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人心亦然。人死了,悔恨了。孩子没了,有奶了!
说道这里,太后泪眼汪汪满是悔恨,命老嬷嬷将衣裳拿来。那是杨二公子死的时候,穿的最后一件衣裳。
已是归家第三日,伤口不齐,血肉外翻。本就是致命伤,加之逃命顾不上照料,可想而知该是什么境况。泛黄中衣,不知浣洗多少次,仍可见殷殷血迹,从胸口蔓延,到腰腹,到后背……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
“我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对不住他,他走第二日我就后悔了。这多年来,我们虽是母子,却从来都是面子情,他要当陛下,在天下人跟前,需一个好名声。我别的也不希望,我只想让他知道,他阿娘后悔了,真真后悔了,让他知道,他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冬梅,你帮帮我。陛下而今对你极好,听你的话。你和他说说,就当是我们从前的约定。我帮你办了花会,你成了皇后,你帮我了了这心愿……”
太后的话,很多很多,崔冬梅听不懂。饶是那时候她还小,她也知道,陛下和住在她家,没有什么不同。
她更知道,死了的杨二公子想要的,或是阿娘的悔恨,而活下来的陛下想要的,却不一定是这个。
听着太后接连不断的话,崔冬梅只有沉默。原本,她来还想问问柳五娘子,看来,不用再问了。就算当初陛下重伤归来之后,和柳五娘子定亲,太后这个母亲,约莫也说不上话。
来时,崔冬梅志得意满,回时,她脚步缓慢。一步一个脚印落在步道,像是巨鼓重捶,要砸出坑来。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和太后的约定,后悔今次来此问话。
这是母子死结,崔冬梅人微言轻,做不到撼动陛下的心。
可,得了消息,什么也不做,她崔冬梅做不到。她生在和睦之家,少时起就得爹娘呵护,而今已然为皇后,阿娘听了她的消息,冒雪赶来替她拿主意,她这样的幸福之人,想不明白。
陛下在那濒临死亡的三日当中,在想什么。
小半个时辰之后,她竟然缓步到得立政殿。
遇年末,封笔在即,立政殿较之往常忙碌一些,目下只有李申在外伺候,不见朝臣。崔冬梅问过李申,见并无阻拦禀告之意,一径入内。
殿内空旷,无一朝臣,唯有太子一人,伶仃站在大殿当中。
瞧见有人,且又是太子,崔冬梅脑中的迷糊,一下子消散干净,忙不迭行礼打算告退。却见陛下朝她招手,“过来,太子不是外人。你也来见见,他长进不少。”
崔冬梅行礼的动作僵住,这话说得,她像真是个关爱继子的继母。
略略不适,崔冬梅迈步走到陛下身侧。她高高站在台阶之上,斗志昂扬,身旁还伴着帝王,而太子杨琮,像是才挨了训斥,身姿不展,落魄伶仃。仅仅是个站位罢了,崔冬梅再一次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陛下方才说太子进步不少,可见是这几日左相教导有功,太子也争气。陛下,大年下的,咱们请京都女眷来热闹一场如何?”
崔冬梅这话何意,无人不知。无非是说,太子这几日有左相教导,离了太子妃这个祸害,好了不少。如此,选个侧妃再好不过。
陛下不言语,拉着崔冬梅的手,搓了搓,笑话她,“你当真记仇。”
小娘子睨了他一眼,“记仇如何了,陛下不乐意么。”
陛下转头问太子,“太子意下如何?”
帝后二人说得好好地,他一个太子,能如何,只能点头,说道极好。
如此这般,这个春节,为太子选侧妃之事,定了下来。
而后,崔冬梅在一旁研墨,陛下考教太子学问,太子心不在焉作答,挨了好些训斥方才离去。
太子杨琮转身缓缓朝外走去,一步步之间,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男子声音威严却不失柔和,女子娇俏带上几分心疼的刻意迎合。任凭是谁听了去,都得说一声郎情妾意,和和美美。
可听这话的人是杨琮,是早年绝了崔冬梅,娶了刘三娘的杨琮。
偌大立政殿,从陛下案几前,到门扉处,拢共八十九步。杨琮一路走来,数得清清楚楚。立政殿来过多次,却头一次觉得大,无边得大,大得空旷。
空旷得使人心慌。
八十九步,他一直听崔冬梅说话。多番告诫自己,不该听,可那双耳朵,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不仅听了去,还听得真真的。他们说,何时办花会,该请谁家小娘子,要如何写帖子。末了,还担心皇后头一次主事,有人不放在心上。
终于出得门来,站在立政殿外的台基,杨琮才觉喘过气来。
夜间回到东宫,杨琮正在和刘三娘商议侧妃之事,尚未定下计谋,就听外头小黄门禀告,说是左卫率府卢将军有要事禀告。杨琮正愁眉不展,当即命人入内。
卢将军:“太子殿下,五日前河间侯夫人萧氏,派人暗访名医。”
“寻谁?”
“寻……寻……”
杨琮不悦,“说,太子妃不是外人。”
卢将军壮起胆子,“寻名医,治男子房内事。”
太子殿下:……
太子妃:……
许久许久之后,杨琮拧眉问道:“确信?”
他怎生觉得打从崔冬梅入主正阳宫,好些事越发捉摸不透了。
卢将军:“微臣手下瞧见两次,头次是萧夫人奶兄,亲自去保和堂,佯装询问女子不孕。到了后堂,见的却是保和堂大夫胡耳。胡大夫这人,外头都传她是送子观音,专治女子不孕,名声极好。可恰巧胡大夫早年在盈都的时候,出手两次,都是男子。这事儿知道的人极少,微臣得知一二也是机缘巧合。再一次,也是萧夫人奶兄……”
听罢卢将军禀告,杨琮觉得怪异,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何处怪异,思量着问刘三娘。
刘三娘干咳两声,“河间侯?”
杨琮摇头,屏退左右之后,“近些时日也不曾听说河间侯犯了旧疾,从前也不见这稀罕事。这时机,委实巧。”
刘三娘深以为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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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屋内踱步,思量着说到:“确是。河间侯这般年纪,不妥也就不妥了,已然两子两女,不会如此。若不是河间侯,那是崔大公子,也不对,儿子房内事,萧夫人不是这等婆母……”
剩下的话,刘三娘不好继续,顿了顿见杨琮并无异议,方才继续,“并非崔大公子,只能是……”,说着指了指天上,“别忘了,萧夫人才去过过正阳宫不久。”
杨琮像是愣住,也像是在思量旁的什么。
陷入思绪当中的刘三娘并未察觉,“若是如此,换个法子才行。此前想着离间帝后情谊,现如今不用咱们动手,天助我也,剩下的好办多了。”
她想到好主意,顾不得自己身份,一径给太子派下任务。
“侧妃,应下来便是。无论是谁,都翻不出我手掌心,在这等细枝末节上,没工夫跟她耗着。往后咱们要做的,便是稳住定王,成王,不出岔子。”
这些,杨琮当然也想得到。可,见刘三娘事事说在自己前头,更是不消请示,一径给自己派任务,他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这太子妃,主意也忒大。
刘三娘主意大,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崔冬梅主意大。
正阳宫的晚膳方才罢了不久,杨恭照旧去屏风后沐浴,崔冬梅则懒散坐着看书。翻动书页,半个字眼也看不入眼,脑海中不断来回的,仅有太后的言语,以及那件破旧泛黄的中衣。
她想,当年陛下在那三日当中,想什么呢,该是如何难过,该是如何伤心。
如此想着,她脚步不听使唤似的,悄然走到屏风后,打算去看看杨恭,看看他胸前伤口。
哪知,双脚堪堪站定,手还未抚上山水屏风,雾气氤氲中,猛然一个物件朝自己飞来,白白的一团,恍惚之下像是个衣衫,飞得快,显出几分利剑的凶猛气势。
这物件带起的风,扫过崔冬梅面庞,像是软剑破空,有些疼。
她吓得要死,惊呼一声,“陛下,有刺客!”
“怎么是你?”杨恭的惊讶,不比崔冬梅少。
“什么?刺客呢?”
杨恭道歉,“是我不好。我听见声响,以为来人,不想是你,可还好?”说着,他歉意之下想要起身,到一半发现自己尚在沐浴,淅淅沥沥的水声当中,复又坐下。
“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歇着。待我收拾好了给你看看,伤着了不曾。”
崔冬梅难得关切旁人,本就有些别扭,而今又被误会,登时泛起几丝不悦,“我想来关心你,你误会我……”
不等她说完,又听杨恭道:“闭眼。”
“我为什么要闭眼,我就来看看,我……”话已然出口,她方明白杨琮这话,说的是他要穿衣衫,“我闭眼,闭眼。”
窸窸窣窣的衣衫响动、淅淅沥沥的水声当中,夹杂一声轻笑传来。
崔冬梅跺脚:“你笑话我?”
“哪里。”又是一声轻笑。
“你就有!”
“好,你说有那便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