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下雪
    几人一阵说笑,聊着宋府孙辈的趣事,聊着京都的趣闻,说着衣裳的裁剪,提及首饰的设计,宋卿并不参与,只是捧着一碗碧绿的泛着清香的茶水旁听。

    只听宋夫人道:“你们三叔的孙子很有读书的天赋,还未及冠就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和进京赶考的族兄一起入京,算算日子过几日就要到了呢。”

    宋卿掐指算了算,三叔的孙子,就是我爹三哥的孙子。还有族兄,是了,我爹又不是龙傲天里的孤儿,怎么会没有亲人呢。只是说个冷笑话,我们几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回过亲爹的老家,更遑论见见叔伯和堂兄妹了。

    古代又不是现代,交通不便,客死异乡的不在少数。我和他们最大的交际大概是母亲给他们送年礼的时候了。一来一回送礼的人要走大半年,所以一年大约只送一两回。

    林少夫人道:“那儿媳让人去清理屋舍,不知.......”

    宋夫人道:“他们带着几个小厮随从,家眷还是留在家乡的。”又扫了两个姑娘和林少夫人一眼道:“今年年节,要采买的物什......”

    宋夫人给几人分配了任务为自己减轻负担,想要锻炼即将出嫁的两个女儿。即使婚期至少还有一年多了。

    宋卿领了针线房的活计,记下了今年要清楚厨房过年规矩的任务,便和林少夫人一起退了出来。扶叶撑开八角状的画朱红色的虞美人的油纸伞,

    小雪纷飞,宋卿不由得想起了课本上世说新语中谢道韫形容雪的句子,“为若柳絮因风起。”倒是合乎此情此景。和大嫂互相道别之后,宋卿走向后花园。

    雪天难行,林少夫人被身边的嬷嬷扶着走回院子,嬷嬷轻声道:“夫人,听说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事......”

    林少夫人警告的撇了自己的奶嬷嬷一眼,“噤声。”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原本也没有什么,毕竟只见过几面的人说爱的要死要活也是开玩笑。

    只是,未来若是有一个过的不好,一个青云直上,只怕会心存怨怼。隔阂早已开始,只盼着不要有什么来催化的好。不然终是一家人,何必反目成仇。

    宋卿不知道自家大嫂的担忧,她踩着假山上的细雪,爬上了四面透风的凉亭,凉风四起,吹的人手脚发凉。她腕上几只镶嵌着宝石的金镯子叮当作响,头上雀衔桃花金丝绒花轻摇花瓣,冷气让雪白的面颊更加白皙。

    宋卿向四周望去,灰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不见阳光,只有华丽的屋宇傲然挺立。只见几个灰衣人踩着梯子爬上屋檐扫雪,厚重的白雪砸在地上惊起一阵惊呼,“那是在扫雪?”

    扶叶道:“是啊。不然大雪厚重只怕要压塌房顶呢。只听外面采买来的丫鬟道,一到冬天很多人家根本熬不下来,冻死的、饿死的、压死的,不计其数。京城还好一些,天子脚下,总有富贵人家施粥救人,夫人也买了一些掺了沙石的陈米,外面的......”

    宋卿恍然,都说瑞雪兆丰年,却无人见雪下冻死骨。母亲也买了米送了出去,怪不得翻看往年的账本,每年冬天总有一笔银子的支出。

    寒气吸入鼻腔,让人清醒的同时却带来了一些刺痛,扶叶搓着手,“姑娘,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回去吧。”

    宋卿动了动关节,道:“也好。”

    扶叶扶着宋卿走下台阶,只见假山里一阵细小的哭声传来,像是孩童的。扶叶打了个激灵,瞬间想起了宋卿给她讲的各种鬼故事,“姑、姑娘.......”

    宋卿的斗篷垂坠脚踝,她提起衣料,转向假山的洞中,一阵寒气传来,漆黑的不见半点亮光,“谁?出来,别让我找人捉你。”

    一个绑着朝天辫的男孩走了出来,一身厚重的棉衣让他像个球一样,面颊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红,他抽噎道:“二姑姑。”

    宋卿吐出胸中含着的气体,这是大哥的儿子,不是大嫂所出的嫡子,是庶子的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看着他的衣着,不像是大嫂亏待他的样子啊,“你这是,为什么在这里哭啊?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说着,将自己手上温暖的手炉塞给他。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病了,小孩子风寒是会要人命的。不见这几日大嫂家的孩子没一个来请安的吗?

    宋晨眨着眼睛,接过熏着花香的手炉抱在怀里,乖巧的点头,转身之际,“姑姑,我想问你,如果你发现你身边的人给你灌输的道理和你所学的东西不一样,该怎么办?”

    宋卿莞尔,是要找我当人生导师吗?“姑姑也不知道。别人告诉你的不一定对,你在书上学的也不定是正确的,所以,多读书吧!多听听别人的思想。”

    宋晨若有所思的离开了。假山之后,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悄悄的跟了上去。

    扶叶扶着宋卿一步一步的走下假山,向种着红梅的地方走去,“姑娘,奴婢还以为您会.....”

    宋卿:“会什么?见到他一个人就认为大嫂是个恶毒的嫡母然后拉着他去正院,打抱不平?”

    扶叶点头。宋卿好笑道:“别说大嫂不是恶毒的人,即使她是,大哥的家事能让我这个继室所出的小姑子插手?小孩的亲爹亲祖父都在呢,能有我什么事啊!”

    大哥最大的孩子有八九岁了,二哥还未成婚,也是真有意思。被自己师父看重的二哥的婚事,父亲也是知道的,不知道未来二嫂是什么样子的。

    比我早出生一会儿的宋如玉作了一个梦当机立断的出手以最小的代价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是一个人才。

    我也已经订婚了,和心有所属的男人,不过我不在乎,脸长的好就行,毕竟父亲的基因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再往下数,最小的弟弟宋景明还在启蒙中呢。

    接下来,就是孙辈了。孙辈只有大哥的几个儿女。说起来,古代孩子的存活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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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低的感人,根据大数据来看真正养住的孩子十个里面不足七个,这都是我这几年兢兢业业用各种数据算出来的结论。到了灾荒年间这个数据只怕更低。

    大哥家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最后能剩下几个。死去的那些孩子连祖坟都进不去。毕竟真正养住的年纪要到十岁左右。如果不是我自己的木系异能作保,我现在就要计划着怎么舒服的出家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出家之后要面对的事情不比嫁人之后少,待遇还没有嫁人之后高。毕竟,一个弃子,家里怎么可能会给你很多的支持呢?

    面前几株梅树上,虬札的枝干红梅绽放,片片落雪倾覆其上,只有零星的红色透雪而出,在冰雪世界里绽放出令人惊叹的生命力,散出的阵阵清香伴着寒风浸透了宋卿柔软赤色的披风。

    宋卿找好角度,折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红梅抱在怀里。颤动的树枝海浪般传遍全身,红梅树枝干上的雪纷扬而下,露出大红色的花朵仰天大笑。

    在扶叶的催促声中,宋卿走过了小桥,经过石子路,绕过假山,进了八角月洞门,就是熟悉的小院了。早上制作出来的各种小动物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憨态可掬。

    进了房子,解下披风,换鞋更衣,一阵忙碌之后,宋卿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穿着皮毛制成的马甲一样的上衣,盖着毯子,坐在炕上,取出一个加了水的白瓷瓶,将折来的红梅插入瓶口,满意的放在几案上。

    “扶霞?去妆匣里把那个檀木小盒子取来。”

    宋卿打开了大丫鬟拿来的一只雕工细腻的长方形盒子,里面装着几张银票、几锭银子,是常用银子放置的地方。真正重视的金银都在我自己床上的暗格里。

    她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扶霞,“你去把这个给母亲送去,说让他们买些辣椒之类驱寒的东西加到施舍的粥里。就说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扶霞认真的听着,接过银票取伞出门,冒着雪去了正院。

    大雪连绵几日,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露出了面容,艳光四射的展示自己的身姿。

    湛蓝色的天空如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一般,几抹白云随风而动,冻起来的冰凌滴答滴答的惹人厌烦,各家府邸露出了原本的面容,只有檐上的薄雪,地上的雪人证明着一场大雪纷飞的日子。

    宋府,东院。一阵阵孩童的欢笑声银铃一般响起,林少夫人站在檐下,含笑看着小熊一般的小儿女嬉笑打闹。

    嬷嬷道:“夫人,老家的人到了,夫人让您过去见见。”

    林少夫人安排了人看着几家儿女,便向正院走去。路上遇到了闻讯而来的宋卿,两人相伴而行。

    宋卿正计划着出门和吴暖暖去寒梅谷赏梅来着,“大嫂可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林少夫人道:“听说是来了一个女眷,让我们去见见。”

    宋卿有些不解。女眷?不是说没有带女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