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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时家兄妹二人便领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押送隆天乐回郅都。

    囚车里传出各式各样的诅咒与辱骂,时穆白听了实在烦人,便下马和人对骂了一通再命人将其弄晕。

    拍了拍手翻身上马,一旁的时穆则笑得合不拢嘴。

    “笑什么?”

    “笑你这般作态,讨夫婿怕是难了。”

    时穆白知道哥哥是在调侃自己,脑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某人的脸,冷哼一声,

    “我才不在乎。”

    此时已过辰州边界,来到澧州城门口时有守卫拦住了她二人,说要核验身份。

    “这么大个九黎的旗旌看不到吗?”

    时穆白长刀一扫,差点割了那人的颈子。

    “慢着。”时穆则赶忙拦住了,说道,“官爷莫害怕,待我找找鱼符。”

    他还刚刚打开腰边系着的鱼袋时,一道腰牌便直接从后头扔到了守卫的手上。

    二人怔住,往后看去。

    来人竟是楼影。

    “不知是摄政王亲赦,三位请。”

    守卫连忙放了他们三位进来。

    时穆白被从天而降的楼影给晃了神,呆愣在原地,直到楼影走到她前头,回头问道:

    “公主不走吗?”

    “走。”

    她一扬鞭子,马便撒了蹄子往前奔去,楼影面色微微一变,连忙也跟了过去。

    后边的时穆则望着离自己愈发远的二人,面色越来越沉。

    与自己哥哥拉开了好一段距离,确认他听不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时穆白长吁一声,停了下来,上下扫了一眼楼影,说道:

    “你跟我来做什么?”

    这一句反问里暗含着几分期待,只可惜楼影不会让她如愿。

    “奉季大人之令,护送公主回郅都。”

    “你可真不识趣!”时穆白微微恼怒扯着缰绳,马儿便在她不停的鞭笞下跑得愈发快。

    楼影心里无奈,却又只能策马跟上。

    随着时穆白步子的加快,楼影心里隐约起了担忧,他趁其不注意又快她几步,扯过时穆白的缰绳,随即翻身上了她的马,在时穆白的身后环住了她的的半个身体。

    最后终是停了下来。

    “你干嘛!”

    被楼影桎梏住的时穆白心里不爽,挣扎着还打了他几下。

    “别动。”

    “你让我不动就不动?”话是这么说,时穆白却真没动了,她偏过头去看向楼影,说道,

    “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也这般威风了?”

    “不敢。”楼影说道,“只是这般,公主会有危险。”

    “你在担心我?”

    时穆白这话说完,便侧过头去望着他的脖颈发呆。

    长期处于黑暗之中,他的皮肤总是难见血色,却可以清晰看到,细细的血管在侧颈蜿蜒。

    好像一条条小虫,直往时穆白心里钻。

    这般的一个人,他的脉搏也会和常人跳动吗?

    他的心,也会……

    时穆白一笑,她实在心知肚明她的问题,不会有答复了。

    “滚下去。”时穆白厉声说道,“本公主的坐骑,你还没资格驭使。”

    楼影身形一顿,转而便下马,在双脚刚一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时穆白将马鞭缠住了他的喉咙,使得他不得动弹。

    楼影回头,时穆白弯下身子,在楼影因着呼吸困难微微涨红的脸侧,说道:

    “楼影,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

    朝廷的封赏流水似地落到了沅水,季无虞望着成箱的赏赐,等不来一封调任的诏书。

    看来某位是要铁了心让她待满整个考课期。

    留葵眼都看直了,却见季无虞仍旧是面色淡淡,忍不住悄声问道:“大人,这般多的赏赐,可婢子怎么见您,并不开心呢?”

    自己一时没注意,忘记收着表情,竟还被一小丫头给看去了,季无虞只得是随口诌了句:“只是在想这般多赏赐要怎么办罢了。”

    留葵微微惊讶:“大人……不打算自留?”

    “这般多钱,我自留作什么?又用不上。”季无虞轻笑两声,“而且……”

    季无虞望着那些箱子,陷入了沉思,“他送这些来,是另有用处。”

    留葵当会不懂季无虞所说的用处是什么,第二日衙门便传了令要用这笔钱的一半来鼓励乡民开垦,剩下的钱一部分用作学堂修缮,另一小部分则留在县衙的库内作为备用。

    当然这事在季无虞的授意下很快便传遍的全沅水,一时间县内百姓无不称颂她为青天。

    …………

    两个月后,松吹小院。

    丘独苏来时,叶重梅已在院内等候良久了,他略带歉意地拂了拂袖子,“抱歉,来晚了。”

    叶重梅放下了茶杯,为他倒了杯茶,“新煮的姜茶,驱驱寒。”

    丘独苏坐了下来,饮下后,暖意瞬间沁满全身,他的眉头也略微松了松,转而又问道:“南域那边怎么样?”

    “只是排斥反应,草婆子用蛊暂时控制住了,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

    “你别着急叫好,那小孩年纪太小了,如今怕是遭不住。”

    “那还要多久?”

    “至少也得要个三年。”叶重梅轻笑一声,“你不会等不起吧?”

    丘独苏的手微微攥紧,“这般多年都等了,三年而已,三年而已……怎么会等不起……”

    见他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叶重梅微不可察一声叹,“南域那边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

    “南域毕竟是九黎的地界,你若有所行动还是小心些。”

    “放心。”叶重梅笑得无所谓般,“你知道的,我这人呢,最是贪生怕死,时英纵那个老狐狸,我犯不着去惹他来。”

    “不光是时英纵,时家两兄妹前段时间来了郅都,”丘独苏想起隔着珠帘看的那一眼,“尤其是那个时穆白。”

    听到这个名字,叶重梅挑了挑眉,“她是不是之前在季无虞那来着?”

    “对。你遇着了?”

    “没呢,朝廷的事情我又不好插手,只是她那事在南域闹挺大,听了一耳朵。”叶重梅顿一下,还是开了口,“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时家在朝内本就更亲摄政王那边,你虽可纵着她,但陛下未必。”

    “陛下那边,我会去斡旋,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叶重梅笑道,“我回来时还路过了沅水,待了几日,她确实……不愧是你的徒弟。”

    丘独苏抬眸。

    “流官外派,主辖一方,最头疼的便是和当地宗族之间的关系,之前因着大戎山那群蛮匪,宗族和官府沆瀣一气,如今蛮匪一除,矛盾自然转移了。只是没想到她处理得倒是游刃有余,途径沅水时,甚至还看到有人还给她捐钱出人修县衙大门。”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驯服宗族,不是威逼便是利诱。”丘独苏勾了勾唇,“那一巴掌大戎山替他们挨了,想来她该是给了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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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枣的。”

    叶重梅忍不住想笑,“你也知道,她诡计多端的,而且……也是真下得了狠心。”

    “怎么说?”

    “旁的没什么,就是听说她身边有个跟着的婢子家里的弟弟打死了人,那婢子很得季无虞的欢心,故而那家人也想依着这关系为他开罪,结果季无虞倒是想都没想便判了斩刑上报辰州,一点脸面都没留。”

    “她向来清醒,自不会徇私枉法。”丘独苏语中赞赏不掩,“的确是我徒弟。”

    …………

    沅水县,县衙。

    季无虞微微扶正了因为太过激动而歪了的乌纱帽,背后传出男人的叫嚷声。

    “你个白眼狼,死没良心的!”被官兵架着的许大壮不停地骂咧着,“许招娣,你别想就这么脱了干系!”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留葵瞬间面色煞白,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季无虞。

    季无虞眸色极淡,“需要本官来处理吗?”

    留葵的声音在发抖,“不、不需要的……”

    季无虞并不稀得和这种人当面碰上,见她这般说了,扭头便走。

    谁知许大壮不知怎的忽然冲破了官兵的桎梏朝季无虞扑来。

    他眼睛猩红,怒目圆瞪,在季无虞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留葵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下了他的一掌。

    庄稼人的力气本就厚实,这一掌几乎扇得她眼冒金星,磕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嘴角也有血迹渗出。

    季无虞的眼睛彻底冷了下来。

    “拿下。”

    几把大刀就这么架在了许大壮的脖子上,他眼中终于全是骇色,被强行按跪下来后惊恐万分地望着季无虞。

    季无虞却转身把留葵扶起,用帕子细细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在见留葵眼眶泛红,快要落泪之际,道:

    “不许哭。”

    留葵立马收了眼泪。

    季无虞把帕子收了回来,拉过留葵的手,站在许大壮的面前。

    “背过去。”

    许大壮不知她要作甚,只敢颤抖着望着她。

    官兵们闻言纷纷放了刀,背了过去,正当许大壮松了一口气时,季无虞抽出一把刀抵在他的脖颈处。

    许大壮的膝盖瞬间软了下来,跪在她面前。

    季无虞直直地望着留葵。

    她眼中的暗示,留葵很快便懂了,她上前望着这个本该她最亲,实则她最恨的男人,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带下去吧。”

    季无虞说完便把刀丢在地上,拉过留葵走了出去。

    行至四下无人处,季无虞停了下来,“你想为他求情吗?”

    “谁?我爹吗?”

    “不,你弟弟,你爹又没犯错。”季无虞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想过吗?”

    留葵的回答很坚决,“没有。”

    “为什么?”

    “因为大人说过,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留葵跪了下来,仰着头望着季无虞,“我对许家毫无眷恋,哪怕只是惺惺作态,我也不愿意,留葵……只想跟随大人,天涯海角。”

    季无虞听着她最后那四个字,忽然觉着,送她那几本书倒是送对了。

    低声笑了笑,季无虞把留葵扶了起来,她没有直接应下她的承诺,而是在踏进正厅门槛的那一刻,问道:“其实我方才以为,你会杀了他。”

    留葵顿了顿,

    “我若杀了他,会对大人名声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