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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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挽洲,你还我蝈蝈。”沈灼华跳起来,指着那人的脸,怒气冲冲。

    谢挽洲翻了个白眼,冷哂:“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逗蝈蝈。”

    “我逗我的蝈蝈,干你何事?”

    真是晦气!怎么走哪儿都能碰到谢挽洲,如今她都已经在死牢里呆着,还能碰到谢挽洲。

    不,不是碰,谢挽洲显然是特意找过来的。

    “你来干什么?”她警惕地问。

    谢挽洲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黑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那眼神,活像她欠了她几百万两似的。

    她想起来了,入狱前,她确实在如意赌坊赢过谢挽洲三千两,不过那也是他谢挽洲技不如人,干她何事。

    所以谢挽洲来找她,是落井下石来着?

    她瞥了一眼谢挽洲身后跟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豪奴们,还有他身旁诚惶诚恐的狱丞,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想。

    想到这里,沈灼华将头颅和胸脯挺地高高的,哼道:“我知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不就是死嘛,我沈灼华才不怕,谁还……”

    正说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牢笼的缝隙里飞了过来,正好落在她的脚尖前。

    沈灼华最怕黑乎乎的东西,下意识向后跳了一大步。

    谢挽洲嗤了声:“不是不怕死吗?连这点东西都怕?”

    沈灼华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定睛一瞧,竟是一只血淋淋的大雁。

    再看谢挽洲,沈灼华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做工精细的华贵狩衣,背上挎着长弓,脸上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刚打完猎就直接奔了过来。

    沈灼华看了看地上的血雁,又看了看谢挽洲,压着怒火:“谢挽洲,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挽洲面无表情:“这是聘雁。”

    沈灼华:“聘什么???”

    ……雁?

    一旁战战兢兢的狱丞闻言,下巴险些惊掉下来,目光古怪地在二人之间来回巡梭。

    “只要你点头,明日我就来娶你回去。”谢挽洲的语气硬邦邦的,似乎还有些急。

    “……”

    她没听错吧?

    谢挽洲这是在……求娶她?

    这京中,谁不知道,他俩是一对冤家死对头。

    还有,就他这架势,哪里像是来求娶的,说是上门来寻仇的都不为过。

    别说沈灼华不信,就连狱丞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方才见谢世子兴师动众地闯进来,他还以为谢世子这是准备来弄死沈家女的,毕竟京中传言他们俩不合的消息已久,为此他还胆战心惊了半天,生怕这个小霸王一言不合,在问斩日子来临前,就把人给弄死了。

    那样一来,他的乌纱帽难保矣。

    万万没想到,这小霸王竟是求亲来的。

    求亲,还是对一个死囚——

    这不胡闹嘛!

    不过转念一想,谢世子背后可是有个权柄滔天的阿娘,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沈灼华敛色:“谢挽洲,你开什么玩笑?”

    谢挽洲绷着脸:“我是认真的。”

    “……”

    有诈,一定有诈。

    她即将被问斩,谢挽洲竟还想着娶她?还没听说过有谁能娶一个死囚回去的,这天下恐怕就连天子也做不到。

    他在逗她玩吧?

    不过,反正死都要死了,她倒想看看谢挽洲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好啊。”她欣然应道。

    “你答应了?”谢挽洲冰块一样的脸上浮起一抹愕然。

    沈灼华郑重点头:“答应了。”

    谢挽洲唇角弯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似是在笑,随后仓促地丢下一句“你等我”就走了。

    沈灼华:“……”

    这人,来去跟一阵风似的。

    她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血雁。

    明日……

    她在想什么呢?

    谢挽洲的一通胡言乱语,险些搅乱了她的心绪。

    谢挽洲是谁?

    那是她的冤家死对头,他怎么可能会娶她,何况还是一个即将被问斩的死囚,谢挽洲是疯了才会来娶她。

    以她对谢挽洲的了解,谢挽洲保不准又是在使什么坏,譬如故意给她希望,再狠狠给她失望,以此来戏弄她为乐。

    一定是这样的。

    谢挽洲前脚刚走,沈老夫立即扑到牢笼旁,粗大的双手掰着栏杆,一张横肉的肥脸死命地往缝隙里挤,眼珠子几乎斜到了眼角里,冲着隔壁的沈灼华讨好地说:“好丫头,你马上就是世子妃了,你同谢世子说说,把我们也弄出去呗。”

    她都没当真,有人竟当了真,天真地做起春秋大梦来。

    “祖母放心,我若是当了世子妃,出去后我一定会记得给你们收尸的,也不枉我们家人一场。”

    “家人”两个字被她咬的格外重。

    沈老夫人一听,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扯着嗓门大喊:“死丫头,臭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你小心遭雷劈,不得好死,啊啊……阿郎啊,你看呀,这就是你放在手心里养大的臭丫头,她就是个白眼狼啊,只顾自己逃出生天,不管我们的死活啊,沈家的香火彻底要被她断了啊……”

    “又嚎什么嚎?再嚎把你舌头割了!”走道尽头,传来狱吏的呵斥声。

    沈老夫人立即噤声。

    *

    横窗上的阳光从东墙,移到了西墙上,又慢慢地退了出去。

    牢房内,再次陷入幽暗。

    沈灼华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剩下的一只蝈蝈,自从越狱蝈越狱后,剩下的那只蝈蝈整日无精打采的,怎么逗弄都不叫。

    今日不叫的还有隔壁的一大家子,他们竟然安静了一整日,真是诡异。

    “饭来了。”

    随着狱吏的一声吆喝,隔壁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沈老夫人掰着栏杆,直勾勾地望着狱吏手上提着的食盒,眼巴巴地看着狱吏将食盒送进沈灼华的牢房。

    狱吏甚至还贴心地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在沈灼华面前。

    沈灼华看了一眼还算丰盛的饭菜,还有桌面上的一个细颈白瓷瓶,打开闻了一下,酒香四溢。

    没想到自从昨日徐霁白和谢挽洲来过之后,她的伙食从馊馒头一下子破格到了荤素俱全,今日还添了酒。

    她不知是谁的授意,但也心安理得的承了,谁叫她人之将死。

    她迫不急地就着酒瓶喝了一口。

    入喉辛辣,唇齿留香。

    还是上好的富春烧刀子。

    酒肉的香气自然也飘到了隔壁,沈老夫人嚷嚷:“欸?欸?怎么我们没有?”

    紧接着,四个黑馒头被另一个狱吏扔了进去。

    那狱吏冷嘲:“人家后面有人撑腰,你有吗?”

    沈老夫人讪讪闭嘴,捡起脚边的黑馒头,啃了一口后唉哟一声,连忙捂住嘴。

    硌牙。

    她撒气似的将馒头扔掉,回身瞅了一眼角落里的母子三人,他们正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见沈老夫人望来,连忙大口大口地啃起馒头,包的满嘴都是。

    沈老夫人鄙夷地横了他们一眼,转身掰着栏杆,挤着脸冲隔壁说道:“好丫头,有好的东西记得给你祖母也分一点呗。”

    一口辛辣入喉,沈灼华“哈斯”一声,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喉咙刺疼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生生割裂开,五脏六腑里也似有根狼牙棒在乱搅一气。

    酒杯跌落在桌面上,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沈灼华痛苦地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爬满她的额头,眼睛很快漫上一层血色,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腥咸的味道从喉间大口大口地涌上来。

    她想要开口求救,一张嘴,血泄了出来,淅淅沥沥洒在手背上。

    抬起手背,沈灼华看着黑色的血迹,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酒里有毒。

    “死丫头,你到底听见了没有?”老东西的声音似隔着一重水声闷闷地传过来。

    她听见了。

    只是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

    正和三年冬,瑞雪初晴。

    连日来的大雪压弯了偷偷探出坊墙上的一枝红梅,黛瓦黄墙间,白的圣洁,红的如火,灼灼如华。

    叮铃叮铃——

    清脆的銮铃声响荡在空旷的直街上,行人忍不住驻足望去。

    大雪堆积的坊道上,一辆青篷马车正在艰难行驰,车檐四角各垂着一个銮铃,随着车轱辘转动发出一阵阵吟唱。

    銮铃之下缀着菱形小铁片,上面朱笔写着四个字——“武陵患坊”。

    正当大家纳闷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谁时,忽然右侧车轮陷进水洼里,颠开了马车的半扇车门。

    茜纱幔里,露出一张女子的容颜。

    有行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呆呆地望着车内那张容颜挪不开脚。

    很快,赶车的少年熟练地拉起马车。

    紫苏赶紧关上车门,挡住了那些灼热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支颐在小案上的女子。

    女子秦首低垂,蛾眉淡舒,鹅颈间的白狐风毛将她的容颜衬托的格外小巧柔和,细白如玉的手持着医书,神色专注,丝毫没有被方才动静惊扰半分。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不知为何,自从大娘子落水醒来后,紫苏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大娘子清冷的恍若神妃仙子,不似凡间人,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而眼前的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