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四入浮云殿,并未刻意隐瞒身形。只因他深知此行非同寻常,也知自己徒弟的脾气秉性。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惹人生意。倒不如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他入内,顺手闭上窗扉,给崔冬梅请安。
起身之后方才得见,小娘子带着个帷帽,纱网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刀四见过崔冬梅多次,从不曾见她这般模样,一时惊讶于娘子莫不是害了病症。
“娘子,还好?”
崔冬梅怒气十足,“我好着呢,托你打听的消息,如何?”
见她中气十足,气息匀称,知晓她并未有何不好,只当这是京都女子时兴样式。
“太子星夜回到东宫,今晨处理朝政,见过朝臣,看不出任何不妥。至于太子妃,奴不敢多加人手,未能打听到内宅消息。太子妃测时常去承恩殿请安,有说有笑,想来内宅和善。不过这话不知真假,是听东宫笑宫婢说的。”
“陛下呢?”
崔冬梅问话之间,挡在帷帽之后的手,摩挲来回。
刀四心道:终于是问到这里,忙不迭说道:“陛下昨夜跑马回来,当即回了三黄居,并未外出。今晨,派人回皇城,调取西北军政节略,旁的,倒是没什么。”
崔冬梅心慌得厉害,不敢信,双手仍然不断摩挲,“可是真的?可有疏漏?”
“娘子知晓,这大邺京都,不论是皇城还是清泉宫,守卫之人,不是当年跟随陛下的亲卫,便是亲卫近身之人,忠于陛下,从无二心。他们想要隐瞒消息,我等自然探查不到。不过,依奴对陛下早年脾气的了解,即便是陛下现如今不知晓,不出五日也该知晓透彻。是以,娘子早日定夺。”
这话,崔冬梅如何不明白。她知道自己当务之急,是和陛下解释清楚,承认错误,祈求谅解。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跪地求饶,做不到祈求怜惜。
因她清楚知道,在她和太子之间,杨恭定然会选择太子。
那是国之储君,那是国之未来。
而他,只是个骗子。专程偷心复仇的骗子。
见她许久不说话,刀四许是明白她所想,劝说:“娘子切莫悲观至此,陛下或许并非如娘子猜想那般,至少这些时日他待娘子,全然一片真心。”
听罢,崔冬梅摸摸脖颈的伤,凄惨惨悲切切一笑。
“正因如此,他才更为厌恶我!”
脖颈处破皮,虽收拾过了,远远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巴,可若是遇见有心之人细细查探,无所遁形。
“罢了罢了,且不去管以后如何,先将眼前这口气除了才是。刀四,咱们即刻出发,杀到皇城,我要了结杨琮这个狗东西。”
“不可!”不仅刀四,一直在旁伺候的香香,也一道上前劝话。
刀四:“他是个不堪之人,更是欺负娘子在前,可毕竟还占着储君的位置,娘子何不等等。储君身死,国朝大事。”
香香:“娘子,你想想陛下,想想侯爷和夫人,杀了太子,万事再无回旋余地。”
想想他们,哼,若不是想着他们,崔冬梅早在白日便杀回去,何须等到夜间。冲动归冲动,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杀了杨琮,百害才得一利。
清河崔氏受累,她和陛下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是这口气,她委实忍不了!
让这些东西都见鬼去吧!她一定要杀了杨琮。
见她捏着拳头捶打矮几,刀四知晓她下了决定,连忙拦下这差事,“娘子,不若奴一人前去。宫禁森严,挡不住我。娘子在浮云殿等着消息即可。”
崔冬梅猛地抬手指着刀四,喝道:“休要诓我!落到你手上,你定然以大局为重,况你还做过陛下几年师父。届时,虚虚告知我一声,事情败落,只求一死,就算是了了。哼,带上我,让这狗东西死在我刀下。
姑娘我,亲自看砍杀他,三刀六洞!”
刀四和香香多番劝阻,无果。末了,刀四带着崔冬梅,翻过层层守卫,去往东宫杀人。余下香香,镇守浮云殿。
崔冬梅一小娘子,出门在外一向有马车伺候,厚厚的褥子,茶水点心,四角俱全。眼目下,她跟着刀四跑马,约莫一半路功夫,头昏眼花,心口起伏。不欲刀四看出破绽,劝阻她回去,咬牙坚持。
清泉宫离皇城约莫二十里地,跑马无需多久。
及至皇城西北角,金水河缓缓流淌,映照月光,暗夜微蓝,莹莹烛火。
今夜,或许是她和皇城的最后一夜。
跟随刀四,左拐右拐,翻过重重宫禁,终于得见东宫。已是后半夜,天光殿烛火通明,不曾睡下。不远处承恩殿、宜春店,漆黑一片,颇为安静。如此这般,这天光殿像是竖起来的靶子,任人宰割。
崔冬梅不傻,东宫关防如何,她知晓。无声问道刀四:“从前安排看守东宫之人,可是得用?”
刀四点头。
趁侍卫换防空档,她们二人悄默潜入天光殿。甫一落地,见天光殿左侧间宽阔明亮,偌大的屏风之后,杨琮伶仃一人,坐在书案之后,写着什么。他听见声,抬眼见是崔冬梅,当即高兴搁下狼毫,快步前来,试图拉手。
“你来看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开心。”
崔冬梅厌恶至极,当即甩开,不欲和这人有丝毫牵扯。今时不同往日,她手中有刀,身后有人,不用怕他。
“哼,我是来杀了你的,用不着这般殷勤迎接,像是你赶着送死似的,阎王爷见了恐不能心生欢喜。我劝你,还是拿出一副不甚乐意的模样来,省的到了地府,下了油锅,又被人蒸了包子。”
杨琮不计较,瞄了眼跟在崔冬梅身后的刀四。一脸刀疤,从眉心穿过,横肉四起。明白这人是谁之后,喜色收敛一二。
“刀四?常听父皇说起,说他功夫好,人也机灵。如今跟着你?我也算放心,没人再欺负你去。”
崔冬梅火大,“你是猪脑子么?听不懂!算了,不与你胡说,下了地狱,自有判官来问你话。刀四,将我的刀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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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四本不想将事情闹大,可又不得不听从崔冬梅,遂磨磨蹭蹭举刀上来。
“磨蹭什么?咱们今日放过他,便有我好日子过了!你怎也成了个糊涂东西!”
刀四手中的长剑递到崔冬梅手上。
她身躯略显羸弱,在硕大帷帽之下,更显头重脚轻。手上一柄长剑,无力垂悬在地,顺着她无畏前行的脚步,于青砖上发出声响。
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到得此刻,杨琮才明白,她口中所言的杀了他,是真的,千真万确,未掺杂分毫情义。
杨琮霎时间以手挡在身前,后退。
“你疯了么?我是太子,杀了我,你可想过后果。连累父兄不说,你中宫之位定然不保。”
崔冬梅充耳不闻,不断朝前。
“我怕,哼,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已经疯了。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害怕的。”
杨琮见劝说无果,看向刀四,“你说话啊!我东宫守卫森严,不是你们全乎来,全乎去的。仗着自己教过父皇几招功夫,横行妄为么?”
刀四如何,杨琮已然无暇顾及,只因崔冬梅已到眼前。
小娘子缓缓抬手,将长剑直指他心口。
眼看杀过来不过是一瞬之间,杨琮凭借自己身手,旋甚躲开,朝崔冬梅身后而去,试图一掌拍她后脑勺。
谁承想,他还未靠近崔冬梅,被一阵风似的刀四一掌打在心口,登时半个身子发麻,细细密密的疼,顺着经脉游走。再不能动弹。
崔冬梅徐徐转身,趾高气昂笑话他,“若是不动,乖乖等着受死,那还少受些罪。你怎生到了如今,也想不明白呢。”
她目测二人之间距离,估量佩剑长度,阴恻恻计算,如何刺入,才更为透彻。
被她如此看着,杨琮瞬间腿脚不稳,跪倒在地,不敢再看崔冬梅眼睛,低头看向四方青砖。
东宫重地,得遇节庆,百官先来东宫朝拜,再由太子率领,朝见帝王。天子之下,一人而已。
昨夜他急忙忙去见崔冬梅,所思所想,全是为她好。
试图唤醒他和崔冬梅往昔感情,杨琮泛起深情的目光,“我此前闯入浮云殿,真是为你。那碗红花……”
“还要诡辩,狗东西,那碗药,根本没有红花。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这个人,嘴里什么时候才有真话。你想坐上大位,牵扯我作甚。你以为你如此,我会感激你,悔恨当初转投他人么。大错特错,从你和太子妃密谋开始,就再没有我们……”
见事情不能回旋一二,杨琮惊呼,“不能!”
崔冬梅将长剑抵在他脖子,高高在上奚落他,“你……”
话犹未了,一枚六角暗器从窗外飞来,恰击中长剑。崔冬梅本就是个小娘子,没甚力气,偏偏来人功夫高强,一击命中,打落手中长剑。
崔冬梅大怒,不管窗牖之外如何,回头骂刀四:“来人了,你不会说话么!”
刀四跪地请罪,“娘子,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