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入山
    “驾!”

    “嘚嘚嘚——”

    春月西落,天色将明之时,宋晞一行迎着夜半凛冽的寒风,穿过十里长街,快马加鞭往西梁山方向疾驰而去。

    听闻夜半入山是为追查梁川渡口所在,又闻荒废日久的梁川似仍有人在暗中使用,思量许久,秦岱终于在破晓前松口,答应带他几人进山,要求是入山之后,万事听他安排。

    姬珣几人无有不可。

    半个时辰后,人迹罕至的西梁山,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

    秦岱翻身下马,系好缰绳,又取下马背上晃悠了一路的麻袋,一边示意他几人下马而行,一边掏出麻袋里一早备下的物事。

    “绳索、铁钩,一人一副,都收好了!”

    他将铁钩绳索分给众人,一边道:“梁川逶迤西梁间。梁川在旭南峰彼端,要去梁川渡口,你我需得先穿过那旭南峰。”

    “穿过旭南峰?”

    姬珣神情一怔,下意识举目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春月倾落之地,忍不住道:“秦伯,听闻昔日你们开山采石都是在那旭南山阴,莫非都如今日这般,每日都要翻山越岭?”

    “彼时的确不用。”

    秦岱将绳索塞到他手中,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忘了一眼,冷哼道:“约莫两三年前,城里时有平民冲撞山神之事发生,为保护城民,除却修建山神庙,梁王还下令将出入西梁山的路都用巨石封了起来。而今要出入西梁山阴只一途可行。”

    他忽而眯起双眼。

    遥空辰星寥落,夜幕如压,连绵群山仿如墨河横淌。

    时近破晓之故,林间烟岚若隐似现,乍眼望去似有魍魉穿行,哀鸿遍野。

    此情此景涌入眼中,姬珣心上倏而生出一股冷然之意。

    不等开口,秦岱凝望着遥处的目光倏地一凛,抬手指向半山腰,沉声道:“经神庙,入鬼林!”

    “神庙?”

    “鬼林?!”

    疾风追影齐齐开口,又齐刷刷抬起头看。

    晚星如坠,凛风呼啸。

    若有似无的香火气伴着凝露与花香袅袅而来,姬珣几人适才看清,秦岱指向之地,苍翠推浪的半山腰原来藏着一座古庙,檐顶高耸,恢弘大气。

    “那是?”姬珣目光微沉,转向秦岱道,“梁王让人重修过的山神庙?”

    “正是!”

    秦岱将麻袋随手一扔,缠好自己的麻绳和铁钩,招招手示意几人跟上。疾风几人交换过眼神,跟上秦岱蹑足而去。

    “窸窸——”

    “官府明文规定,酉时后不得出入西梁山。”

    山间凉风依依,夜露未晞。

    除却春草拂过脚面的窸窣声,山间只秦岱压低了声音的警告不时落入耳中。

    “窣窣——”

    “山下虽无人看守,山神庙却有僧人轮班。若是不想惹麻烦,一会儿经过山神庙时,万不可发出声响!”

    疾风几人面面相觑,各自带着满脸不解颔首以应。

    直至一炷香后,行经山神庙时,如雷的鼾声伴着长风穿过门房而来,他几人才明白,为何只要不声不响便能平安穿过山神庙。

    “秦伯!”

    穿过山神庙不多时,性急的追影按捺不住,三两步追上秦岱,连珠放炮似的追问道:“庙里的老僧都这样?一道夜半便鼾声如雷?若如此,岂非谁都能夜半上山来?再有,你方才为何说’经神庙、入鬼林’,这鬼林在何处?”

    “呵!”

    秦岱一声冷笑,倏地停下脚步,眯眼望着远处道:“自己看!”

    追影下意识抬起头,看清遥处情形,两眼霎时瞪得浑圆。

    “那是?!”

    但见一涧之隔月华苍茫,星河如坠。

    连绵起伏的野林间,一个个鬼影仿佛纸鸢飘来荡去,一丛丛鬼火时远时近、无声无息……

    听清追影口中清清楚楚的倒抽凉气声,秦岱瞟他一眼,一脸揶揄道:“连鬼林都不知,也敢上山来?”

    不等对方应答,他又转头看向姬珣几人,眼里挂着明晃晃的不屑,嗤笑道:“若是改变了主意,现在回府也还不迟。”

    “装神弄鬼,上不得台面。”

    疾风一手落向腰间佩剑,一手紧握成拳,冷眼望着一涧之隔,冷声开口。

    “就是!”

    追影从初时的惊愕中回过神,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声,又瞪着秦岱,怒道:“你们梁州城人还真是!吓唬百姓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却也不一定是……”

    宋晞松开姬珣,朝前走出两步,注目遥处许久,又转头朝几人道:“装神弄鬼的手段虽寻常,飘在空中的鬼影与天水镇的山魅如此神似,怕是同一人的手笔,也未可知。”

    “同一人?!”

    姬珣走到她身侧,盯着遥处的鬼影,目光骤凛。

    神女庙、山神庙,山魅、鬼林,金丝兰,吹笛人,梁川渡口……再有,青龙舍。

    思量越深,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既然都不怕死……”

    不等他几人深思,秦岱冷冷瞟他一眼,正色道:“即刻出发!下山路多碎石,可别掉下去摔死了!”

    “哎我说你!”

    听他句句夹枪带棒,追影怒从心起,挥起拳头就要揍人。

    “追影!”

    宋晞厉声喝止,转头望着熹微晨光里略显落寞的身影许久,朝他轻摇摇头道:“可还记得那簪娘所说,十数采石人,几天之内死的死、疯的疯?”

    追影收起拳头,顺着她的视线望着不远处的背影,怔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宋晞朝他轻一颔首,又道:“可记得杜康亭里那少年所言?那些个传说中冲撞了山石的采石人,十有八’九都是秦家村人,都都以他马首是瞻,而今故地重游,却只剩他一人……且谅解他些。”

    追影下意识蹙起眉头,面目不解道:“既如此,他为何会同意带我们上山来?”

    “秦伯!”

    这厢的两人正悄摸说话,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姬珣的声音紧跟着自前方传来。

    两人收起话头,齐齐抬起头看。

    却见秦岱不知何时已站定在崖边,左脚在前,右脚靠后,重心前移同时,一手紧攥着腰里的麻绳与铁钩,伸长脖颈,小心翼翼探看着崖下。

    不知看见了什么,秦岱轻出一口气,很快站起身,解下腰间的麻绳,拎着铁钩蹲下身。

    “晚辈冒昧!”

    姬珣站定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边倾身作揖,一边开口道:“先前一直没来得及问,前些年与秦伯一道入山采石的兄弟,当真见过山神本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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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岱放下铁钩的动作倏地一顿,本就黝黑的面容更显暗沉,仿佛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公子也信山神之说?”

    姬珣眨眨眼,却不应话,只等着他的下文。

    调整好铁钩的位置,秦岱提着麻绳站起身。

    “世间事大抵如此,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

    唰的一声,麻绳自手中抛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圆润的弧,又重重甩落在陡峭的岩壁上。

    他的唇角忽而浮出些许笑意,面朝着岩壁方向,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边徐徐道:“三个摔死、两个溺死、两个远走他乡,还有一个醉死……若非冲撞山神……”

    话没说完,他陡然转过身。

    山风呼啸而过,朝日依旧熹微,远山鬼影森森依旧,陡坡前的秦岱望着姬珣几人,眼里忽而迸出渗人又凛冽的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天时不早,你们谁先下?”

    为他脸上扭曲的神情所骇,宋晞的心重重一跳。

    她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待心神稍稳,才提步朝姬珣走去。

    正巧新日刺破厚重的云层与雾霭,穿过朱瓦照城郭,掠经恢弘比琼宇的浮云楼,跃过赫赫旭南峰而来。

    长风萦回的崖下照着春晖不管不顾撞入她眼中,宋晞双瞳骤缩,上前的步子猛得一顿。

    那是?

    春晖下的梁川仿佛一条五颜六色的彩绸逶迤山林间,只彩绸两岸却不似她先前以为那般叠翠浪涌、群山连绵。

    以那颜色多变的梁川为界,东面是个草木稀疏、土地夯实的缓坡。临近他几人所在,岩壁才顿然陡峭。

    西面……看清西岸情形,宋晞倒抽一口凉气。

    从来只知“浅黛”若星辰,今日才知,没了苍翠作饰,裸露在外的云粉岩原来如此平平无奇,丑陋如同一片长在墨绸上的疮疤。

    ——梁川西岸是座被废弃的采石场!

    不对!

    看见什么,宋晞的目光倏地一顿。

    倘若那采石场当真已荒废多年,场上那几辆推车,推车前方那一道道车辙印,怎会保存的如此完好?

    不仅如此,东岸那一整排小木屋,河里那两条船……

    船?!

    宋晞的眼睛陡然圆睁。

    虽不曾亲眼所见,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正是为寻找乘船而下的吹笛人?

    眼前所见,莫非正是梁川沿途渡口之一?

    “子晔!”“走!”

    话没出口,姬珣的声音陡然靠近。

    宋晞腰上一重,回过神时,人已至半空,山川河流飞掠向上,狂风自耳畔呼啸而过。

    心口陡然一空,她下意识抱住姬珣,脸埋进她颈窝,屏住呼吸。

    “阿晞?可还好?”

    少顷,腰上传来强有力的支撑,柔如春风的声音落入耳中,宋晞后知后觉双脚已站稳在地上。

    “我……”“嘘!”

    她正要站起身,姬珣落在她腰上的手再次用力,附耳道:“有人!”

    有人?!

    宋晞一双眸子瞪得浑圆,双手撑着他的肩,徐徐转过身,而后才看清,他手指向之地不是别处,正是东岸那一排齐整而凋敝的小木屋。

    莫不是那吹笛人成竹在胸,竟还在梁川河畔逡巡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