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上元宴
    《宵分行》全本免费阅读

    见章纠白转头看向自己时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范霄霄轻轻“哼”了一声。

    “我伤心归伤心,你的脸色我还是能看清的。之前你来找我的时候,心里揣着事吧?”

    范霄霄言语间带着丁点小得意:“说吧,你那日找我是想说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章纠白移开视线,“收了你那么多封信,晓得你到了盛京城,难道不能去找找你?”

    “这只是其一吧,其二呢?”范霄霄撅起了嘴,“我警告你啊,别编瞎话哄我,我这人聪明着呢,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白日的客行街的确也有白日的热闹。

    商贩忙着在客行街上占一个好地段,一些练杂班子已经开始圈地收银,卖花灯的摊子从街头摆到了看不见的街尾,开在客行街的几家吃食铺子甚至多雇了一两位伙计放声吆喝。

    在一道道“芝麻饼子”“好吃的酥油片子”吆喝声里,章纠白垂下眸,实话实说:“我没想过编瞎话哄你,我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晓得该不该同你说。”

    “你这话说的,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在范霄霄眼里无疑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当即停了脚认真道:“你尽管说。”

    “你确定要听?”

    “废话真多,快说!”

    “就算要说,我也得好好想想,该从何说起……”

    说话之时,章纠白将范霄霄一带,继续往前行去。

    为庆上元灯节,街头巷尾的人各有所忙,别有一番繁华热闹。

    热闹不仅限于盛京城的四纵三横及周边主要街道,便是都城中心、巍峨的宫城之中,也因为上元节的到来添多了一些灯烛彩饰。

    宫人们为了装扮宫城而匆匆来往于宫城各殿之间时,宣合正殿内却是异常地安静。

    官吏们大多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砖不说话,少有几个还昂着头直直地站着。其中,大理寺少卿柴金便是一个,柴金身边的御史官崔庆提也是一个。

    因二人皆出列在侧,一眼看过去便十分明显。

    御前内侍典让揣着手站在御座旁,看了一眼殿内的文武官吏,再悄悄打量了一眼端坐御座的天子,默默将自己的头再往下低了一些。

    师父刘奉典说过,圣上面无表情的时候,他们这些随侍身侧的最好不要出声,甚至不要动弹,就将自己当成一根不会喘气的柱子,安静地立在一边就是了。

    就在众人都选择沉默的时候,工部尚书罗朔慢悠悠站出来对着陈弘勉躬身拜道:“圣上明断,崔大人方才所言全因一时激愤,并非崔大人的本意。”

    说着直起身又对一侧的柴金道:“若有不慎冒犯之处,还望柴大人海涵。”

    陈弘勉微微抬起眼,将目光落到罗朔的头顶,原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而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罗卿,朕如今才知晓,秦先生在朕尚年少时与朕说过的许多话都是极有道理的。”

    众臣听天子在这个时候扯出年少时的先生,皆有些莫名。但还是有几人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陈弘勉年少时也曾在宫中昭勤殿听过多年的讲学,那时在宫中为诸皇子讲学的有五六位侍读学士,其中有位姓秦名章的侍读学士虽满腹才学奈何性子略有些惫懒,几个皇子中只有陈弘勉喜欢听他悠哉讲学。

    别的都不说,那秦章有一事是朝野皆知的,就是他与当时的工部侍郎罗朔一直有些龃龉。

    龃龉的起因众人不知,只知那时与罗朔交好的一位御史隔三差五地就会递折子参秦章,说秦章身为皇子师却品性不端恐误皇子学业与品性,要先帝将其人贬黜出宫。

    秦章虽性子有些惫懒但也是个有些脾气的,与罗朔还有那位御史官曾在朝堂上当堂吵过两架,最后因敌不过那位御史官的口舌,一气之下便请辞回了乡。

    被先帝封为岐王并允出宫建府后,陈弘勉将那秦章请到了岐王府以“先生”称之,后来秦章是在陈弘勉即位的后一年才回了乡养老。

    秦章从前就说过罗朔这人,他说工部的罗朔乃是个笑面虎,看着和善,实则城府极深。

    又说在朝堂上,罗朔好似并无什么敌对之人,因为不论身侧之人是否与他一派,他都能装作一副大度的热心肠模样为人说话。

    正如眼下。

    明明是崔庆提的名字出现在了大理寺少卿柴金所呈奏章中,急的也该是崔庆提,底下那些崔党还没开口说什么,这罗朔却先站出来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罗家站在崔氏阵营。

    陈弘勉面上无波,只问道:“崔御史,可是如此?”

    崔庆提却没有顺着罗朔砌的台阶往下走,只对着陈弘勉躬身拜道:“圣上明察,微臣向来奉公职守,忧民之心天地可鉴,从不敢有徇私枉法之心,柴大人所奏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崔御史。”柴金偏过头看崔庆提一眼,“我方才所呈乃是不日前所查明的线索,说的也是大半月前的那桩案子,并未说崔御史有何不妥之处啊,崔御史急着辩解什么?”

    “柴金!”崔庆提被柴金不咸不淡的语气给激得面露一丝愠色,“你方才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那桩案子与我崔家有关,无凭无据的就敢指着本官说这番话,这不是污蔑是什么?”

    “陛下!”崔庆提当即又朝着陈弘勉拜下,“此案与崔家并无瓜葛,还望陛下明察!”

    “还望陛下明察——”

    崔庆提的音刚落,殿内官吏也都不再沉默,其中不少人都跟着崔庆提躬下了身。

    陈弘勉没有急着开口,只慢慢扫过那些执着笏板躬着身低着头开口为崔庆提求情的人,最后意外地在那些人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卿。”陈弘勉放下手中的奏折,唤了一声。

    京中五品以上的周姓官吏就有三四家,九品以上周姓官吏更是不少,听闻天子一声唤,人人都环顾左右,不知他具体是唤的哪一个周卿。

    众多低语声中,周荃珝缓缓从躬身的官吏堆里出了列,应了一声:“臣在。”

    “周卿对此案有何看法?”

    “此案自有大理寺与圣上定夺,微臣并无什么独到见解。”

    “既无独到见解,为何也敢为崔御史求情?若朕记得不错,周家与崔家平日里似乎并无交集。”

    眼明之人都晓得圣上最忌朝臣结党,这话若是回得不好,可是会惹上不少麻烦。

    如此情形,让站在近宣和殿门口与周荃珝之间相隔了不少位官吏的郭传升和吕道铭都不由得为周荃珝捏上一把汗。

    只见周荃珝微微抬了些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笑:“臣不敢欺瞒圣上,实乃是臣早间未曾用过什么吃食,腿脚没什么力气,加之眼下站得久了,腿脚开始泛麻,是以弯腰揉了下膝……”

    哦,原来他方才躬身是为了揉腿。

    周荃珝的话一说完,殿内便传出了几道明显笑声,笑声