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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恭不知她为何担心,耐着性子劝了许久,哪知小娘子哭得越发厉害。眼角的泪,仿若梅雨季瓦当顺流而下的雨水,连绵不绝,豆大一颗。落到地上,于腾腾水氹中溅起涟漪。

    一宿未眠,翌日一早杨恭分派朝政,说是去清泉宫小住,令太子监国,左相辅佐。如遇不决之事,快马报与清泉宫。五日后启程。来得快,去得快,一时多方人马毫无准备。

    得信的第一刻,太子杨琮命人将东宫库房中,一破破烂烂的册子找出,收拾得像模像样,快马加鞭先于崔冬梅一行安放于清泉宫某处。

    这册子乃女子所用花样子,当中仕女图、花鸟图、走兽、百禽,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坊间闲话,奇闻传说,也有不少。

    陛下亲手绘制,精美绝伦,举世无双。

    早年杨琮堪堪过继不久,恰遇陛下定亲。

    柳五娘子是个怎样女子,陛下如何相待,杨琮知道得只多不少。从前他不关心,而今却是不一样了。

    事关前程,该利用的都得利用起来。

    哪知这消息被刘三娘知道后,背地里嘲笑一番,“蠢货!如今这般境地,还当崔二是个情爱至上的蠢货么。女子心悦于人,才会对他有所关注,有所期盼,有所嫉妒。源于情爱,灭于情爱。”

    最后,刘三娘见不得他蠢货模样,刻意去天光殿提醒。

    “殿下如此安排,还不如带上太医,一碗汤药下去,不论崔二疑似有孕的消息是真是假,那也只能是假。永绝后患,上上之道。”

    杨琮仅捏着茶盏,用力地指尖发白,毫无血色,嫌恶刘三娘,“狠心的妇人!”

    她大笑一声,“我心狠,总比你苟且腌臜要好上许多。自古以来,后妃就没有合离的先例,如若不然,我可不会在这里陪你等死。拼死一搏,或有一线生机。殿下,你说呢。”

    说到最后,她面庞似鬼魅,幽幽泛着黑气。

    “你已经送人过去了?!”

    虽是问话,可杨琮放下手中的茶盏后,纹丝不动。想要成为刽子手,却害怕沾染血腥之气一般。

    见状,刘三娘毫不留情嗤笑,“果真是个狗东西,即便是大公主所出,照旧流淌杨家人的血脉,杀人不眨眼。”

    踱步朝窗棂走去,半个身子靠在窗沿,看向庭院中一抹苍翠,鲜嫩欲滴,蓬勃向上。

    她刘三娘打从勾搭上杨琮开始,注定是一条瞎眼的不归路。

    ……

    话说五日后,崔冬梅和杨恭二人,浩浩荡荡前往清泉宫,一路上,她多番询问,为何突然如此,回应她的只有男子轻笑。崔冬梅急眼,哼一声扭头不看他,自顾自生闷气。

    杨恭许是觉得她目下模样,不同寻常,有些好笑。

    “你此前极为爽利,急脾气,现如今不知怎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已然说是带你来散心,你不信,再问。没问出个心中所想答案来,生气了。你越发爱生气了。”

    “你嫌弃我不是?你说,是不是?这才多少日子,你就嫌弃我了。那日谁说的,要给让我好好活着,趾高气昂地活着。才五六日,就忘却干净不曾?”

    被人数落,杨恭不敢回嘴,“我何时有过这等想法,你与我而言是何意味,你还不知道么。”

    霎时间崔冬梅想到昨夜的话,一时翘嘴,眼尾带风。

    又想,不能如此轻易过去,要让他再说来听听,努力压下笑容,“不知道,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杨恭:……

    “昨夜谁在我耳边说的,小心肝儿,是谁来着?”

    崔冬梅哪里会放过他。夜间说情话,白日也要说。说得杨恭面色不自然,微微泛红。

    “哟,害羞了。我怎生不知道咱们陛下是这般人物。”

    她仔细盯着杨恭面皮,不停说话,不断靠近,呼出的热气萦绕二人四周。原宽阔舒朗的马车,登时逼仄,似胸口碎大石,喘不过气来。

    杨恭受不住她步步紧逼,些微挪开。

    崔冬梅那里是见好就收之人,当即跟上,在耳畔嘘嘘念叨,“二哥哥,小心肝儿呢……啊!”

    话犹未了,就被人一把箍在后腰,猛地靠近他。崔冬梅忘了喘息,“你……你……”

    “絮叨。”他说话间,回头看她。

    他双眼低垂,目光向下,恰好落在她红润檀口,令崔冬梅嘴角犯痒。渐渐目露凶光,似野兽诱惑猎物。崔冬梅靠在他身侧,被这般场景迷惑,昏昏然,不知天地。

    突然,马车外响起李申的话,“陛下,可是有事吩咐?”

    崔冬梅瞬间清醒,看向杨恭,这人满脸尴尬,许久方才说道:“无事,退下。”

    外头的李申,似乎也知晓自己坏了好事,干咳一声招呼小黄门、侍卫走开。

    得见杨恭一脸尴尬,憋得面红,崔冬梅仿若得了天大的好处,一瞬将自己的尴尬忘却,瞄向杨恭眼睛,更是伸手戳他面颊,嬉嬉笑笑。

    “小心肝儿么?”

    不等杨恭回话,自己先忍不住,扑倒在他肩窝笑开。一面笑,一面重复“小心肝儿。”惹得杨恭发了狠,在她后腰梭巡,四下点火。

    夏日烈阳,闷热难耐。小小的马车更甚。

    崔冬梅粗气不迭,拽住他衣袖,不放弃,“小心肝儿。你快说。”

    她今儿个,一定要听到白日里的小心肝儿。

    除开那乱动的大手,男子整个人僵硬如铁,哽着一口气不说话,待崔冬梅问多次之后,他咬后槽牙说道:“你好好呆着,莫要将李申他们再招来。”

    “是我招来的么?再说了,李申跟随陛下多年,犯一次错,不会犯第二次错。”

    “有理了你!”

    崔冬梅嘿嘿一笑,改为抱着他劲腰,学他适才动作,胡来。听得一声沉吟,崔冬梅半昂起头,在他耳边喘气,“小心肝儿,说声。”

    见他呆着不动,崔冬梅倔脾气犯了,一把拽起束腰革带,“二哥哥……嗯~~”

    蓦地,她被人腾空抱起,一跃跨坐他腿上,二人之间除开繁复衣裙,再无阻隔。崔冬梅呆愣一息,刚想将那股子倔脾气捡起来,就觉得自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穿过衣裙而来的腾腾热气,焦灼皮肉。

    细细碎碎说道:“二哥哥,你烫得厉害。”

    杨恭险些两眼一黑,“还要作乱么?”

    小娘子思索,是就此作罢,还是一鼓作气。她螓首低垂,像是挂在杨恭胸膛一般。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他低头过来,附耳道:“小心肝儿,满意了。”

    满意满意,甚是满意。崔冬梅不停点头。

    “那我呢?”这人又问。

    崔冬梅抬眸,鬓影衣香,满是疑惑。

    “你满意了,我还没满意呢。”

    她大为震惊,猛地以手做阻挡,隔在二人胸前,作势要逃。可杨恭哪里容她,双手摁在细软腰肢,拆骨入腹。

    “救命啊!”崔冬梅娇声喁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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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出声,就被人尽数吞入腹中。马车之外的侍卫,小黄门,在李申的教导之下,明事理,懂是非,万万不会打搅。

    这夜,崔冬梅和杨恭一道歇在浮云殿,只因此前她说,为何不一道歇息。浮云殿陈设如何,崔冬梅见过,彼时舒朗开阔大气,很有君王居所派头,而今添补不少精致柔美之物。帷幔纱帐、青雀香炉、摇曳宫灯、不一枚举。从屋檐下开始,到明间大门,转过隔断,再到内寝,处处彰显出女主人的存在。

    崔冬梅跟在杨恭身后,缓步入内,听他说起此般布置,有何讲究。他的言语,徐徐而来,不热烈,不凶猛,落到人心间,犹如滴水穿石,不可断绝。

    经久绵长。

    而后,各方收拾妥当,他们于夕阳漫步,逗弄鸟雀,共享一片明月。如此这般,一连就是好几日。杨恭时时陪伴,从未缺席。某日,前朝快马加鞭送来政务,杨恭致歉一番方才离开。

    他顺着天际云彩离开,身后浮云殿,瞬间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

    这些时日他举动出于何等因由,崔冬梅不是不明白。可,明白过来又能如何呢。往事暗沉交织,她既不能如实相告,也不能一直规避。困顿于此,郁郁不得前。

    二哥哥待她极好,当真是做到了成婚前所言,当个姑娘好好照料。

    不对,不仅如此,甚者,是当个妻子好好自照料。

    她能回报的,又是什么呢。

    从前,是虚假的真心,而后呢,是真真切切的真心么。

    日头落下天际,彤云也散个干净,崔冬梅朝香香吩咐,“去找几个老宫婢,寻一些精美的花样子来,我给二哥哥做衣袍。”

    她要对二哥哥再好一些。

    约莫半个时辰,香香带上好些衣料,几本花样子,笑盈盈过来。

    “娘子,你瞧,奴婢找见个什么?”将花样册子送到崔冬梅眼前,“这个老物件,好生精美。瞧着不像是外头工匠画的,灵气逼真。你瞧,这祈福的小娘子,真真水灵。奴婢见过那多花样子,属这个最好看。”

    上头那小娘子,大抵十六七上下,穿红着绿,于菩萨跟前虔诚跪拜。寥寥几笔,可见小娘子墨发如瀑,杏眼微澜,檀口龛张。

    “果真是个好的,再有没有旁的样子。男子衣袍,总不能绣上个姑娘上去。”崔冬梅朝后翻看。

    云雷、凤鸟、饕餮、唐草……常见的,不常见的,种类繁多,看到最后,崔冬梅眼花。她自觉手艺不佳,寻个简简单单的唐草纹,打算做两件中衣。并非外袍,若是做得不好,应当也可。

    “寻一些素色锦缎,或是旁的合适料子来,这些绸缎暂且放着,我想好了再说。”

    吩咐香香再走一趟,而崔冬梅又细细思量起中衣来。

    仅仅绣上唐草纹,可好?观二哥哥今日穿的那中衣,简单样式,并无旁的花样。可如此简单,能显现出自己的好么?

    念及此,崔冬梅又翻开花样册子。

    细看之下,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是惊心。

    这些花样,好些地方笔触,是二哥哥惯常所用。

    难不成,这是他从前画的?

    他早年还是个尚未成亲的男子,画给谁的?

    突然,清泉宫老媪的话,映入崔冬梅脑海——

    陛下从前和柳五娘子定亲,待人极好,画花样子……做风筝……

    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全是这几句。

    原来,二哥哥以前也待旁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