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安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想要往后挪远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背靠床柱,退无可退。
墨辰也单手捧脸,看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瞪得圆圆的黑眼眸写满大大的惊慌失措,顿时生出几分顽心,索性不开口,等着谢倾安接下来的反应。
谢倾安的脑子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其中竟然包括“阿然灵力不高,杀了她应该不难”,他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吓出满背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知道?”
“是你告诉我的。”墨辰也一脸无辜,“你还说,孙老阁主不是你杀的。”
谢倾安藏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依稀记起今日早些时候,自己烧得神识不清说过的只言片语。他哑然失语,仿佛被阿然这两句话剥光衣衫,不加商量地扔在闹市中间。
可墨辰也的贴心近乎残忍。
“我信你。”凤眸寻到谢倾安的眼睛,眸色笃定。
她的声音不大,语速和平时无异,其间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偏偏恰到好处地为谢倾安披上一件“蔽体衣衫”。
“为什么?”谢倾安不敢相信,“他们都说,是我勾结玄煞魔尊杀了孙老阁主。”
“那我说,我信你。”墨辰也神色很平静,心中暗道你到底哪里勾结我了?不问问本座当时有没有空吗?而且就算世人不了解你,难不成我能不了解你吗?若孙老阁主真是你杀的,你一定会把蛛丝马迹全部毁得干干净净,又怎会留下卜卦牛角这种明显到发蠢的证据?
她想从谢倾安口中知道的线索还有很多,但此刻最是急不得,先把情绪价值给到,其他诸事皆可水到渠成。
“阿然。”谢倾安的黑眸泛起很薄一层水光。
他的记忆里,没有人曾经像阿然这样坚定地选择站在“相信他”的位置。
她唇角含笑,眸尾有一抹才睡醒的惺忪,谢倾安忍不住悄悄向前探出手。
咚——
破空横冲直撞怼进房间:[阿娘,你睡醒了吗?]
“修狗。”墨辰也翻身下床,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谢倾安独自留在原地。
破空压根儿没空在意谢仙修的小心思,直接就地打滚:[修狗饿了,碧庄主这里什么都没有。]
墨辰也:“碧庄主现在如何?”
破空有气无力:[在泡茶。]
墨辰也见狼儿子饿成这样,转头对谢倾安说:“谢仙修再歇一歇,我去看看晚饭。”
房门关上,谢倾安听到阿然和修狗的脚步渐行渐远。他动作极轻地挪到阿然方才躺的地方,屏住呼吸躺下,直到确定没有谁要把这样的时刻夺走,才拉过她盖过的被子,把海棠清气的余香拥入双臂间。
扯到伤口时,碧玺的指尖还是会发抖,但总归有了拔毒的可能,碧庄主难得有这般轻松的心情,戴好遮面坐回茶桌前,痛痛快快泡了一壶兰香龙井。
墨辰也径直走进来坐在她对面,伸展长腿,一点不客气地端走碧玺手中倒好的茶,仰头便喝。
碧玺不满娇嗔:“你不是说明晚才来找我吗?怎么只走了一会儿就又来敲门?”
墨辰也咕咚吞咽最后一口茶,擦干沾在唇角的水迹:“昨夜第一次,在下担心碧庄主。”
“才怪!”碧玺气鼓鼓地嘟起嘴,“要不是为了那个云曦山的仙修,你才不舍得这么快回来找我!”
墨辰也眼神一滞。
不好。沈青依离开后,自己久违的渣男感又回来了。
好半天,她憋出一句生硬的解释:“不是,你误会我们了。”
碧玺的大眼睛里全是生气。
好像更糟了。墨辰也愁得扶额。破空察觉到气氛不对,试图悄么声地倒着退出门,被魔尊大人薅住狼脑袋拉回来陪自己。
沉默是现在的倚翠庄。
碧玺一言不发继续泡茶,没有要继续开口说话的意思。破空趴在地上当自己隐形,墨辰也抓耳挠腮,试图做点什么让难伺候的碧玺姑奶奶心情好一些,不要把他们连人带狼地赶出去。
“碧庄主饿吗?”墨辰也眨眨凤眸,试探道,“我做饭还行。”
碧玺甩头:“不吃。”
虽然知道中半边藤蔓毒的人吃得极少,只需要大量喝水,墨辰也还是厚着脸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覆在脉间认真蹙眉探了一阵,然后愉快地自行决定:“吃一点,恢复得快。”
“厨房怎么走?”她起身理理衣衫,见碧玺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靠着心大自顾自道,“我自己去找找也行。”
魔尊大人快走到门口时,碧玺突然开口叫住她的脚步。
“你不肯告诉那位仙修吗?”虽然不知道阿然到底是谁,但她的赤焰灵力在自己经脉中游走一整夜,碧玺猜到她对那位云曦山仙修隐瞒的事情绝不止一星半点。
还有那只被换作“修狗”的食灵狼。
墨辰也低垂睫帘,藏起眼神,天边银盘映出她修长的身形,把娇小的碧玺笼于影间。清风送来海棠清气,碧玺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为对面的空茶杯斟满绿汤。
“本庄主知道该怎么做了。”
墨辰也行礼:“多谢碧庄主收留。”
碧玺又竖起细眉:“那你今晚在哪里睡?我这里还是半死不活的云曦仙修那儿?”
“我……”墨辰也彻底被拿捏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惊天骇世的问题。
“和谁一起吃饭?”碧玺补了一句,彻底把她震傻了。
墨辰也好想重新翻翻玄煞魔尊的剧本,看自己之前是不是漏做了什么绿江过不了审的事儿,否则为何会徒生出“我在修真界开后宫”的感觉。
谢倾安推开窗扇,冷白色的月光即刻冲进来,细细雕琢上棱角分明的面容。明月之下,倚翠庄的楼阁山木清晰可见,精致错落,蕴生出独属江南的清秀。
他看到自己所处的小阁独立于山石之顶,进出唯有一条陡峭曲折的青石台阶,鸟啼虫鸣交错,愈发把倚翠庄衬得如同一座独立于世的孤山。
加上碧玺庄主的灵阵,可谓是极好的藏身地。
月色下,一个熟悉的雪衫身影浴光而现,由远及近独自靠近。
阿然?
谢倾安大步跑向房间门口,打开门看到她端着托盘正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托盘里的砂锅看起来很重,谢倾安想伸手去接,却被墨辰也摇头示意不用。她披着月光一路笑吟吟走近,谢倾安有些出神,险些和阿然撞个满怀。
“修狗呢?”他见只有阿然独自来,有些窃喜。
“自己出去找吃的了。”墨辰也把托盘放在旧桌上,端起砂锅放稳,“倚翠庄的厨房基本可以算是啥也没有。”
砂锅揭开,里面盛着的粥和谢倾安以前见过的都不同,莹白一碗,熬到粘稠的米粒浸润在豆香浓郁的浆水中,百合和冰糖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的谢倾安口舌生津。
“这是什么粥?”他好奇问。
“美龄粥。”墨辰也脱口而出,旋即想到修真界的人可能理解不了这个名字,接着耐心解释,“用大米、糯米、山药和百合放在豆浆里熬成的粥,碧庄主的厨房里只有这些东西。”
她把粥推到谢倾安面前:“尝尝,小心烫。”
谢倾安:“你不吃吗?”
墨辰也想到自己方才答应碧玺和她一起吃饭,皮笑肉苦笑:“我已经吃过,这些都是谢仙修的。”
谢倾安拿起银勺,吹凉后吃了半勺,香醇黏滑的口感在唇齿间流连。他惊喜抬头看阿然,得到凤眸笑眼的回应后,更是一勺接一勺停不下来,砂锅不多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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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底。
墨辰也倒好两杯兰香龙井,准备继续傍晚时分没走完的流程。
“与碧玺庄主生意既成,往后几日我们便可以住在这里。如此,你便不必担心枫隐镇会有人认出你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谢倾安的神色凝重起来:“阿然不怕我真的是凶手?”
“我说过我信你,不过如果谢仙修想听,我再说几遍都可以。”墨辰也端起一杯清茶放在他面前。
谢倾安的黑眸定定望着她。
墨辰也:“仙修尝尝倚翠庄的兰香龙井。”
谢倾安低声道:“现在无论是云曦山还是天罡阁,都想要抓住我这个凶手。我也许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墨辰也:“修真界都在传,玄煞魔尊与六大仙宗有赌约,要在三个月内查到真凶。”
谢倾安更难过了:“这么说的话,想抓我的人里还得加上玄煞魔头……”
墨辰也轻笑出声,无端觉得谢倾安这副模样有些可爱,如果换成破空有这样的心情,说不定狼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
“既然咱们已经歪打正着到了枫隐镇,不如再查一查,说不定还有线索留下。”她忖度谢倾安的神情,接着说了下去,“我听闻孙老阁主死在枫隐镇一个染坊内。”
“嗯。”谢倾安点头。
见时机已到,墨辰也终于问出口:“可我总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仙修又是为何倒在我的竹院门前?”
从谢倾安的口中,墨辰也知道了事情缺失的另一半。
起先,谢倾安对孙老阁主亲自来枫隐镇也很意外。可孙老阁主说,枫隐镇的邪祟看似作恶不多,实则是从昆仑墟里跑出来,倒反天罡颠倒阴阳的大麻烦,他捉住邪祟后要带回天罡阁镇压。有仙宗之长坐镇,邪祟自然很快被抓住。
谢倾安与孙老阁主告别,便御剑回云曦山宗派。可是在回去的路上,他被一阵邪风掀入荒野间,修仙界中这种事并不罕见,他并未生疑,凝成定南引路诀跟着往外走。
事情便从这里开始变得怪异,他分明觉得自己只走了半日,然后一路御剑回宗。等他踏入门派时,孙老阁主的死讯已经传遍六大仙宗。
云曦山江尊主当即令门下弟子扣住他,问他这几日去了哪里,谢倾安这才发觉已是三日之后,那座荒野困住的不止是脚步,还他有对时间的感知。
好在枫隐镇许多百姓都看到谢倾安与孙老阁主告别后分道扬镳,当时尚未查出旁的线索,江尊主舌战群仙宗,说云曦弟子绝不会叛,此事暂且过去。
唯有谢倾安的处境比原来更加艰难,除夕前几日,被派去玄煞魔宗守山。
翡杏谷便是在此时孙老阁主尸.身里挖出传音残诀,而谢倾安在玄煞宗的住处突然出现了孙老阁主的卜卦牛角,自此,谢倾安变成了那个与玄煞魔头勾结杀害孙老阁主的凶手。
搜过玄煞后,谢倾安本是被带回云曦山,封住灵力缚于困仙阵之中。
除夕前夕,他突然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朔风冷冽,刚想要起身凝起光诀照明,便有风刃突然自背后砍来。
灵力被封,无法防备的谢倾安感到自己的灵脉瞬间断裂,剧痛让他当即跪倒在地。
可风刃没有停,一道接着一道,从四面八方砍向自己的身体,道道皆杀招,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大股鲜血涌出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神识彻底消失前,谢倾安用尽力气冲破封灵诀,凝起御风令把自己送了出去。
“我以为我会死,不知道自己会被御风令带到什么地方。阴差阳错被姑娘救起,留在了南脉竹海养伤,捡回这条命。”谢倾安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
夜渐深,墨辰也斜靠在窗前,冷月光白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