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忌城城主府依山环水,呈抱龙之势。
一大清早,云若携几名弟子拜访城主府,却被拦在门外。
“我师父乃云间观观主,追杀一蛏魔至此,蛏魔已入城中,特来寻城主相商,防患未然,还请几位侍卫大哥通报一声。”云清肩膀高的人,作揖有礼,做成小大人模样。
门前马车下,静静站着云若。
“云间观?没听过。”侍卫支着枪棍神色惫懒,和同伴嬉笑,“哪里来的野门派,想见我们少城主就见,痴人说梦,我们少城主可不是谁想见就见的。”
“魔族祸乱,当真是要急之事,还请侍卫大哥通融。”
“说什么笑话。”侍卫嗤笑道,“我们行忌城有护城大阵,魔族入则诛杀,你这什么师父观主,与其求见我们少城主,不如想想是不是自己追丢了追错了,还来得可信些。”
两侍卫一应一和,便是好说歹说也不给通禀。
云坞拎着打的新酒,像是恰巧一般,从门前路过,“这是怎么了?”
待听清所为何事,云坞一手拽着云若袖子,往旁处走去。
“若是从前的你,该不会和他们废话。要么擅闯进去,要么翻墙而入,才是云少侠的威名。”云坞果然领着云若到了一处墙头下。
桂花树的枝丫从墙头往外伸出,坠着嫩黄色的花,隔着院墙也能看到院墙内的桂花树冠,繁华满枝,华盖如云。
云坞趴住墙头,率先翻上墙头,回过头看她,眉眼溢着笑,“走了。”
“你也知道是从前。
我现在可是观主。”
观主代表云间观,便不能做出翻人家墙头这种有污仪礼的事。
虽是这样说,云若却撩起衣袍,趴着墙头也跃上去,话音中少见地流露出从前意气风发的呛人味道。
“是是是,云大观主。”云坞跃下墙,转身抬手,去扶还在墙上的云若。
云若坐在墙上,高冠华裳,凝着眸看她,“你变了好多。”
云坞耸耸肩,抬起的手将要落下,准备故作无事地去拽自己腰间的酒壶,云若的手却轻轻落下,落在她掌心。
云若扶着云坞的手跳下墙头。
云坞的拇指便压紧了云若四指处的手背,将她带下。
“你觉得,是好也不好?”
云若理理自己的衣服,抬眸,“问我?”
“嗯。”不然呢?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好不好?”
恪守清规诫律,独守云间观的云若好不好。
若如今的云若是好的,云坞便也是好的;若现在的云若不好,云坞便也不好。
或是心口还堵着一口气吧。云若垂眸,打理好自己的衣摆,先朝前方走去。
她其实没有地位去怨恨的,云坞顶替了她的罪名,云间观的师父长老也护着她,云坞被逐出师门,而她留在了云间观。
她是没有立场去怨恨的。
只是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便被安排在了他们自以为是为她安排好的道路上。
只差一息,她当时其实已然想清楚了,她做错了事,便也不怕承担责任,被赶出观又能如何。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云若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桂花树,眉眼沁出少年时的肆意来。
金桂迎风香更浓。
采了泡茶做糕点,当是美味。
云坞神色一滞,转过身看云若的背影,茫然地去摸自己腰间的酒壶。
错了吗?
与此同时,城主府大门外,云间观弟子们还在与侍卫纠缠。
一女子乘着巨蜥,缓缓从街道拐角,拐入城主府门前的大街。
有一瞬,侍卫们的身形似乎出现了重叠弯曲的幻影。
梦中的云间观弟子未有所觉,承接上语,言及蛏魔厉害之处。
然这一次,侍卫却言道,“姑娘说的有理,只是少城主此刻并不在府内。若不然这样,您留一张纸条,记载事宜及暂居之所,待少城主回来,在下定当呈予少城主。”
若有人细细看去,自能察觉此刻的侍卫与之前不同,态度规矩,眸色清正,严守职责不失变通,以护城护民为己任。
而之前的侍卫,却是嬉笑怒骂,敷衍塞责。
便是论站姿,此刻的侍卫也是站姿英武凛然,之前却是腰歪背斜。
然梦中人都看不出这些奇特之处。
“发生了何事?”叶柔甲跃下巨蜥。
“少城主!”侍卫齐声行礼,坚定洪亮。
其中打头的侍卫赶忙上前,将云间观弟子所说之事禀报。
“如此。”叶柔甲望向那一众云间观弟子,搜寻看样子似观主之人,却未寻得,只得问道,“那你们观主呢?”
*
云间观观主正在城主府后院赏花。
迫不得已的事。
谁能想到城主府后花园的桂花林还是一处阴阳八卦阵法。
云若和云坞在第三次经过同一棵树下时,终于见到了人。
树下有了石桌石椅,有一青衫公子,神清骨秀,清隽出尘,在树下沏茶。
“不知客从何方来?”
“打搅公子,敢问此处可在城主府内?”云坞把玩着腰间垂下的玉坠,吊儿郎当地笑着瞧。
那玉坠实则是一枚法器。
叶飞云抬起茶盏,吹了吹浮茶,微抿一口,抬眸凌冽,“正是。”
“翻墙非君子所为,实乃迫不得已,只是有要事相商,却被拦在府门外。”云坞放下玉坠的绳,拱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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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颇具江湖气。
云若接着道,“云间观观主云若,有一蛏魔入城,不知公子是何身份,事态紧急,还请公子及时通禀少城主。”
“蛏魔。”叶飞云放下茶盏,顷刻,万里桂花扬,席卷如飞水流瀑,模糊视线,公子的面容陡然褪去冷冽,也似温和了些“还请随我来。”
*
先前的侍卫有一言所言非虚。行忌城有护城大阵,魔族入内即可诛灭,而一般的魔族也入不了城,会被防在城外,撞上护法大阵不得进。
云若:“蛏魔是我亲眼见着入了城。”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厅堂内,上首坐着少城主叶柔甲和叶飞云,幼何招呼着侍女上茶点。
“便是有护城大阵,再查一查也未尝不可。”叶柔甲相信护城大阵,但魔族作乱,人命关天,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叶柔甲也要查清楚,如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让任何一位百姓因她的失误而丧命。
叶柔甲作出决断,“我会派城中将士配合查探,还请观主将蛏魔模样,能力特性,一一告知。”
叶柔甲与云若相商配合之事,事毕,叶柔甲邀云若及云间观弟子暂住城主府,云若婉拒。
叶柔甲未强求,便起身亲自送他们出去。
而城主府大门外,一戴着獠牙面具,着水墨衣裳的公子,正摩挲着城主府令,将其递出。
护卫接过令牌,前后翻面,确认为真,打眼瞧这位面具遮脸的公子一眼,将令牌递回,拱手道,“还请公子稍等,我这便通禀。”
转身朝大门内走去,正撞上要出来的叶柔甲几人,“少城主!”
叶柔甲在与云若商谈,护卫见状插不进话,也看出少城主实在送行,便想着稍后再行通禀。
云若身后跟着云坞,携弟子离去。
朱门门钉纵九横七,进深廊檐莲纹柱。
云坞环胸抱臂,瞧一眼戴着面具的奇怪公子,未出声询问,收回视线。
错身而过之时,神识中的许知绝蓦然睁眼。
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朱唇下颌。
只一瞬一眼。
叶飞云。
就是现在。
许知绝神识凝聚,探出云坞体外。
不认识的女子从叶飞云面前掠过之时,叶飞云蓦地只感觉肩头一沉。
面具下的墨眸抬起,身前分明空无一人,却似有人的手落在他的肩,要从空中落下,扑向他的怀中。
一丝凤凰木的香气从肩头蔓至鼻息。
叶飞云本能抬手,迅速怀住了空中虚无的人。
梦境水波荡漾,时空仿佛凝滞。
他的怀中出现了一个真实的人,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垂下的袖袍覆住腰臀背影,触之生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