不至此,所以他才一见面都不提自己出个差还要被虞煜留在梧州干工作的事,而是急忙劝谏他更改对裴安翊的封轶。
再怎么也不能将其踢出武官行列啊,本来现在能独立领兵作战的人就不太多,户部尚书郎这个职位要是真的只有他能做的话,兼任不就好了,反正乱世之中,务实为上,文武的界限不用划分的那么清晰。
“大司农放心,他这个职务只是暂时的,确实正好有这方面的事宜要安排给他,等诸事完毕后,我还会对他的官职重新进行调整的。”
“那老臣就放心了。”
见卫衍松了一口气,虞煜没好意思说他对裴安翊的下一个职务安排还是文职和情报优先的职位,所以他暂时还是回不到武将行列中的去的。
倒是刚松了气的卫衍觉察到了他的心虚,刚想问,就听到院门外的动静,想想昨夜几人的酒意,估摸着也是这个时候到了。
不过一大早就在殿下院外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卫衍脸一沉,就打算先去教训一下外面几个没有不敬主君的人,倒是早已猜到他们意图的虞煜将他拦住了,要是真让傅泓出去给他们的行为定了调,自己后续的工作可不好开展了。
若不是为此,他也不会起这么个大早候在院中,就怕一个不留神,有人醒在了他的预估前,平时闯他的院子他不想追究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卫衍在好擅闯他的院子,这不是正撞枪口上,入了他们的意吗?
卫衍在升任大司农之前,一直是近身伺候虞煜的家令,有时候对他的一些想法,甚至比傅泓还要敏锐,所以见他拦住自己,瞬间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想想其他人那一大串让他听来都头疼不已的不合理职务,看来虞煜的考虑就在这里了。
这是打算先难后易吗?
殿下确实写过不少抱怨战打得太快,人手不够用的书信给他和傅泓,此次他虽然带了数百名优秀学生过来,他们分配到各州郡后虽能承当基本的事务,但各州郡还是缺乏主事的人员,也难怪殿下写个臣子封轶会如此吓人,这是故意等着他们来谈条件啊。
“殿下,身为主君,哪能这样和臣子玩心眼,你有事直接安排,难道他们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们敢的。”虞煜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示意他听外面的动静,全是三人伙同起来“欺负”一个行动不便的裴安翊的声响。
“都是殿下平常太过于骄纵他们,才让他们眼中这般无君无礼。”
“我哪有骄纵他们……不过是平易近人的了一点点。”虞煜下意识反驳卫衍的指控,只是话一出口,想到自己和臣子们总是嘻嘻哈哈互相伤害的往事,就觉得自己的反驳不太站得住脚跟,他确实好像不太注意君臣有别这四个字,完全把臣子当成前世的同事和朋友相处了。
可一想到原主脑海中那一板一拍的严肃相处模式,他觉得自己的方式挺好的,起码他自己不压抑。
“是的,亿点点。”卫衍无奈,反正是纠正不了了,有一个过分没架子的主君,还能怎么办,暂且庆幸着吧。
“唉哟,大司农都会玩谐音梗了。”虞煜对卫衍偶然的幽默感倒是颇为新奇。
“托殿下的教导。”卫衍对他的新奇有些心累,难怪有人说近墨者黑,他就是被傅泓那个喜欢跟殿下学新奇玩意儿的老东西带偏了,嘴一秃噜就不合时宜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
可惜罐子刚摔,就听到外面裴安翊状态不太妙的声音,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的拉住虞煜,他们这位向来爱惜部下的殿下就要不顾后续的布局直接冲出去查看情况了。
“殿下,巫蕤在外面呢。”
担心裴安翊被气死的虞煜被他一拉,也想起了这个事儿,巫蕤可是和他深度讨论过各种紧急救治方式方法的人,怎么也比纸上谈兵的他更为专业。
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刚好这时又传来了裴安翊要找人决一死斗的声音,听着虽有些飘忽,但也无性命之忧,紧接着就是脚步声靠近了他的院门。
他们要行动了!
虞煜算准时间,让一直候在门后的甲士在他们叩响院门之前,直接将大门完全洞开,也就出现了刚开始的一幕。
抱着闯院获罪之心来逃避封轶任务的众人,刚抬起手就看到院门在自己眼前洞开,而给他们安排了诸多事务毫无人性可言的殿下就站在了门后的院中微笑着看着他们,那一副明明等候已久却又故作惊讶的神情,假得让他们都对此来的目的丧失了信心。
看来殿下早就算准了他们会来的事情。
别说晏俭臣这种出了名的老实人了,就连巫蕤和翁佑麟这两个一向都喜欢在虞煜的界线周围来回横跳的人,也有些想要认命的接下这份足以累死人的令旨。
但是他们想认命,从小就想让自己重回巅峰夺回禁中戍卫权的裴安翊可不认命,先不说这户部尚书郎这个新职位一听就没有计枢的大尚书来得威风,而且和他的人生规划也风马牛不相及,他宁可被贬去当校尉,也不干文官的事情。
当即示意抬着他跪在地上的侍从将他从担架上扶下来,他要和殿下争取一下,无论成功与否,才不辜负他这刚挨了一百军棍就强撑着过来的颠簸。
“你别乱动,就在原地说。”
虞煜看到他颤颤巍巍的几次都爬不起来,还把自己折腾得满脸冷汗,急忙制止了他这不要命的举动。
“殿下,我不想当文官啊!”
“文官惹你了!”
虞煜让裴安翊开口说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对方在接收到他的允许之后就开始在默默气沉丹田的时候,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偏偏为了安抚臣子脆弱的心他还不能将耳朵捂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随着裴安翊用尽全力的一声大喊,卫衍和翁佑麟都异口同声的甩了他一脸,偏偏裴安翊此刻疼得说不出话来解释,预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的虞煜叹息着闭了闭眼。
在这之前他是真的没想到挨了一百军棍的裴安翊还能身残志坚的来找他掰扯官职,要是能想到这个的话,他就延后几天再给他令旨了,而不是像现在,他只能冷酷的拒绝了他。
“不行。”
见裴安翊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而翁佑麟也开始蠢蠢欲动,虞煜当即下令让他们进屋说话,院子里虽不至于人来人往,但他都看到一旁侍立的侍从和甲士眼中藏不住的好奇了,哪怕他们不会将这些事情外传,但虞煜觉得自己作为主君,很有义务要维护好臣子们在外的良好形象。
“都进来说话,站在门口让其他人看你们这些东宫属臣的笑话呢。”
“可我不是东宫属臣啊……我说我是殿下最忠心的臣子,这就进去了。”
翁佑麟的碎碎念被虞煜一个眼刀打断,两年都没这个眼神看过的他一个激灵,当即就满脸堆笑的改了话锋,躬身行礼让虞煜先行,自己也有意落在最后一个,谁让在场之人只有他一个不是东宫旧臣的呢。
“马屁精。”
被担架抬着路过他身前的裴安翊小声骂了他一句,也算见缝插针的为刚刚的事情收一点小利息。
“挑粪将军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屁股吧。”
虞煜在前翁佑麟可不敢对他的老部下太恶语相向,所以翻了个白眼,也没说太刺激人的话语,要是真把裴安翊气嗝屁了,那日后他也没好日子过了。
“……你种棉花的时候不挑粪吗?你到随州的时候也不挑粪吗?来年收成不好你当心连挑粪州牧都做不了,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主母亲自帮你挑粪啊,拎不清。”
裴安翊细细的话语随着清晨的微风进入翁佑麟的耳朵,把被说中痛脚的他气得想跳脚,偏偏又不敢在太子院中太过放肆,只得隐晦的对着裴安翊挥了两下拳头以示威胁,后者根本不理会得让抬着担架的侍从加快了步伐,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身边。
对于身后的动静,卫衍回眸给予警告的眼神,而虞煜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臣子这般有活力就好,等会儿给他们削任务的时候,就可以多保留一点,这样就不用把刚到的锦州学子完全分配出去了,好歹能留几位在手中调度一下。
梧州也很艰难啊。
主君的悲伤,臣子们一点都不理解。
进入屋内商讨的结局自然也没能遂了臣子们的美好愿望,不过在虞煜的先难后易的谋划之下,他们在解除了一部分日常但繁琐的事务之后,又听到虞煜会派锦州的学子和一些其他的官吏辅助他们,才心甘情愿的接下而来这次升职,就连裴安翊,在虞煜向他保证以后还是能让他上战场和温照柔回来后会设当调整他的职务之后,也捏着鼻子接受了户部尚书郎这个官职。
一边安慰自己等温姑娘平安回来就能解脱了,一边又盼望着自己的棍伤快点好,不然眼下都没剩几州了,尤其在听卫衍讲过白乐为联手乐家携手又打造出了一大批攻城利器后,就更着急了。
姜家姐弟再加上这些利器的加持,还有他的事情吗?
不过他再着急也没有用,眼下除了好好养伤,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默默目送着晏俭臣带着伤势较轻的温启鸿一同前往青州赴任,又眼巴巴的看着翁佑麟带着温启翔前往随州找师傅,而他自己却只能每天趴在榻上继续处理商贸的事情,顺便期待着温照柔回归。
因为虞煜说他要做的事情,得等温照柔回来问问结果才知道可不可行。
裴安翊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的到来,而且他现在的这个官职,在和晏俭臣聊了一点百濮往事之后,他发现明明翁佑麟更为合适,偏偏殿下却安给了自己。
不过最近府中卫衍的气势有些低沉,他虽足不出户也从日常的邸报中看出了一点端倪,所以他不敢去撩拨好几日都没见过的虞煜,到时候再罚一次俸禄,他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哦,忘记了,现在他住在梧州州牧府,吃的是太子的小灶,好像不会被饿死,悬崖边试探了一下的裴安翊,决定还是前往虞煜那里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自己的伤势好了之后,先让他披挂上阵。
“虞烁这竖子,忘记祖训和戎狄勾搭成奸不说,居然还敢发来这狗屁的圣旨,大言不惭的要给殿下您封王,还安乐王,让他安息还差不多!”
只是他一瘸一拐的刚到太子书房的门口,就听到卫衍在里面厉声大骂虞烁的场景,惊觉自己来的时间不对的他刚想转身溜走,却被一直等待着救兵的吕铎看见。
那厮完全不理会他狂使的眼色,伸长脖子就对着屋内大声通报道。
“殿下,户部尚书郎裴大人求见——”
喊吧,谁能喊过你呢?从来没听过一个小小的通报也需要你吕大侍卫长出口的。
随着他这一声通传,屋内卫衍的骂声戛然而止,虞煜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让他进来。”
“裴大人,请吧。”
裴安翊狠狠瞪了一眼没有半分同僚爱的吕铎,见后者转开头不理自己,只得默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临时想了一个事情后才走了进去。
至于之前想要来探口风的事情,更是深深压在心底提都不敢提。
他知道有戎狄使者前来恭贺虞烁登基被姜固全歼在幽州的事情,由此还引发了戎狄大军连同淇州的金焕登一起夹攻幽州的战事,还感叹了一句虞烁没脑子,既然不顾家国大义的和戎狄联手,而且他们联手夹攻幽州,就不怕别人父女联手夹攻他们吗?
可他真是没想到,虞烁的没脑子还不仅体现在这里,居然还敢发了伪旨妄图给他们殿下封王,这是倒反天罡了啊。
虞煜早就看到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裴安翊了,不过卫衍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对方不想这个时候进来回事的话,他也不会强拉着伤员来面对卫衍此刻的暴躁,不过既然吕铎都通传了,那来一个人转移一下卫衍的注意力也好。
虽然裴安翊的用处也可能不会很大。
“拜见殿下。”
裴安翊进门之后,先向虞煜行了礼,又向卫衍问了好,才在挨着卫衍的席位上坐下,不过定下神了看了一眼虞煜的神色,发现情况好像并没有他在外面预想的那么糟糕。
虽然卫衍是一副恨不得能隔着千里将虞烁拽过来捏死的样子,殿下的情绪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甚至还有几分轻松流露在外。
这怎么回事?他刚刚在门口乍听这个消息都很愤怒,怎么殿下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裴大人,你来找殿下所为何事啊?”
见他坐在自己身旁勾头探脑的样子,准备要劝虞煜快点登基昭告天下的卫衍有些等不及了,开始言语示意他没事快滚。
“殿下,那臣……”
“你留下吧,正好也听听这个事,看看我们怎么还击比较好。”
见裴安翊一听卫衍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正合我意的神情就想开溜,虞煜急忙出言留住了他。
“……是。”忍着疼痛都起身了一半的裴安翊,又只能无奈的坐下了。
他一个武将,哪里懂这些朝堂间的弯弯道道,要他说,干脆召集大军直接踏破乾州直入上京就好,虽然对方目前陈兵在界的威势不可不强,但要是锦州的武器能及时运来装备好的话,他们拿下乾州虽会付出代价,却胜算很大。
没了乾州,上京就是没了毛刺的栗子,虽然依旧坚硬,却早晚会被攻陷。
卫衍见虞煜留下裴安翊,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想到对方是一同从东宫出来的人,也没那多的忌讳,又接着阐述自己的想法。
“殿下,虞烁如此挑衅,虎狼之心昭然可见……”
“他都越过我登基了,没这个事情,大家也知道他的野心。”
虞煜有些无奈的打断卫衍,对于虞烁的这个“圣旨”,他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太大的愤怒。
惊讶在于被明晟一直掌握着的虞烁居然敢这样明晃晃的在继位者一事上杠上,不愤怒是因为这个封王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两个之间是一个死局,必须要以另一个的鲜血前来终结,而不是一个封王的举动,就能定下谁就是江山的正统。
“臣的意思是,殿下应尽快登基,我们才能在舆论中立于不败之地,进而再图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
被打断了卫衍也很无奈,之前殿下明明说过来到中原就会考虑登基的事情,怎么现在都拿下整个南方之境了,依旧对此毫无动静。
登基是大事,得及早准备才行。
“大司农,殿下登基及早固然是好事,但要考虑一点,历任的陛下,都没有在上京之外登基的先例,包括当时的太祖,在进入上京之前,都还一直用的是雍王的名号。”
听到卫衍提议虞煜尽快登基之言,裴安翊先是兴奋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了这个事情,有些迟疑的说道。
虞煜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来拒绝卫衍登基的提议,听到裴安翊所言之后,他瞬间就收回了此前所说的他没什么大用的言语。
怎么没用,这可太有用了,要不是他提醒,他险些忘记了这个大雍三百年来都约定成俗的事情,百年前就有皇帝提出不想在上京登基的想法,而想去自己的封地明州登基的事情,都天下哗然一片,接连几个谏臣“哐哐”撞了柱子从此名留青史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也在他本可以完美无缺的人生履历中留下了污点。
那位皇帝可是大雍的中兴之主承徽帝,也是他爷爷的爷爷,更是整个大雍朝三百年来除了太祖皇帝无人可比肩的存在,都不能颠覆大雍臣民们在对皇帝必须在上京登基的这一点执着。
他一个亡国后卷土重来的太子,更是要遵循这个祖训让万民安心了,所有上京之外登基是万万不可的。
而且自从来到中原之后,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萦绕胸口,要是在没有一统天下之前贸然登基的话,他很可能就会迎来和原主一样的结局,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登基的原因,毕竟人都穿书了,原主的结局就摆在那里,怎么能不为之警醒呢。
原书的死局,真的可要这么轻松的改变吗?
虽然目前看起来他已无忧了,但男主可还在上京的明府之中呢,他的外公也正在为他来日的逐鹿积攒实力,要一个不留神,又被隐藏的剧情扳回原结局的话,那他这么多年不是白忙活了?
“裴安翊说得很对,上京之外登基实属不妥,反正现在上京已遥遥在望,也不用急在此刻。”
一瞬间找到理由的他,直接驳回了卫衍的请求。
“殿下,如今天下的局势,并不用拘泥于这些虚礼,百姓们也在期待着一个能让天下归心的君主,您是唯一的人选。”
卫衍一边瞪了裴安翊一眼,一边言辞恳切的说着。
裴安翊知道的事情,他自然只会知道的更清楚,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傅泓也早已商讨过此事,都觉得特殊时期无需墨守成规,他们麾下这些人又不会撞柱子来反对此事,其他地方的人撞柱子也和他们无关,只要能以天子之名获得更多的支持,那么来日君临上京之时,所有反对的声音自然会消失无痕。
因为那时他们殿下就不再是一个常规从太子继任君主的人,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国之君,就算他临时起意想要改个国号,也不是没人赞同的。
不过这个念头还是不要起的好。
“不入上京,孤绝不称帝!”
见裴安翊都快被卫衍的话说动了,虞煜又急忙说道,直接用两个“不”字,直接让卫衍看到了他的决心。
看到其瞬间失落的眼神,虞煜只能在心中说一声抱歉,男主就在上京候着呢,谁知道他会不会与生俱来什么王霸之气专克自己,还是要重视内心的提醒,稳妥行事的好。
第157章 第157章 薅自家羊毛和葡萄嫁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一心想让自己尽快登基的卫衍,屋中只剩下了他和裴安翊两人之后,瞬间安静了不少,虞煜低头看了几本文书后,依旧没听到裴安翊说明来意,就知道他今天是为何而来的了。
但一抬头就看到对方正狗狗祟祟的偷看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故意冷下神色:“裴安翊,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手中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处理,可没时间在这里和裴安翊玩你看我猜的游戏,尽管这个游戏的谜题他已了然心中,但裴安翊最近虽然行动不便,但事情还是做得不错的,虽然不一定会同意他的请求,但听听也还是可以的。
“殿下,我看大司农离去的时候有些伤心啊,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见虞煜主动询问,裴安翊顿觉机会来了,只是刚直起身子准备阐述自己的请求之时,突然想到刚刚卫衍在这里刚被殿下拒绝,感觉对他的请求来说有点不太吉利,正好听说农鑫基地里的葡萄开始挂出小绿果了,殿下事务繁忙可还没来得及去看过呢,要是借此机会让他过去看看,心情一舒畅,说不好自己很快就能重回武官行列了。
“大司农伤心吗?”虞煜放下手中的文书定定的看向裴安翊,眼中满是“你胆子大了连卫衍都敢拿来当幌子”的赞叹,要不是他刚刚亲眼看着卫衍离去,他都要相信裴安翊的胡言乱语了。
“大司农到底上了岁数,情绪也不稳定,对您登基之事一直都颇为上心,当初踞牢关您中箭的时候要不是傅公拦着,只怕当场都要给您把龙袍披上了,您刚刚这么强硬的驳回了他,当然会伤心的啊。”
裴安翊被虞煜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当灵光乍现的往事一下子让他自信起来,而且他的目的只是让虞煜出去葡萄园溜溜俸,顺便听听他的请求,卫衍现在应该是回到自己的房中狂写书信和傅泓商议殿下目前不愿意登基的后续事宜呢,才没有时间和往日一样都要去基地关照一下农鑫的进度。
说到这,向来畏惧和傅泓及卫衍两位老大人独处的裴安翊,有些同情被天天过问功课的农鑫,要知道目前为止他们所有人中,只有殿下能在和卫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光中维持心态,这还是因为卫衍对他们殿下完全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宠溺姿态,不然就连计枢,也很难在卫衍面前保持心态。
傅泓就更不用说了,老爷子太子师的身份,时常让虞煜都叫苦不迭,他们这些孺子不可教之人,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双脚抹油,虽然不妨碍他悄悄去信给殿下要点作业,但面对面还是能跑就跑。
做事太严谨的老大人,是每一个年轻人的噩梦。
“既如此,那孤就委托你前去安慰一下大司农了。”
虞煜倒不知自己昏迷的时候还有这一段往事,不过想想卫衍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让他阵前登基的事情的,但裴安翊打主意连他都扯进去了,自然更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这几个年轻臣子向来畏傅泓卫衍如鼠见猫,这次居然敢把卫衍成为他达到目的的工具人。
“殿下,我哪里敢单独去面对大司农啊。”
“那你想怎样?”
“殿下,咱俩一起去吧。”
“谁和你咱俩呢?”见裴安翊都快激动的搓手手了,虞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念卫衍对你爱的教导啊。”
“嘿嘿!臣就是顺嘴一说,顺嘴一说。”见虞煜没有生气的意思,裴安翊又大着胆子继续实行自己的计划,“听闻如今葡萄园里的葡萄已经开始挂果了,臣前几日遇到农大人,得知大司农每天都会抽空过去看看,眼下时光正早,说不定就在那里呢。”
虞煜就奇怪他明明有求于自己,怎么一直在卫衍身上打转,原来目的在这里呢,打算找个自己好说话的时间和敌方再行请求,成功率确实有可能会增加。
迂回作战用得不错,可惜遇到了同样将兵法也学得不错的他。
不过葡萄园的葡萄挂果了?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想来是农鑫太忙,卫衍又太谨慎,所以才在这个阶段没有上报,而且这个阶段果实的样子,确实有些差强人意了,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小串米粒大小的绿色果实,这还是他前世经过数代培育的葡萄刚挂果的模样,这里刚发现的山葡萄果子小不说,产量还不高,想想也能明白他们不上报的原因。
“殿下,您不想去看看葡萄园的成果吗?”见虞煜不语,但明显有些意动的样子,裴安翊适时又询问了一句。
一想到回来之后自己忙着去领罚并没有喝上后面翁佑麟在他面前炫耀了一百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他就很气,要不是随州的太子妃催得太紧,翁佑麟能晚走两天的话,他就算刚刚能下床也能把他打得满地乱爬。
“那就去看看吧。”
尽管知道了裴安翊的盘算,但虞煜决定还是顺从内心的想法,先去葡萄园看看,毕竟算起来,他已经足足好几年没有见过葡萄架的样子了,当时的野葡萄满地满树乱爬湮入尘埃,要不是原主5.4的视力堪比火眼金睛,他险些就从那个爬满熟悉水果的小山谷前打马而过了。
“那臣在前面给您开路!”
听到虞煜答应,裴安翊眼睛一亮,十分狗腿的就瘸着腿跑到门口准备给虞煜安排出行的事宜。
“有吕铎在,用得着你吗?而且就你现在这腿脚,我劝你还是安分的回去处理文书和静养,骑马跟你没多大的关系。”
见裴安翊颠颠儿的向前跑,虞煜急忙喊住了他,而一直在门口注意着屋内动静的吕铎也适时出现。
“殿下,前往培育基地的车马已经套好。”
从裴安翊提到葡萄挂果之时,他就猜到殿下一定会亲自前往去看看的,所以叫人早早准备了车架。
不过看裴安翊现在眼巴巴看着殿下的样子,早知道他就不套车了,毕竟要是骑马的话,这人可就百分百的去不了。
“殿下,吕大人套了车,您就分臣一个位置怎么样?”
裴安翊在听到虞煜问他骑马之事的时候也愣住了,好在吕铎的及时出现拯救了他,他第一次觉得吕铎浓眉大眼是个好人的样子。
“裴安翊,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我的车驾,也是你可以肖想的。”虞煜故作生气,但却唬不住最了解他脾气的属臣。
“殿下,我哪敢和您分享车架啊,我在外面给您赶车呢,别人赶的我不放心。”
听到虞煜这句看似问罪的话,裴安翊就知道自己稳了,当即就顺杆往上爬。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个样子还驾车,可别把我带到沟里去。”
虞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默然了他的请求。
“哪能啊,那臣肯定第一个跳下去给您填沟的,保管不让车架出现任何一点的颠簸。”
“行了,别贫了,快走吧,要不然天都快黑了。”眼见自己向来严肃的侍卫长都要在裴安翊的话语中翻白眼了,虞煜及时出言打断了他的贫嘴贫舌,阻止了一场或可能发生的臣子纠纷,再说他还有好多事情等着要处理呢,可经不起在这里消耗。
该说不说,每次看着自己不吃不睡都很难处理完的事务,他很想羡慕他那不怎么处理事务的皇帝老爹,但想想他的结局,又觉得还是把头放在脖子上干活来得好一点。
谁穿越想他一样啊,前辈子扎根基层五加二白加黑的干工作,这辈子好不容易生在社会阶层的最顶端却被老爹败光基业他不努力就得死,两辈子都是注定的劳碌命。
好在确定了裴安翊户部尚书郎的职位之后,他就将脑中的三省六部制完全誊抄了出来,分别寄给了傅泓和计枢这两位师徒,让这两个放眼天下都是文官佼佼者的人参谋一下,如今这时代是否能够套用这套官制,随着地盘越来越大,他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亲力亲为的,虽然臣子们还是分担了很多的事务出去,但基于乱世和锦州治理的影响,很多的事情还是习惯报到他这里做决定。
“殿下您先请。”
虞煜哀叹了一句自己的劳碌命,准备拔脚走时,就看到已站在门边的裴安翊占据地利,十分眼疾手快的为自己打起了不久前白乐为才送来的玻璃帘子,清透的珠帘加上“叮咚”作响的声音,在夏日炎炎之时悬挂在门口的确很合适。
从它挂起来,每一个前来求见的臣子都会忍不住在门驻足片刻,无论多少次都掩藏不住眼中的赞叹和震撼,甚至有几位本地出身家庭富裕的臣子在得知这是由他所有的工坊所制之后,还大着胆子旁敲侧击的询问他能不能也做一些相同的帘子卖给他们,不敢僭越用他相同的品质,珠子小点和通透度稍差一点都没问题的。
因知道是玻璃制造的缘故,所以白乐为送来的时候虞煜倒是没觉得这幅帘子有多奢华,只是赞扬白乐为举一反三的能力越来越强,趁着给傅泓寄送三省六部制的详解之时,也将白乐为和乐炎的封轶一同送到,两人分别任职了工部尚书令和军器监的职位,乐炎是乐镇的父亲,也是白家铸器最为出色的人。
只是在接二连三收到臣子隐晦的暗示之后,他才惊觉这是用玻璃的边角料耗到自家的羊毛了。
这么好的事情,必须同意呀,不过珠子虽然用料不大,却很费时间,他现在正是急需大批粮草的时候,还是让他们直接订购不用细致打磨的玻璃窗为好。
群臣们也在见识了一块在白乐为收到指示之后快马加鞭送来的玻璃之后,欣然同意了虞煜的建议,将已缴纳了订金的订单改为这种更为通透的大块玻璃,不过华丽的珠帘他们也不想放弃,哪怕要排在中原的订单之后,他们也愿意等。
就这样,在温照柔尚未回转之时,虞煜就收获了玻璃的第一笔订金,几天内入库的粮食,也足够供给大军吃一个月了,这还只是梧州世家的贡献。
所以他无比期待温照柔的回来,因为在他们走了不久之后,他才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纨绔舅舅的寿宴十分隆重的场面,今年又正值大寿之年,外加自己玻璃加持的话,想必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客源。
唯一可惜的是白乐为腾不出人手来制作肥皂,不然两相结合,这天下世家的钱粮还不是滚滚向着他的口袋而来。
他可不担心他的纨绔舅舅不帮忙,毕竟前不久乾州边界的姜泽传来消息,今年上京的谢候宴空前热闹,让一向小肚鸡肠的虞烁都发旨令进行了申斥,让谢家一家闭门思过,为此谢琛还杖责了将宴会影响扩大化的独子,让其卧床月余无法出门,百姓们私下对虞烁的这种做法颇多非议,最统一的意见莫过于他的心胸还不如那个原先心胸狭隘生性多疑的先帝,也心疼谢家大公子好不容易在上京时局稳定之时给老父亲办场寿宴,还被又打又骂。
这个消息乍一听好像是谢家吃了大亏,但从上京百姓的舆论就知道是虞烁落了下乘,毕竟谢琛这与众不同的生辰宴是从自己当家做主之后就一直在办的,头两年孝德皇后还没去世的时候,永亨帝都还会让人赐去贺礼,后来随着谢家官场的落幕,贺礼虽然没了,但也从未下旨申斥过这个宴会。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你父亲都默许存在的事情,你身为儿子有什么资格申斥。
而且申斥的还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好不容易熬了四年看到一点往日的光景,还有人来扫兴,不骂他骂谁。
听说因此虞烁还被明晟教育了几句,摔坏了许多摆件,不过道听途说之语,虞煜也不太在意,他甚至觉得虞烁的申斥之旨,是来自明晟的示意,他可在傅泓的来信中了解过此人和谢琛的一些恩怨情仇,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在谢太尉身死之前是最好的朋友。
虞烁虽然也会通过谢候宴来大做文章,但在之前他不会做出这种申斥之举,反而会推波助澜将宴会的奢靡传扬天下,在乱世挣扎的百姓因此产生厌恶之后,再以此来抨击自己的名声。
但明晟就不会,因为当初出主意让谢琛可以这样办生辰的人就是他。
虞煜还真是吃了好大的一个瓜,也明白明晟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攻击机会却要将他直接遏制,清正的明相和谢候宴的策划人,确实很不相符,要是他想当皇帝,那更不相符了,世人又怎会不担心他成为下一个先俭后奢的永亨帝呢?
“殿下,虽然我也觉得这个珠帘很好看,但您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耳边传来裴安翊的吐槽,虞煜醒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后,就率先出门去了。
“殿下,等等我,唉哟!吕铎你干什么?”
被虞煜看得冷飕飕的裴安翊见他出门,十分迅速的放下一直打着珠帘的手,紧跟着他的步伐追了去,只是身后被人轻轻踢了一脚,让他疼得转头怒目而视。
“马屁精还好意思骂别人马屁精呢。”
然而吕铎却并不在意他的愤怒,默默将因裴安翊放下速度太快撞缠在自己身上的珠帘解开,就绕过他快步向着虞煜而去。
“殿下,吕铎骂您是马!”
气不过的裴安翊一声大喊,让昂首阔步的吕铎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倒。
“裴安翊你今晚睡觉最好不要闭眼睛!”
“不去就滚!”
还是没能让自己挣脱臣子幼稚吵架行为的虞煜感觉自己额头上有青筋暴跳,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句,才让两人乖乖的放弃吵架跟了过来。
由甲士护持的车架缓缓驶出府邸,就有眼尖的百姓看到,出于对虞煜的敬畏,也不敢蜂拥向前围观,甚至有意识想要避开,但见并无人驱逐之后,也都大着胆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辆甚至不如前任州府华丽的马车从眼前驶过,方才开始窃窃私语。
“刚刚乘车过去的是太子殿下吗?”
“自然是,整州之中除了殿下,谁还能用五匹马的拉车的。”
“这车也太素了点,殿下这种身份,怎么也要坠点宝石描点金漆上去。”
“要是殿下带头坠宝石描金漆的话,你我现在只怕还在巷道之中等着饿死呢,是殿下例行节俭,又施仁政,我们才有如今的日子,怎么半点不惜福啊,太子没来前的艰难是半点没记住。”
“我这不是感叹一句吗?也是心疼咱们太子啊。”
“好了,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与其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还不如猜猜殿下这个时候出城去要干嘛。”
“这还用猜吗?这个方向一看就是往城外的培养基地去了,殿下记挂着农事呢,眼见大豆开始开花,可不得去找农鑫大人聊聊,我听说,农大人还在培育更好的豆种呢,和咱们现在择优播种的可不是一个东西。”
“真的吗?我看最近田中的豆花都比往年开得多,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一个大丰收,农大人竟然还能研制出来更好的?”
“且等着看吧,反正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知足了。”
一群人目送着虞煜的马车消失在前方,方才三三两两的离去,趁着天色还早,得去田里看看,才不负殿下夙兴夜寐的为他们培育良种的用心。
“这中原的百姓就是内敛,不像锦州的那般热情,要是殿下在锦州这样只带少许护卫出行,只怕早已水泄不通,摆小吃摊的百姓都要来了。”
裴安翊坐在虞煜右侧的方向,正好可以透过纱帘观看外面的景象,看着百姓们只是远远目送并不上前打扰,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
锦州维护秩序的日子里,百姓的热情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有几次差点把他靴子都要踩掉了。
“我会让傅泓转达锦州百姓你对他们的评价的。”
“别啊殿下,本来我就因掌管治安被评价为黑脸煞神,相差不多的年纪没有右将军讨喜不说,居然还有人拿我的名字止小儿夜哭,你要是再这样一操作,我下次回锦州的时候可以吃烂菜叶了。”
裴安翊说起来也是一脸委屈,想他一个风华正茂风度翩翩之人,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称号,以前只听说过戎狄用姜固的名字止小儿夜里,觉得很厉害,好家伙到他身上,直接变成震慑自己人的存在。
听到他的控诉,虞煜失笑出声,也不再以这点打趣他,然后一行人在裴安翊因路上颠簸难掩压抑的呼痛声中到了基地,下车的那一刻,裴安翊来不及和听闻消息赶出来的农官打招呼,就扶着一旁的小树试图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
“裴大人这……”
农官和虞煜行礼之后,就看着裴安翊这个样子有些无措。
“别管他,带孤进去看看最近作物的长势,农鑫呢?”虞煜对主动作死的人向来不同情,甚至还想嘲笑,只是碍于农官在身前,就放过裴安翊这一次,让农官带着自己去看看最近基地的成果。
“农大人最近在精心侍弄葡萄呢,他觉得山葡萄的果子有点小,正试图用各种方式来让葡萄的果子变大,此前用他种植大瓜的技术,在各种果树上尝试葡萄枝接在上面能不能成活,如今在枣木上种植的成活了一株,他每天宝贝得都要去看上几次,现已移植了许多枣木过来进行试验了。”
和农鑫待得久了,农官也学会了他从虞煜口中学得的现代词汇,到让灵魂身为现代人的虞煜听得一愣一愣的,都看到了这个时代种植业突破的曙光了。
不过他是没想到,听了他的嫁接建议后,农鑫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适合葡萄嫁接的砧木,他对此类文献知之甚少,也不知道枣木是不是最终适合葡萄嫁接的树木,但在亲自看到那枝生命力特别旺盛的葡萄枝后,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在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之中,农鑫只是挠着头憨厚的笑了笑。
如果不是殿下告诉他那么多的方法,他还一时想不到可以这样种植葡萄嘞。
跟在后面缓了半天劲的裴安翊也好多了,见虞煜心情愉悦的看着眼前的葡萄园,而农官和农鑫又在一边的豆田里查看,就打算上前试探一下自己请求能不能达成。
虞煜的注意力虽然在眼前这片已经完全成活的葡萄之上,但裴安翊一瘸一拐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想是准备实施他此前的计划,正想用什么方法拒绝他不会显得那么冷酷无情之时,就看到刚刚有事被喊出去的吕铎匆匆来报。
“殿下,乐将军和温姑娘回来了,正在府中等候召见。”
温照柔回来了?那是不是他的粮食也有着落了?
虞煜心中一喜的同时,也瞥见了一旁的裴安翊眼中闪过我救星来了的光芒,忍不住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第158章 第158章 表兄至姜泠归
“这府邸建得倒也还行,就是内饰也太素了点,卫大人,你们也不拾掇一下,就让殿下住这种地方啊?我看着可比在抠门皇帝手中讨生活的东宫还要简陋了。”
“这是殿下厉行节俭的要求。”
“节俭也不必雪洞一样的啊,我看还是你们没用心布置。”
“……那请公子指点一二?”
一路疾驰的而回的虞煜来到书房前尚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听对话是正和卫衍吐槽自己走极简风的书房布置,审美被鄙视了的虞煜,脚步也忍不住停滞了一下,从穿越以来,他就没听过卫衍对谁说话那么客气的,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还强撑着礼貌,不过这最后一句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了,再没眼力见儿的人也该消停了吧。
他觉得自己书房布置得可好了,书房该有的功能都有,还方便战时随时卷包袱进退不丢东西。
“行!反正我此次到来也要停留一段时间,闲着没事也正好帮我太子表弟布置一下府邸。”
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韩破山现在都不这样了,生怕自己书房的完美布置被更改,虞煜急忙掀起珠帘就走了进去,玻璃珠“叮咚”作响的声音让屋中的人停止了交流,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门口。
看到来人是虞煜后,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拜礼都是一样的,唯独一人行完礼后,又叹息了一句。
“唉,穿得也很朴素……”
虞煜低头看了看自身的一身衣裳,是用质量最上乘的锦绣所制,虽然颜色略显低调,但也没到要用朴素来形容吧,桂娘子听到只怕要和这人拼命的。
“要是我父亲看到了,只怕又要偷偷抱着父妹的灵位哭了。”
沉默的听完这人的全部叹息,再看看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都不用去翻原主的记忆,虞煜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他不是被打得正起不了身吗?怎么会和温照柔他们一同来到这里?乾州之上的虞烁军都是摆设吗?
虽然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但虞煜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上前与之寒暄,表示自己对他到来的欢迎。
“恒表兄,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风采依旧啊。”
然后他就看到谢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突然想起以前原主寻常不和他们见面的,就算偶然碰上,也仅维持礼数周全而已,从来不会表现得像自己现在这么热络。
不过看到对方讶异的他也不慌张,原主性格是有些固执天真的,但谁还能天真一辈子呢?
“殿下也是越发的温文尔雅了,看起来也长大了不少,不过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我看您都比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瘦了不少。”
谢恒诧异之后,又是颇为释然的一笑,声音中略带着几分怀念与感慨。
“……劳表兄挂念,一路来甚是劳累,还是快快入座吧。”
谢恒关切之语出口的那一瞬间,不止虞煜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卫衍的影子,就连因谢恒一进门就找茬对他很是不喜的卫衍,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虞煜快步上前入席,生怕关注点和卫衍差不多的谢恒再次关切其他事情,好在见他落座主位,众人也纷纷谢恩入座,谢恒在卫衍的谦让之下,坐在了左手第一排的位置,视线静静地落在眼前的桌案之上,倒没有想进一步关切他身体和生活方面事情的打算。
这让虞煜略微舒了口气,一个卫衍整天追着他进补他都感觉自己有些消受不起,要不是前几日流了一次鼻血,被巫蕤断定为过度进补所致,虞煜现在还要每天闷头喝一罐味道奇奇怪怪的肉汤呢。
再来一个谢恒要是也是这个画风的话,他真的想要找个地方出去躲躲了,反正暂时不打算向外扩张,领地四野虽有摩擦也无人能进一步,正好棉花要到丰收的季节,他想去百濮看看,顺便探望一下留守锦州的傅泓。
此前他还去信姜泠询问她是否有意一同前往百濮的事情,她一直对素未谋面的百濮女君十分好奇,只是尚未收到回信,戎狄进攻幽州的军报就先一步到来了。
此形势之下,镇守随州的姜泠自是轻易不得离开了,父子局对父女局,端看姜固让不让女儿帮忙了,不过想想原书中姜固打得戎狄嗷嗷叫的样子,好像也不太需要他出色女儿的帮助,姜泠不离随州,主要还是防备金焕登夹击幽州虚晃一枪,最后向着随州而来,在陆上作战,没有名将镇守的话,以随州目前的城防,确实有些难抵御他的进攻。
不过姜泠虽然不能走,虞煜却不受限制,如今各地都有大将坐镇,他走后城中还有卫衍主事,短期离开影响不了大局的。
自从听翁佑麟说了百濮女君在第一年棉花成熟之后发现自己被雇佣的臣民因此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她就有考虑采纳虞煜当初和她提及在国内重点发展棉花种植及纺织产业的建议后,虞煜就想再和她当面再谈一次,全力促成此事。
一万亩的棉花产量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够使用,更遑论向外出售。
就连原本设想的用第一年的棉花在中原打开知名度,也因姜泠接连拿下两州而泡汤了,越州大半靠海气候还算适宜,随州因靠近北方,在遭受雪祸之后,接连两年气温都是呈下降趋势,他原本打算用来贩往中原的棉花,也全部收购回来加上其他的织物一起做成御寒的冬衣发给了其上驻守的五万士卒,根本没留一丁点儿在手中的。
百濮女君若真有意举国大面积种植棉花后再与他们进行钱粮交换,自身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为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次百濮。
虞煜思绪离开了一瞬,又瞬间将其拉回到当下,正打算开口询问一下此行上京的事情,就看到他那原本安安静静看着桌案的表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紧接着,就看到他略有嫌弃的摸了一下眼前的桌案,说道。
“殿下,这紫檀木的品质也太次了点,这么年您受委屈了。”
“次吗?”
虞煜尚未开口,倒是裴安翊学着谢恒的动作摸了一下桌案,和自家上京中的略一对比,除了待客规格特别高的那一批,他们日常所用的和这个也差不多啊。
除了虞煜和卫衍没有动作,乐镇和温照柔两人却也随着裴安翊打量起了眼前的桌案,以前觉得很不错的家具,在看过谢府的摆设之后,发现却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你们裴家几经翟家的打压,境况却早已一年不如一年,虽还是上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大世家,但我听闻不久前在新制家具的时候,都用上酸枝木了。”
“谢家奢靡,自是寻常人家比不得的,就连先帝新登基之时,有外邦使臣来访,都还要去娘娘的库中找物件充面子,谢公子就不要在这里扎我等穷人的心了,还是快些向殿下禀报一下上京的情况吧。”
眼见裴安翊险些拍桌而起,但又因谢恒的身份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整个人脸憋红了,坐在谢恒身侧的卫衍开口说道,既小小刺了一下谢恒,又为裴安翊解了围。
乐镇和温照柔见此状也相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他们相处数月,谢恒一直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根本没有现在的目中无人刻薄之态,就连为了偷运钱粮他们跟着见过的几个朋友,也是商贾游侠之辈,谢恒却能和他们勾肩搭背的异常熟稔,怎么到了殿下面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想不明白的温照柔有些担忧的看了裴安翊一眼,这个脾气有些冲动的将军是她在乐镇之前接触得最多的人,虽然当初安置流民的时候颇多争执,但她对其还是很是敬重的,尤其他还不计前嫌的乐意教导她的两位侄子。
看到他已从愤怒中走出来舒了口气,却又因其脸上微微透着的郁闷为其忧虑,她才从上京回来,自然知道眼下裴家的处境不太好,虽然因形势所逼投靠了明晟,却不受重用,还总是被身为傀儡的虞烁针对,明晟对此并不过问,堪称两头都不讨好的存在。
因谢恒一句话了解了自家处境的裴安翊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觉察到了对面投来的目光,抬起头看到温照柔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同时迅速让自己冷下脸色,用疑问的目光反看向对方。
他才不会让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看笑话呢。
傻子。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温照柔的嘴巴嗡动,悄悄骂了他一句就将目光移开,让他又收获了满心的郁闷。
虞煜冷眼看着下方的场景,对谢恒的举动产生了腻歪的同时,也对裴安翊和温照柔的眼神互动有几分惊讶。
这两人的氛围有些怪怪的,两两相厌看起来却好像有粉红色泡泡在飞,他这是无意中撮合了一对?
裴安翊这小子行啊,那是没有江州的那场冲动,他的桂平郡之行就好像要爱情事业双丰收了,可惜现在看起来每样都差一点的感觉,但好歹也有了点苗头不是。
只是想到温照柔是姜泠最好的小妹妹,外加温荣就在历州,虞煜就为他忧心了片刻。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玻璃的预售情况,这决定着他来年要不要一鼓作气逐鹿中原。
“表兄无需担忧,眼下的一切于我而言都刚刚好,天下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身为一国储君怎能肆意享受,若不是各州之人皆嫌弃翁守仁和商怀仁用过的东西晦气,我早就将这些市面上价格还不错的东西卖出去换取钱粮了,从未在意的东西,何来委屈之言,裴安翊是我麾下爱将,还请表兄言语之间客气一点,毕竟天下间钱财易得,而忠勇难寻。”
虞煜虽声音温和,但句句都是锋刃,一下子整个屋中就落地有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看向了嘴角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谢恒。
卫衍看向虞煜的目光也有些无奈,他刚刚率先开口,就是太了解自家殿下的性格了,想着自己出言指责怎么也比殿下直接骂人来得好,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殿下的护短,虽然倒也没骂,于本就不熟的亲戚而言却还是很难听的,要是谢恒的脾气和他那浑人老爹一模一样,只怕难收场了。
傅泓曾和他说谢家在雍州之上可能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让一直没有表态的姜固直接表态,所以他才对谢恒这个没礼貌的小王八蛋一直容忍,没想到忍来忍去还是没用,他还是一句话就把好脾气的殿下惹恼了。
“殿下……”
裴安翊眼泪汪汪的看着虞煜,骂不骂讨人厌的谢恒倒是无妨,最让他感动的还是殿下称他为爱将。
“殿下需知,晦气的东西可总有寻常人触及不到的美好。”
“晦气的东西是为我带不来美好的,表兄有话直言,倒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试探,我的属臣脾气都不好,偏偏拳脚功夫都很好,要是全都惹毛了,我这孱弱之躯可拉不住的。”
虞煜警告性的看了一眼话中弯弯绕绕比曲水还要曲折的谢恒,让他适可而止。
“殿下,我不过是担心自家人财两失,您怎么还想让人揍我呢。”
看了眼在暗自舒展筋骨的裴安翊一眼,谢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只是这句话一出,莫说裴安翊了,就连卫衍也默默的寻摸了一根看似灯架的物品在手中,屋外的吕铎默默向前一步,来到了珠帘可见的位置,身上的盔甲在夕阳下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沿途和谢恒相处融洽,却从刚刚一直觉得他表现奇怪的乐镇和温照柔两人,也皱眉看着他。
谢家再富贵又如何,他们殿下可是有铁矿在手的人,用得着贪图谢家的财产。
“表兄来到我的地盘才考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点。”
和其他人对谢恒的怒目而视不同,虞煜在听了他的真心话之后,反而失笑出声。
“……是晚了点,不过看眼下的样子,也只能认命了。”
谢恒略微向虞煜方向挪动了一下身子,生怕卫衍手中的灯架戳到自己,来之前他不靠谱的爹就和他说过,卫衍此人最是难缠,要小心和他相处,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了一下表弟的意图,这老头就不知从哪里抽出这么一大根铜制灯架,这要挨上一下,半条命都要没了吧。
也没人和他说这些人这么暴力的呀!
忍不住含怨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乐镇和温照柔,见两者看自己的目光也很不善,不由感叹一句乱世中还真是难遇真兄弟啊,好在为他办事的兄弟都是乱世前认识的,用心用钱维护得能够生死与共了。
“家业深厚,表兄认命得未免也太早了吧,要不还是挣扎一下?”
“我在挣扎裴家那小子的拳头都要越过来直击我的脸了,我挣扎屁嘞!”
看着虞煜明显不安好心的温和笑意,只是皮了一下的谢恒很是暴躁,这长大了的表弟一点都不好玩。
“裴安翊要打谁?我帮你打他。”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虞煜激动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很是震惊的向外看去,唯有谢恒满脸疑惑来的是谁。
“姜姐姐,你来了!”
不过在温照柔快速向屋外蹦去的雀跃声中,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太子妃姜泠,也可以说是左将军姜泠。
他家月娘这一两年来最推崇备至的人,也是上京大小娘子们逢宴必谈之人,她们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熟识的那个温婉贤淑的姜家大娘子,会是一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一人连夺三州之地的女煞星。
每次谈论都要拉着他家月娘问东问西,问得月娘骂了她们几次,现在都不太愿意出门了。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表弟妹呢。
当下也好奇的看向屋外。
却见一个身材高挑却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正在庭院中和刚刚跑出去的温照柔有爱互动,摸摸脑袋颇有宠溺的感觉让他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神色有些激动的虞煜,发现这个刚刚还对自己智珠在握的表弟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就走下主座亲自前往外面迎接了。
爱情总是美好又盲目啊!
完全不知道两人还只是处在能说上话阶段的谢恒一边感叹,一边也起身跟着虞煜的步伐前往屋外迎接表弟妹了。
到了屋外之时姜泠和温照柔已完成了久别重逢的短暂叙旧,一回头就看到一身青衣的虞煜正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刚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的她心情很好,正处在乐意给每一个人好脸色的阶段,当即也对亲自来迎接的虞煜扬起了个笑脸。
反而虞煜被这个突来的笑脸搞懵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还是习惯姜泠对他冷言冷语的样子,虽然微笑的感觉舒适很好。
“年轻真好,我也想我家月娘了。”
谢恒抱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在余晖中两两相望的两人,莫名觉得有些眼酸,自此成亲之后,他都没有和娘子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
正借着两人的重逢氛围幻想自己回京之日的场景,却不料虞煜一句话开口,将他震得险些从楼梯上滚落,要不是乐镇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他觉得自己要损失一个门牙,那再俊美的容颜,也要被娘子嫌弃了。
“幽州战事正急,左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夭寿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还是他谢恒的表弟,不行,此次来所有事情都可以搁置不提,但怎么也要把表弟这不解风情的性格扭过来,不然很拉胯他们谢家男子疼老婆的名声的,虽然这个名声也没有流传在外,但对月娘的爱让他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这表弟妹不会哭吧?
一边想着要怎么让虞煜变得温柔贴心,一边又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姜泠,生怕这个誉满天下的奇女子会被这一句硬邦邦的话伤心。
却不料只见姜泠很是不屑的看了自己太子表弟一眼,就很是平淡的说道:“打了胜战,自然就回来了,用不着和你报备吧?”
夭寿啊,同一地点怎么能够同时出现两个不解风情的人,关键两人还是夫妻,原本信心满满打算的改造虞煜的谢恒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准备不去插手这事了。
夫妻俩都是这样的作风,偏偏还没有违和感,谁能说这不会是夫妻的小情趣呢?
他还是别去讨嫌了,刚刚惹恼了表弟的臣子,再把娘子又惹恼了,只怕要被扫地出门了。
“戎狄退兵啦?”
“淇州拿下啦?”
“姜固效忠啦?”
姜泠对战事多负责在场除了谢恒之外的每个人都很了解,能让她说出胜战二字却放心离开镇守之地的胜战,必定不同反响。
于是从虞煜开始到卫衍结束,每个人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她,除了上述三个原因,他们着实想不到其他能让姜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而且他们收到幽州战起的情报没几天呢,算算来往的路程,整场战役打下来不过月余,戎狄在姜固手中再窝囊,也没有这么快退兵的先例呀。
难道是父女联手产生了奇迹?
“卫大人,想我爹效忠还不如想想他什么时候卸甲来得容易,老头子软硬不吃的。”
激动的卫衍脸色一黑,暗骂了一句“姜固这个老顽固。”
“裴安翊,淇州还有一半在我爹手里没抢过来,听说你在雍州的时候很得他的欣赏,那就交给你去夺过来了。”
原本兴奋的裴安翊更兴奋了,“好啊好啊!”
让姜泠颇不满意的“啧”了一声,转向神情疑惑的虞煜之时,心情就没有刚刚那么愉悦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打退戎狄啊?”
“姜将军神将在世,哪有你打不退的敌人,区区戎狄,自然也不在话下。”
麻木听着惊人战绩的谢恒又被虞煜的画风突变震撼了一下,没想到不解风情的表弟哄起人来也是这么不要脸的,见到其他人也和自己一脸呆滞的模样,他瞬间平衡了。
只要不是他一个人没见过世面就成。
“虞煜你想死吗?”
虽然这样吹捧的话在两人私下相处和书信往来中姜泠听过无数次,但还是第一次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当即咬牙说道,冷若冰霜的神色掩藏不住脸颊上微微的红晕。
而原本紧挨着她的温照柔也默默的挪到了一旁,和其他人一样用饶有兴趣目光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整个院中全是酸涩的味道。
“咳咳——”
私下对己方神将拉好感度吹捧惯了以致张口就来的虞煜,才发现自己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哪怕他向来脸皮很厚,第一个想起用来遮掩尴尬的法子也只有大声咳嗽。
可惜最近巫蕤对他身体检查后的评价很好,又没有冷风吹过,都想吃瓜的众人纷纷装作没听到。
最后还是姜泠看不过意,觉得虞煜有点丢她大胜归来的脸面,扔出一个重磅消息震惊了一片人,才将假咳得快要断气的虞煜从尴尬中拉了出来。
“戎狄大汗金焕笃被我杀了,这个答案够不够完美,不够的话,他的人头还在我的马鞍上,等下让人拿进来进行。”
“金焕笃死了……”
安静中,不知是谁难以置信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迎来任何人的回答,所有人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的姜泠。
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是神将啊!
第159章 第159章 联姻?
“戎狄人都这么不要命的吗?”
半晌,才听到裴安翊感叹了一句,一时间因震撼都不知道目光该定点何处的人齐刷刷看向他。
“你们都不觉得吗?前有王子假名潜伏,后有大汗率兵出征,而且都喜欢奔着早已经崩掉自家无数牙的硬骨头去,算上金焕笃,三十年内已有两位戎狄大汗的头颅都进入了姜家的囊中了,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姜家装饰花园吗?”
一瞬间成为焦点的裴安翊半点不慌,直视着所有看向自己的目光侃侃而谈。
“话是这么说,但金焕笃当初能在金焕鉴死后迅速稳定戎狄因大汗身死的动乱,并在一众彪悍的兄弟和部落首领的虎视眈眈下稳坐大汗宝座,可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此次会因几个使臣被杀就兴师动众的率兵出征,只怕背后远没有那么简单。”
卫衍说完,十分忧虑的看了上京方向一眼,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上京的明晟和戎狄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有所许诺才会让一向行事谨慎的戎狄大汗亲身冒险南下。
但他又有点不太确定这个猜测,明晟对名声的看重,让他总觉得此人不会选择在戎狄丝毫占不到中原便宜之时选择与他们合作,而且姜固在雍州完全堵死了两方通信的可能,明晟又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和戎狄联系上的。
“当然不简单,他可比他那个只管把脑袋别在裤带子上往前冲的父亲金焕鉴不知道聪明谨慎了多少倍,虽率军南下,却半点风险都不想冒,刚越过燕勒山,就在山脚旁的大泽畔安放牙帐,整个营地一面临水两面环山,正前方是通往幽州的唯一道路,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十分迅速的进行防护和撤退,要不是我单枪匹马悄然潜入,还不定能把他斩杀在壳里。”
姜泠随意说起自己斩杀金焕笃的事,哪怕描述得轻描淡写,也让在场的人头皮发麻。
就连虞煜也没想到她是单枪匹马潜入敌营行事的,心惊之余忍不住蹙眉,“你太冒险了,有姜大将军在,就算金焕笃亲自率军南下,也很难攻入中原的,杀他不必这么冒险的急在此时。”
“就是因为这位姜大将军,我才决意如此行事的。”姜泠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硬邦邦的,“你对姜大将军的记挂,只怕是一场空,他可时刻不忘旧主呢,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把他握在手中的那几州夺回来吧。”
“你们父女是不是有……算了,你一路辛苦,还是先进屋入座再谈吧。”
虞煜想起姜固此前给自己的书信,觉得其对自己并没有姜泠口中的那么抵抗,本想问问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见姜泠提起此神情不愉,也改口不提,让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姜泠先行进屋休息。
“你们谈吧,我要先去整理一下,反正戎狄短期内掀不起风浪了,无论是谁想要和他们联手,都是白费心机。”
姜泠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尘土十分不适,要不是重逢了温照柔,都不想在院中停留,只想快点回屋换洗一番,并不太想参与他们后续的谈话,反正金焕笃的死亡已让戎狄大乱,纷纷赶着回去争夺汗位,暂时没空理会中原上的纷纷扰扰了。
现在外界以为还在继续的幽州之战,不过是她父亲借着战争的尾声趁机剿灭幽州之上的叛徒罢了,戎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根本没有人留在那里做无谓的牺牲。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过后再谈。”
阻止了想要出言挽留姜泠的卫衍,虞煜微笑着说道。
“行!”
虽然不想提起自家那个油盐不进的老头,但此战发生的事情又不能不告知虞煜,听到虞煜发出交流的邀请,姜泠也毫不扭捏的答应了。
和温照柔告别之后,就向着通往后院的游廊走去,惊觉自己没有告知她屋子在何处的虞煜伸手想要喊住她,无奈她动作太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游廊尽头,急忙让吕铎跟上去带路。
他不喜欢自己的住所被太多人环绕,所以除了日常的清洁打扫,后院之中除了暗中守卫的甲士,一般不留人在其中的,姜泠初来无人指引的话,确实不好找自己屋子。
看着吕铎领命离去,一直站在后方的谢恒这才在卫衍警惕的目光中来到虞煜的身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是为兄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了你和表弟妹团聚,要不我们也就此散了,明日再详谈吧。”
“表兄多虑了,我们回屋继续详谈即可。”
虞煜直接无视了谢恒的调侃,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却又率先掀开珠帘进到了屋内。
满眼都是调侃之色的谢恒一时不察,就被摇晃的珠帘砸了一脸,呆滞了片刻之后,又在其余人憋笑的声音中无奈摇了摇头。
“小表弟以前都不记仇的……”
“谢公子,请吧。”
听他嘀咕虞煜,卫衍不动声色的来到他的身旁,伸手示意他进屋。
“卫大人先请吧。”
警惕的看了一眼从自己到来后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的卫衍,见他嘴角浮着和太子表弟一样温和的笑容,脸还有点疼的谢恒又怕他也故技重施用帘子打自己,十分难得的谦让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前一刻还微笑着请他入内的人像虞煜一样头也不回的进去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故意甩帘子打他的脸。
“走不走?”
身后传来裴安翊不耐的低声催促,他回头低笑了一句,“裴将军行动不便,还是缓行些好。”
然后在对方没来得及出手前,迅速掀开珠帘走了进去,放下的时候还刻意加大了力度,让飞起的帘子暂时阻住了裴安翊追击的步伐。
他小表弟这些属臣,还挺好玩的,怎么以前在上京的时候没有发现呢。
“表兄,裴安翊气急了真的会打人的。”
门口的动静那么大,刚刚落座的虞煜自然也发现了,看了一眼恶作剧后满是愉悦之色的谢恒,他无奈的提醒了一句。
“不怕,他有伤在身,短期内是打不过我的。”谢恒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落座了。
“你等着!”
裴安翊一瘸一拐的冲进来,见三人都已落座看着自己,只得气愤的用嘴型悄悄向谢恒放狠话,怎料对方却故意端起茶盏遮住了视线,眼见后面的温照柔和乐镇陆续进屋,他也不好再杵在中间,只得放缓速度步履从容的入席就座,然后就又听到一个憋笑的声音,隔着卫衍不好行动的他,只能在心中将谢恒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
虞煜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嘴角抽搐,都看到未来鸡飞狗跳的日子了,或许真的可要考虑姜泠的提议,先将裴安翊派去淇州一段时间?
可是他商队的事情现在除了裴安翊,其他人也暂时做不了啊,真是无解。
“殿下,臣还是很奇怪,明晟到底是怎么和戎狄联系上的?姜固已在雍州边界做了严密防护,绝不可能能上京发出的密信通过。”
所有人再度落座之后,卫衍出言问道。
“大司农难道忘记了幽州之上的官吏世家全部都被戎狄收买的事情吗?”
听了卫衍的疑惑,虞煜近乎叹息的说了一句。
“可上京并不能直达幽州啊,其间不是还有明州作为阻隔吗?您是说——”
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的卫衍瞪大了双眼,“乔家不是一直都在和金焕登对抗夺取明州的完全控制权吗?也不理睬虞烁的招安,现在怎么和两边都搭上关系了?”
见他满脸都是乔家是不是有病的表情,虞煜莞尔一笑,刚想将乔家的目的说出,就听一直悄悄瞪着谢恒的裴安翊说道。
“我听闻乔檀有一幼女,自幼养在夫人崔氏膝下,做嫡女教导,鲜有人知道她是偏房所出,今年刚好是及笄之年。”
“常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安翊说完,就听到一个好奇的声音,循声看去,就见到对面的温照柔正满脸好奇的看向自己,随着她的疑问,原本认真分析他话中意思的众人也是满脸揶揄的看着他。
搞得像是他爬人后宅墙头一样。
“……乔嘉麟和我说的。”涉密的消息来源自然不能明说,随意拉了一个不在身旁的可怜同僚背锅,至于同僚打不打喷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乱讲,别人怎么会和你说自家后宅女子的事情。”
他这个借口显然不足以让人信服,连不太懂世家弯弯道道的温照柔都嗤之以鼻。
求救的看向虞煜,见他不仅见死不救还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早知道就不显摆这一下了,让殿下独自承受这满屋质疑爬墙的目光。
“乔檀偏房所出之女?那不是庶出的庶出吗?虞烁就算是一个天下皆知的傀儡,明晟为了名声考虑,也不能在婚事上这么刻薄他吧,虽然大世族都知道虞烁不能沾,但上京城中有名无权的世家也大有人在,随意扒拉一下,也能找出一个表面看起来相配的人家啊?再说了,虞烁明摆着要死的人,乔檀就这么舍得让自己的小女儿去跳坑?”
谢恒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的问道,他家少有侧室偏房,又刚养育了一个小女儿,正是父爱最泛滥的时候,不太明白这些人怎么狠得下心的。
“偏房之女,连寻常侧室所出都不如,乔檀志在天下,用这样出身的女儿去换一个暂时的跳板,根本不会在意,只是这女儿的身份确实有些低了,明晟怎么会给人留了这么大的一个话柄?”
卫衍也想不通联姻为什么会选这个人选,于两方而言都不是最优的选择。
“如果这个女儿的母亲姓翟呢?”
“可翟家人怎么会去做乔家的偏房?”
“你们谢家是没有会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吗?”
“没有。”面对裴安翊的反问,谢恒诚实的摇了摇头。成功看到对方生气之后,又言语找补了一下,“但我明白裴将军你的意思了,我记得抠门皇帝还在世的时候,翟崇就很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晋王妃,现在娶了旁支翟氏女所出之女,不但可以促成和明州的短暂联盟,为虞烁博得一个不忘母家的美名,对明晟的风险性也很小,几乎杜绝了虞烁从联姻一途咸鱼翻身的可能,毕竟在尹策的屠刀之下,翟家连蚯蚓都被竖着劈了,乔家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会为一个庶出女儿让步的,在这样一举三得的事情之中,唯一可怜的就是那位夹在其中的乔娘子。”
“庶女又如何,嫡女又如何,世家从来不将女儿放在眼里。”
随着谢恒的声音落下,姜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就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她掀帘而入,然后成功的也被门口的珠帘吸引了视线。
“看来殿下在梧州的日子不错啊。”
第160章 第160章 挂!就把它挂到上京的……
“这是玻璃所制,不值钱的!”
虽然姜泠的神色很是平静,但已经对她性格非常了解的虞煜还是瞬间觉察到了他隐藏的不悦,知她肯定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连她刚刚话中有话提到的东西也来不及深思。
在逐渐熟稔之后,姜泠可半点都不给他便宜老爹留面子的,只要提到永亨帝,都对他的骄奢淫逸深恶痛绝,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她那里得到的好印象,可不能被误会影响到。
“玻璃是什么东西?”
姜泠听到陌生的名字愣了一下,仔细研究了一下手上的珠帘,发现确实比水晶要轻了不少,但这么通透的宝石不值钱?她怎么都觉得难以置信。
完蛋!
虞煜这才想起来翁佑麟离开的时候他忘记了什么事。
卫衍此行除了给他带来这幅珠帘,还带来了一套白乐为新制的玻璃酒具,心思十分灵巧的做成了十二生肖的形状,画风与他当初玩抽象画在各将军盔甲上动物很一致,各个都憨态可掬的样子,他记得自己和姜泠在锦州渡相遇之时,她对这个画风的小动物就很感兴趣,那套经姜泽之手转交给她的盔甲之上,就拜托乐家人刻上了和姜泽一样的小老虎图案。
所以那套酒具一到手中,他就觉得姜泠应该会喜欢,特意着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盛放,本打算在翁佑麟前往随州赴任的时候让他带去送给姜泠的,却因临行前的琐事打岔,忘记在翁佑麟离开的时候转交给他,那套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玻璃酒具,如今只怕还放在他屋中的多宝阁上呢。
怎么偏就忘了这个事情呢?
虞煜恨不得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脑袋,但看到姜泠还等着回答的他只能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解释道。
“是前不久新鼓捣出来的东西,准备用它换点粮草用。”
“你鼓捣出来的?”
姜泠看看手中比水晶还要通透的珠子,又看看虞煜,实在想不明白这东西还能怎么鼓捣。
“也不能说是我鼓捣出来的,不过是以前在不知名的古书上看过这个方子,这才想起来尝试一下。”
不能再用谢家名义向外誊抄方子的虞煜灵活应变,迅速的杜撰出了一本古书出来,这也是他当时准备应对臣子们的说辞,可惜直至玻璃烧成之后也没有一个人来问他的,没想到姜泠会成为第一个听到这个说辞的人,虞煜说完,看着姜泠澄净的瞳孔,有种欺骗了知心小伙伴的心虚感,那不是他多年苦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技术,只怕当场就要以袖掩面了。
“一试就成功了?那你看到的古方还挺完整的。”
“……侥幸罢了,还是多亏了白乐为,在他没有做出成品之前,我也没想到玻璃会这么清透。”
听到这句话的卫衍看了一眼虞煜,要不是他亲眼看过方子上对成品的描述,还真要信了自家殿下这份颇为诚恳的解释,白乐为废了几窑的玻璃,就是因为没有达到他所写的“晶莹剔透,光滑如水。”
至于什么古书,更是子虚乌有的事,他从殿下出生就一直在他身旁照料至今,东宫之时为防消息泄漏和他人陷害,每每使用过的书房和书桌都是他亲手整理的,哪里有见过这一卷奇书。
他们殿下,明明是有天命在身之人,不过思及现在的形势不不适合大肆宣扬此事,他虽然听到了虞煜言语中的漏洞,也只做不知,反正全天下看到那个方子的人,除了殿下和他,其余两人都不在此,等他回锦州之后再打个补丁,根本不会被拆穿的。
“那你何不将古书直接交给大司农或者司徒,让他们主理此事,也不必你忙中抽闲点灯熬油的辛苦了。”
姜泠不知虞煜话中的古书是杜撰的,她当初独居东宫的时候就知道书房里的藏书五花八门,外加虞煜当场仓促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所以卫衍一听就知道假的的理由在她这里还是说得通的。
而且在虞煜病中休养之时,她不止一次看到他批阅文书到深夜之后,又拿出白纸来写写画画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但随着那些纸张下发,历州之中就会多了一些奇奇怪怪却很有用的东西。
虽然于民生计大有益处,于虞煜而言却很耗费精力,她自幼接受的都是世家主母的教育,又通兵法武略,在她看来,虞煜这种亲力亲为的做法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不值得提倡的。
要是担心被人泄漏秘方的话,就把事情交给完全不会背叛的人去做。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刚刚仔细看虞煜的时候,发现自己当初劳心劳力三月有余好不容易让他长了一点肉的脸庞又完全瘦削了回去,和旁边的那个看起来和他有六七分像的纨绔子一对比,就像青竹遇到了圆笋的感觉,关键谢恒并不胖,却在虞煜的衬托下生生圆润了一圈。
长此以往事必躬亲,于他的身体有害无益。
“……那本书丢了。”
姜泠的提议太有可行性了,让虞煜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来拒绝,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最初准备敷衍群臣的朴素理由。
“丢了?”
看到姜泠眼中闪过的错愕,虞煜沉默的点了点头。
错愕的不止是姜泠,还有一旁洞悉全局的卫衍,他原本以往以虞煜的性格怎么也会说出一个让人完全可以接受的理由,却没想到这么潦草,不过想想自己以往得到的答案也和此大同小异,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他准备用来敷衍他们的答案。
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担心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姜泠,正准备出来帮他补救一二的时候,姜泠却敛去了眼中的错愕,神色淡然的说了一句。
“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有些可惜,不过好在我记忆力不错,也记下了不少的好方子,玻璃虽只是其中之一,但妙用无穷,我给你……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只要运作得当的话,足够维持我们一段时间的长线作战粮秣补给,稍后你可以和温姑娘了解一下的,她此行上京就是为了促成此事。”
虞煜本想说自己留了一套有趣的小杯子给他,但看到满堂的目光此刻都在自己二人身上,又将此略过不提,反正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大可等人散了再亲手交给她,不然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又要给臣子们增添新的谈资了,尤其是卫衍也在的情况下,他要是不及时收口的话,只怕天下间关于自己和姜泠的传说又要多了一个,他倒是无所谓,可姜泠只怕会不高兴的。
刚刚她所言的世家完全不将女儿放在眼里的话,虽然是感叹乔家女的事情,但何尝说的不是自身呢。
因为世家女的身份,她想成为将军,却被要求成为一个符合世家闺范的女子。
虽然虞煜掩去了一些话语,但姜泠还是听出了他给自己留了东西,心中忍不住泛起淡淡的喜悦,也暂时放下了对古书的疑虑,随着虞煜的话语看向温照柔。
她刚刚就发现这个小丫头在她和虞煜对话之时暗自偷笑不已,一看脑中就没想什么好东西,笑意融融的眼睛看向自己时也满是促狭,一看就全是鬼主意的光芒,不过姜泠倒没有出言提点她说话注意,正好想看看在分别近两年后,温照柔会胆大到什么地步。
远的不说,温家那两小子真的快把她给气笑了,她离开的时候,温启翔还在接受她副将的训练呢。
“是这样的,我们此次在上京收获颇丰,谢公子也是为了协助我们才从上京过来的。”
温照柔虽心中升起了一点促狭的主意,但到底敬畏虞煜的身份,不敢有半分与他玩笑的心思,又见姜泠用一种熟悉的眼神的看着自己,感觉脖颈骨有点冷飕飕的她直接将主意深埋心底,打算留待只有她和姜泠两人的时候再打趣她,现在么还是乖巧点头为妙。
“表弟妹好。”
听到终于有人向姜泠介绍自己,一直期待着想要和她说上话的谢恒开心的挥了挥手。
“谢公子好。”
姜泠在上京之时和谢家并无交集,对这个纨绔子弟也不感冒,只语气平平淡的回应了一句之后,就松开了手中的珠帘径直走到温照柔旁边坐下。
这时众人才看到她另一只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从形状来看好像是一种匣子,一时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见谢恒的爪子尴尬的空中挥舞了两下又讪讪的放下,虞煜火速的移开目光,让其看向自己的疑惑眼神扑了个空,对着刚刚落座正摆弄包袱的姜泠关切问道。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这里无甚大事的。”
“送点东西过来。”姜泠落座之后头也不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她放在桌上的包裹,因一路疾行,她担心包袱里的东西经不住颠簸掉了出来,就直接系了死结,现在还真有点难解开。
“姜姐姐你给殿下带礼物了?”
看着温照柔满脸惊喜看着自己的样子,姜泠就知道此前在青州对她的诸多担忧都是多余的,不过现在的虞煜确实无限接近于民间传闻中的样子,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传闻,就连她这个原本不喜欢他性格的人在不断相处中也时常被他的所作所为惊喜到,更别说和其他人一样将太子奉若救世主的温照柔了,要是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姜泠又看了一眼门上的珠帘后,才收回目光对着温照柔说道。
“算是礼物吧,不过以你的胆量,我建议是不要看,会做噩梦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猜到了包裹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本来凑得近近的温照柔,也一下子就向后挪了一大段的距离。
“姜姐姐,不会是那个吧?”
“对。”
听到姜泠平静的回答后,温照柔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虽然乱世之中白骨随处可见,但见多了也不代表可以接受。
见姜泠快要将系得死死的结打开,她又向后挪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一声闷笑,抬头一看发现除了裴安翊偏头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其余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姜泠身前的包裹不动。
用脚想想也知道是谁在嘲笑自己了。
可偏偏那人不看自己,抛再多的白眼也只是浪费,要不找机会让姜姐姐揍他一顿吧,正好姜姐姐看起来和他也有些恩怨的样子,揍一顿解决两个恩怨,还是照顾他的了。
明明自己刚刚还担心过他,他却反过来嘲笑自己。
不就是一个人头吗?她才不怕呢。
不想被裴安翊看扁了的温照柔,十分勇敢的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看着已经露出木制匣子的包裹问姜泠。
“姜姐姐,你把它带回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是要做花盆吗?”
“你听谁说的?”
姜泠解带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喏,那边不敢直视此物的裴将军。”
回答问题的温照柔不忘报复一下裴安翊的嘲笑。
“我哪里不敢了?”裴安翊下意识反驳,却接到了姜泠一个冷冷的眼神,又迅速改口,“是的,我不敢。”
他发誓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笑话温照柔的,只是对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举动又过于有趣,他才忍不住闷笑出声的,要是知道小丫头这么在意,还告到了本就一直找机会要揍他一顿的姜泠面前,他就算把自己憋过气也绝不笑出这声来。
裴安翊这一改口,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从尚未开封的匣子上移开了不少,有些惊讶的在他和温照柔之间流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移开了,但还是让突然成为焦点的两人有些莫名。
温照柔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么看一眼,也不甚在意,倒是裴安翊在短暂的莫名其妙之后,突然理解这一眼的含义,要不是怕出言否认唐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他当场就要对着每个人大吼一句不是这样的,金焕笃的人头就在当前能不能给它一点小小的尊重!
好吧他不配。
知道自己没出解释的裴安翊看了一眼满脸懵懂的温照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一切悄无声息发生的时候,虞煜也接受到姜泠询问的目光,可惜他对此也毫不了解,只得遗憾的向她摇了摇头,在得到一个你在这里有什么用的目光之后,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打算散会之后就把裴安翊留下来审问,但突然想起他待会要拿东西给姜泠,又默默的把审问裴安翊的时间向后挪了一下。
但是谢恒看着眼前这两对小儿女的互动大觉有趣,觉得自己这一路虽走得艰辛,但还是血赚了的。
不仅可以看到戎狄大汗金焕笃的头颅,还有小儿女的酸涩拉扯作为佐料,回去可得和月娘好好讲讲,顺便让他那只能留在上京镇场子的老爹羡慕一下。
想当初他父亲本是想趁着太子成亲的机会去姜府中一观金焕鉴头颅做成的花盆,可大好的喜事却被永亨帝和翟家搅得一团糟,新郎官都被赶出城去了,婚宴自然是不了了之了,随后姜固又火速赶回了雍州,姜家主人全部离开,让他那厚脸皮的老父亲想借亲戚的名义去拜访一下都完全没了可能。
表弟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他鲜少有在父亲之前看到好东西的时候。
不过他总觉得永亨帝这个用人脑袋做花盆的主意不是很有新意,在得知姜泠提着的是金焕笃的人头之后,他脑中就闪过最少一百个的有趣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表弟会不会采纳。
随着姜泠手中的动作,装在木匣里的人头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股腐败的味道也随之传来。
对此众人都有所准备,毕竟这样炎热的天气又经一路颠簸,哪怕人头经过腌制做了处理,也很难阻止它的腐败。
虞煜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头惊了一下,这么多年虽然已经习惯了上阵厮杀,死在他手中和看到的尸体也不计其数,可以说什么样子的都见过了,就在前不久,裴安翊也还给他献上了一个人头。
可乍一看见一颗接近巨人观的人头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剧震,不过好在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片刻后就适应了过来,没有像温照柔一样直接冲到屋外去吐,算是勉强维持了主君的体面。
但要像其他人一样围上去细细观摩,他还不太能做到。
感谢姜泠没有直接将人头承到他的案上,让他避免了和那对快要爆炸的眼珠对视的场面。
“确实是金焕笃,我早年曾在大雍关见过他一面。”
卫衍仔细端详了片刻人头之后,为它验明了正身。
大雍关就是中原最直接抵御戎狄进攻的边塞关隘,始建于太祖年间,是在从戎狄手中夺回雍州之地的后勒着裤腰带建起来的,整体成几字型,四周高耸的城墙之上满布箭垛、磙木、木幔和狼牙拍、投石车等物,其上装备精良直逼上京,几字型的城墙足以保证在敌军攻破城门之后,也无法躲避四面而来的攻击,戎狄进攻的大军险有冲破这道关隘的存在,尤其是在姜固驻守这接近三十年的时光中,戎狄每一次南下侵扰雍州,都在这里溃散而逃。
“他和金焕登长得很像,到底是亲父子。”
“那是不是可以展望下一次可以在这里看到金焕登的头颅,左将军,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我,只要您能和殿下说一声让我领兵,我现在就收拾行囊前往随州。”
“立功各凭本事,战机一瞬即逝,哪有让的道理,裴安翊,你还是多努力吧。”
虞煜坐在主座上看着这群人围着一个烂得快辨不清摸样的人头兴致勃勃,就连姜泠也言语轻快起来,他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格格不入。
“不是,它都烂了,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好在温照柔的勇敢回归,帮他问出了心底萦绕的问题。
“肉虽然是有些开始腐烂了,但脸的轮廓还是很清晰的,我在巨川之上见过金焕登,和他长得就像谢公子和咱们殿下一样。”
裴安翊自认找了一个绝佳的例子,好让温照柔更直观的感受,却忘记了对方根本没有见过金焕登这个事情,还同时迎来了来自虞煜、姜泠、谢恒和卫衍四人的怒目而视,尤其是离他最近的卫衍直接上手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
“活该,看你什么破比喻!”
温照柔见他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十分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然后又苦着脸对姜泠悄声说道,“姜姐姐,既然验明真身了,要不你把它盖起来吧,这样看着怪恶心的,你看殿下都没敢往下走一步。”
姑娘你的耳语声太大我听到了。
虞煜第一次痛恨习武之人的耳聪目明,在所有人顺着温照柔的“悄声”看向他的时候,他想装聋都不行。
“恶心吗?那我把它盖起来吧。”
姜泠边疑惑的碎碎念边盖起了盖子,整个屋中腐臭的味道随之淡了一点,虞煜的视野也清爽了不少,要不是姜泠隐晦的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嘲笑的眼神,他此刻该是心情舒畅而不是羞臊难当的。
他真的不怕,就是有点恶心。
“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理它?”
谢恒见姜泠盖起盖子,知道鉴赏到此为止了,他都还没有数清对方脸颊之上有几颗痦子,给老爹吹牛的素材积累的有点不够,但见自己表弟面色微微泛白,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算是见识了,当下心念一转,就想列举自己的好办法让虞煜采纳。
“表兄有何高见?”
虞煜一看谢恒这摩拳擦掌的模样,就知他有计策想和自己说,经他这半天的观察,发现这位看似风流不羁的表兄,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纨绔,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城府的,当即也想听听他的意思。
“我们把它运到上京最大的花楼中去展览,很快就让给虞烁和明晟一点大大的震撼,花楼老板是我好兄弟,绝不会出卖我们的,而且花楼出了名的人多手杂,又背靠大户,只要运作一下人头的来源,明晟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们还可以安排人在旁边讲述一下表弟妹千里独行取敌首级的壮举,趁机收取一波参观费和打赏费,一天就能轻轻松松赚一个月的粮食,这主意不错吧。”
谢恒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他表弟正缺粮食呢,可以趁着他们运粮的暗道没有被人发现之时,多筹点粮食运出来。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而且他刚刚飞快的算了一下收益,比蚊子腿粗多了,在宣扬他表弟妹厉害的时候,还能贴脸嘲讽一下明晟和虞烁。
“你在搞直播吗?”
虞煜听了他的提议,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除了要在现场观看外,和直播有什么区别,还是不要去坑害他的花楼老板好兄弟了。
“什么是直播?”谢恒懵了,他在商场混迹这么久,没听过这个东西啊。
“没什么,其他卿家还有什么提议,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虞煜直接略过他不靠谱的提议,让众人集思广益。
“表弟,我这个主意不好吗?”谢恒想不通这么好的提议虞煜为什么不采纳,他刚刚把表弟妹宣传的腹稿都打好了。
“谢大公子,你怎么不提议直接挂到上京的宫墙上去呢?”
裴安翊冷笑一声,不挂去宫墙是他们不想吗,前提是要运得过去啊。
他本意是嘲讽脱离实际,没想到对方还真心实意的思考了起来。
“宫墙上……”谢恒思索了一下,有点肉疼的妥协,“挂宫墙上也行,还可以和那位挂同一个位置,我墙上的驻军中也有好兄弟,事成之后表弟你接纳他的投奔就行,只是要损失一个内应和收不到参观费,有点可惜。”
“你来真的?你有办法将它运过去?”裴安翊整个人都呆了。
“我连近百万石的粮食都可以运过来,区区一个人头不在话下。”谢恒瞥了一眼裴安翊,淡然的说道。
“近百万石的粮食!”
这下没人在意人头运送的事情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同时向一旁的乐镇和温照柔眼神询问。
见两人无声的点头之后,他们看到谢恒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再也不嫌弃他是纨绔了,百万石的粮食节约一点的话,足够十万人的大军吃上半年,要是真的能运抵梧州,那么他们现在出兵直击上京都不带虚的。
“挂!就把它挂在上京的宫墙上!”虞煜和姜泠同时拍板定论。
至于被人享有同款的永亨帝是和感受,他们完全不在意。
卫衍张张嘴想要劝说不妥,但一想到己方将有百万石的粮食到仓,瞬间也把对他们向来不做人的永亨帝抛之脑后了。
“谢公子,需要怎么配合您,只管吩咐,就算我一身老骨头,也能任你驱使!”
“你老别这么热情,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